大雨毫無征兆的傾斜落下,行人穿梭在馬路上慌不擇路,穆遠的車堵在了下高架的出口。 車玻璃前朦朦朧朧的一片水光,隱約能看到璀璨的燈光被雨水拉扯,幻化成無數個色彩斑斕的霓虹光,好似一場沒有醒來的夢,在夢裡開出絢麗的花。 一會,車後的喇叭聲尖銳的響起,一陣陣的刺人耳膜,打破了這個靜謐的瞬間。 穆遠定神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前麵的車已經不見,道路清空了一片,隻有他停在那,堵了身後一大片的車。 穆遠發動車子駛入車流之中,一路狂飆趕到市區醫院,他在車上換下身上打濕的外套,又在車裡翻出鴨舌帽戴上擋住大半張臉,臉上僅剩的部位用口罩遮擋得嚴嚴實實的,全副武裝生怕被人認出。 10點的醫院病房裡靜悄悄的,護士輕手輕腳的推著車,一間病房一間病房的更換藥水,穆遠等著護士走遠,動作迅速的進入到一間病房裡。 關門的瞬間,一把刀悄無聲息的架在了穆遠的脖子上。 穆遠動作一僵,隨即迅速出手,手肘擊中身後那人的胸口,留了幾分餘地,再靈巧的一翻轉,那泛著寒光的刀子便到了他的手裡。 穆遠拿在手上顛了顛,抬起頭來兇狠的往那人身上扔去,那人嚇了一跳,靈敏的躲開卻因腳下拖鞋牽絆跪倒在地,狼狽的打了個翻滾才險險的避開。 刀身哐當一聲落在地板上,響亮的聲音將兩人的動作驚的一頓。 那人爬起身來唏噓兩聲,“開個玩笑而已,你小子就下狠手啊,我哪裡惹到你了”。 穆遠不客氣的往病床上一坐,幽幽的眸子裡似躥著一簇火苗。 “稅務局的人突然來臻品檢查,是你安排的嗎”。 賈衛眼裡的笑意一滯,動作也跟著頓了會,似乎覺得不是什麼大事又笑了一下,撐著墻麵慢慢的走,然那這隻手背卻青筋暴起,似極力隱忍著什麼。 “你來找我就為了這個”。 穆遠冷眼瞪著賈衛,“就為了這個,你知道來的是什麼人嗎”。 賈衛摸了摸摔疼的屁股,看了穆遠一眼問道,“不就是稅務局的人嗎,還惹著你了不成...”。 穆遠咬了咬後槽牙,打斷絮絮叨叨說話的人,“你故意的是不是”。 賈衛頓了一下,摸著下巴走到穆遠麵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直看的人不自在起來,才道“我說你今天有點不對勁啊,這麼大火氣,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呢”。 穆遠見賈衛麵上的疑惑不似作偽,忽然遲疑了一瞬,難道真的是誤打誤撞。 穆遠不說話,賈衛卻是有一大把的話要和穆遠說。 賈衛不慌不忙的挑了個正對門口的位置坐下,一麵盯著門外的動靜,一麵揶揄道,“我可沒見過你著急過什麼人,說吧,你著急的人和你什麼關係”。 穆遠臉色更加難看,從見到顧意茗起穆遠心裡就憋著一股火,賈衛讓他做什麼都行,就是不能動顧意茗,這就相當於觸碰到他的底線了。 “我不和你打啞謎,你要是不想任務有什麼閃失,就最好趕緊把人給換了”。 賈衛神情也嚴肅起來,“那你給我個理由”。 穆遠的語氣有些不大好,“我可以死,但她不能和這件事沾邊”。 賈衛神情嚴肅,不退不讓。 “穆遠,沒有誰願意看到還有人因為這個案子死去,我一直和你說,你要是對任務安排有異議可以退出,我也說過,你不是合適的潛伏人員,是你自己要來”。 穆遠心裡有些亂,他不想走到最壞的一步,可賈衛這次的安排實在透著古怪,他想問賈衛是否知道顧意茗和他的關係,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這一問感覺有些傷賈衛。 穆遠遲疑著道,“是我的一點私心,我不希望她參與進來”。 賈衛的目光漸漸沉了下來,沒了嬉皮笑臉的模樣,那樣子有些唬人。 “穆遠,你從前要參與進來的時候也說是私事,那時我就告訴過你,隻要沾上罪犯的事就沒有公私之分,你要明白自己是什麼身份,我們豁出命去做的不是為了某個人,是為了身上的責任,為了肩上扛著的勛章,為了埋在土裡的心安”。 穆遠皺起眉頭,“可是這和她有什麼關係呢,她又不是警察”。 “那你給我個讓她回避的理由”,賈衛四平八穩的坐在那。 穆遠摩挲著手指,用力的抿了抿嘴唇才開口,“我哥出事前我已經打算向她求婚了,後來我進了臻品,和她斷了聯係”。 賈衛眼眸微閃很是驚訝,他張了張嘴最終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並沒有插手稅務局人員上的安排”。 說著又問,“她知道你在臻品做什麼嗎”。 穆遠搖搖頭,哪裡敢讓她知道呢。 “我哥出事那會就和她斷了聯係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 賈衛思慮片刻道,“你擔心她的安危我能理解,但是穆遠,因為上次任務的失敗,讓謝赫有所警惕,地下交易停滯了四年,這一次我們好不容易才摸清楚黑鯊與臻品之間的交易渠道,馬上就要開始行動了,這個時候換了人,會不會打草驚蛇呢,我們還能再等下去嗎”。 穆遠皺眉反駁,“不會的,蕭畢對鄭冶出手,一切和計劃的一樣,乘著黑鯊的帳還沒有過顧意茗的手,她現在走還來得及”。 賈衛卻不贊同,“既然計劃正常就更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更換人選,兩個外人的出現已經足夠引起他們的警覺,要不然也不會提前做兩條線來混淆視線,現在頂多算成功進場,你也說蕭畢這個人很危險,是不是躲避過他的視線都還不能完全確定,再換人過去,接下來的行動還要不要了”。 穆遠知道其中的為難,但要拿顧意茗去冒險,他做不到。 “賈哥,換一個人來,出了事我承擔”。 賈衛搖頭嘆息,“你這是怎麼了,關鍵時刻這樣感情用事,你要明白李盛選擇她來,肯定有他自己的用意,這裡邊不單單是我們的任務,他們也有他們自己的人要解決,這條線得交給顧意茗去做,我相信李盛的眼光,他既然能應承,就一定沒有問題”。 穆遠煩躁的來回走動,“我不是擔心她能不能完成的問題,賈哥,臻品是什麼地方,你我清楚,她還有個3歲的孩子,她會有顧慮,這其中的危險她無法承擔,就會影響她的判斷,讓她參與並不妥當”。 賈衛怔愣了會,卻是更在意另一個可能,“究竟是她有顧慮還是你有顧慮,那孩子不會是你的吧”。 穆遠的臉黑了下來,咬牙切齒道“你在瞎說什麼”。 賈衛見他變了臉色,反倒鬆了口氣,但依然堅持自己的想法。 “穆遠,她根本不知道黑鯊具體是做什麼,她的檢查不會過多深入,她去隻是為了拖住蕭畢,調查他們自己單位內部涉入人員的問題,不會有危險的,你放心我會讓人看顧好她”。 雖聽賈衛這樣說,穆遠還是不能徹底放心,但他也知道這就是賈衛能給他的最大的便利了。 穆遠遲遲不應聲,賈衛便自顧自的道,“你有空幫我多留意一下那個人的消息,她主動約好的見麵,怎麼好好的又沒有消息了,別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穆遠緊抿著唇不說話,既不樂意去找這個人,也不樂意賈衛就這樣打發他。 賈衛見穆遠欲言又止的,忍不住笑了笑,摸著還沒好全的老腰道,“你要是沒事就回去吧,呆太久了小心被人發現”。 穆遠瞪著賈衛看了好一會,見他不為所動,心不甘情不願的起身,戴回帽子和口罩憤憤的出了門去。 賈衛見人沒了影才忍不住笑出聲,笑著笑著,又重重的嘆了口氣,他沒做成的事情有人做了,這算是警告,還是釋放信號等著他主動投誠呢。 夜裡顧悠悠很快睡著,顧意茗收到陳婷發來報平安短信後翻來覆去沒了睡意,回到客廳翻出手機給劉遙去了電話。 那邊剛洗完頭發,一接聽,手機裡滿是吹風機的聲音。 “怎麼了這是,沒到周末還有空找我”。 顧意茗捏了捏眉心,人還有點不在狀態,她滿腦子都是在臻品裡發生的那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不太確定自己打這通電話是為了什麼。 “今天出去檢查,遇到個人”。 顧意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隻是借以一件事情來開始話題。 “什麼人啊,還能攪亂你這顆不思紅塵的心”劉遙好奇問起。 顧意茗想起那個人慢慢的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開口,“不是你想的那樣,就是忽然不知道自己現在做的對不對了”。 放任陳婷去接觸臻品的人,明知道有危險還要帶著陳婷陷進臻品這灘渾水裡,她這樣做能否承擔得起兩個人的生命安全,這些都是困擾著顧意茗的問題。 劉遙笑了一聲,“好好的質疑自己乾什麼,你不是常說對錯不是絕對的事情”。 顧意茗頓了頓發現自己無從接口,“人總是善變的嘛”。 劉遙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笑聲頓了一下,問道,“是不是最近太忙,還是出了什麼事了”。 顧意茗搖搖頭,想起劉遙看不到,故作輕鬆道,“沒有,你別瞎想,就是有點煩”。 劉遙鬆了口氣,“剛說見到誰了,都勾起我的好奇了,可別想囫圇過去啊”。 顧意茗猶豫了會才道,“是穆遠,你還記得嗎”。 劉遙驚呼一聲,中氣十足的罵道,“那王八蛋回來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怎麼遇到他的,他又回來找你了嗎,你不會是因為他才這樣吧”。 劉遙劈裡啪啦的一堆話問下來。 顧意茗忽地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很多時候她也想這樣破口大罵一句,什麼也不必顧忌,先發泄出來,再去計較其他。 情緒克製得太久,都快忘了她也是個壞脾氣的人。 “你倒是說話呀,要急死我了”。 劉遙沒有聽到顧意茗回答急得不行,生怕她一個坑裡掉兩次。 顧意茗沉吟了會,試圖轉移話題,心裡那點不安,已經被劉遙刨根究底的追問拋去了天邊,隻想盡快把穆遠這個話題終止。 “你放心吧,我沒那麼傻,我找你是想讓你幫忙的,這事不好在電話裡說,等後天見麵了再聊吧”。 劉遙將信將疑,“你要後天才說,為什麼今天就給我打電話,故意吊著我的好奇心呢”。 顧意茗抓著一頭亂發人有點頹敗,雖說找人說說話心裡是會好受些,可對方盤根究底的也會讓人吃不消。 “更年期嘛,不找人說說話我心裡難受”。 劉遙被她氣笑了“現在該我難受了”。 顧意茗忍不住笑出聲來,她沒有想要得到什麼,卻又在不禁意間得到她想要的。 無條件的信任,以及身後的牽絆。 “行呢,不和你說了,早點休息吧,等見麵了再聊”。 劉遙嗬了一聲,“好呢,我的姑奶奶”。 明天是什麼樣,無人能解答,人生總是好壞參半,所幸,她不是年少無知的時候,已經擁有了直麵問題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