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意茗一覺醒來顧悠悠趴在她懷裡還在睡,看了眼時間居然11點不到。 顧意茗再次給顧悠悠試了體溫,確認人沒事,她躺了一會等緩過勁去起床給顧悠悠做中飯。 李盛給顧意茗打電話的時候,她正從冰箱裡把肉菜拿出來解凍。 李盛在電話裡邀請顧意茗中午一起吃飯。 周末約見麵,這是極少有的,顧意茗和李盛私下並無交情。 顧意茗心裡轉了轉,猜測著恐怕還是臻品的事情。 經歷了這幾天的變故,顧意茗要甩下臻品的想法更甚。 這不是在學校老師教習非黑即白的道理,一個人的力量有限,無論心底存著多少公義和信仰,在強大對手麵前,一切都是可笑的,不過是蜉蝣撼樹罷了。 她如一粒粉塵,掉下去也掀起不了多大的動靜,但對她自己而言卻是粉身碎骨的代價。 細想想,顧意茗竟覺得秦俊的選擇也可以理解了。 人想要脫身的時候總有萬般理由為自己開脫,但想要讓事情有個定論,顧意茗和李盛必然是要見一次的。 隻是不能是今天,顧悠悠的病才剛好,又是周末最後一天,顧意茗想在家陪陪她。 “等上班我再去找您吧”。 李盛卻是不打算放過,“你調整一下,下次給你放個假,算是調休了”。 “小孩剛生病了,今天真的不方便”。 除了本身不願意,她自己也嗅到了點不安全的氣息,不想再暈頭暈腦的一頭紮進渾水裡。 李盛態度強硬起來,“你一起帶過來嘛,我家裡這個是醫生還能幫你看看”。 李盛的身份擺在那裡,兩人交情不足以讓李盛對顧意茗優待更多,顧意茗正是知道這一點,哪怕心裡極度不願意,也不好再拒絕了去。 中午12點顧意茗準時到達李盛家裡,這是顧意茗第一次過去。 去之前她心裡做過無數的預想,但真正到了地方,那一室的歲月靜好,又有種她想多了的錯覺。 李盛家裡隻有他和他的夫人,女兒在外地上班,據說是個不婚主義,一年難得回來一次,兩個人年紀大了喜歡種種花草,一進門滿屋的幽香,不像是來打仗的,還真像是做客的。 顧意茗呆了呆,打量屋子的功夫思量起李盛的意圖,她先前防備過多,沒有細想過,李盛約見在家裡那就是打算彼此交心的,所謂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李盛在用人上還是很有心得。 但對於顧意茗來說就不是什麼好事了,她沒有要為李盛肝腦塗地的想法,在他人的地盤上很容易被動。 想歸想,表麵功夫顧意茗還是要做的。 顧意茗手裡提著水果籃,往李盛手上一遞,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打擾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李盛的夫人宋枝笑嗬嗬的出來迎她們,“哪裡會,一到周末就我和他,不知道有多無聊呢”。 說著輕輕摸了摸顧悠悠的額頭,心疼顧意茗道,“摸著是好多了,累了一夜吧”。 無端的親密舉動讓顧意茗有些抵觸,她生澀的笑了笑,“還好,多謝您關心”。 宋枝在醫院裡來往的人見多了,何等的心細,哪裡會不知道顧意茗的反應意味著什麼。 “瞧我,高興傻了,飯菜都好了,快來吃飯吧”。 宋枝拉著顧意茗去餐桌上,她知道顧悠悠來,飯菜準備的大多是清淡的,放在顧悠悠麵前還有一兩樣小點心。 “小寶貝餓了吧,奶奶先給你盛點湯喝好不好”。 “謝謝奶奶”,顧悠悠聲音有些倦倦的還沒睡醒的樣子。 顧意茗瞧著宋枝的熱切,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 顧意茗道了謝,見李盛習以為常的顧自吃著飯,懷疑自己多想了,或許是宋枝本來就熱情好客吧。 飯後宋枝陪著顧悠悠玩鬧,李盛和顧意茗卻沒什麼閑話可聊。 枯坐一會,李盛順勢邀請顧意茗去他書房談事情。 顧意茗並不意外,她隻是好奇李盛會說什麼。 李盛的書房堆滿了書,密密麻麻的看似散亂其實按照著主人的喜好堆放,像他這個人,表麵散漫無章,實則一點一滴都是他早有的預謀,成算在心。 顧意茗在李盛麵前是不敢放鬆下來的,一雙眼跟著李盛轉動。 李盛伸手示意顧意茗在他對麵的椅子上落座,自己氣定神閑的坐在茶幾前,燒水煮茶。 李盛一貫的風格,做什麼事前他不喜歡緊繃著去安排,一定是不急不躁一點點的引你入局,到最後你可能都不會發現應承了一個多大的麻煩。 熱茶香氣撲鼻,饒是顧意茗這種常年不喝茶的人也覺得味道好極了。 一杯茶下肚,李盛也進入了主題。 “臻品的檢查你心裡有數了嗎”。 這個問題可以說相當的有意思了,既不會顯得過於直白,該說的也都含在了裡頭。 顧意茗有幾分敷衍的回他,“沒有想象中順利,大企業局橫插一腳,後麵開展很困難,內裡太復雜了”。 顧意茗心裡憋著氣,說話沒那麼好聽。 李盛點點頭,那雙如鷹的眸子審視著顧意茗,臉上的笑容很淺,“有什麼收獲沒有”。 顧意茗半握著手裡的杯子無意識的轉動著,沉吟片刻顧意茗直直看著李盛問,“李局,我不是很明白,為什麼要我過去這一趟”。 這是顧意茗這些天來的疑惑,她不能理解一件早有定論的事情,為什麼非得再去做一次,也不明白李盛對她這番拷問有什麼意義。 李盛不急不徐的給自己的茶杯加滿茶水,笑著道“你見過秦俊之後心裡什麼想法”。 李盛輕而易舉的把問題拋回給顧意茗。 此刻的李盛就好像那年顧意茗入職麵試的時候,給她出著刁鉆古怪考題的麵試官,讓人驚疑的同時生出摸不準的害怕感來。 顧意茗不自覺的緊張起來,斟酌著字眼,生怕一不小心說錯了話。 “秦科長…挺關心臻品集團的,和內部人員的關係似乎也不錯”。 李盛不大滿意顧意茗的回答,聽起來大多是搪塞他的話,這不是他想要的。 “意茗,我喊你到家裡來就是想聽聽你的心裡話,表麵的東西咱們就不說了”。 不出意外的聽到了這樣一番話,顧意茗隻覺得更加難受,“李局,那您能告訴我為什麼要參與臻品的調查嗎”。 顧意茗看不懂李盛將她引上什麼樣的道路,她被動的在往前走,於是一邊走一邊遲疑。 李盛給顧意茗續了杯,見顧意茗凝重的神色,笑了起來,“那天對秦俊說的,並非全是騙他的,我們的確是在配合其他單位,其中細節暫時無法對你說明,總之這是上麵的安排,我們的主要任務是查出涉及內部人員的問題”。 顧意茗愣了有一會,確定李盛不是開玩笑,忍不住嗤笑兩聲。 “李局,這太難了,我無法完成”。 她又不是專業臥底,去那種地方檢查自己內部人員問題,太看得起她了。 這就好比一個人光著身子打了馬蜂窩,還想安然無恙的回來,不就是跟做白日夢一樣。 李盛笑了笑,“不難,我也不能叫你去啊”。 他是極有信心的樣子。 顧意茗笑不出來,這種捧殺的看好,她可不要,那地方能活著出來都是她運氣好。 “李局,你太看得起我了,我真不行”。 她還想說什麼,李盛卻開了口。 “意茗,我知道你是什麼情況,也知道你心裡的顧慮,人要往前走就不可避免的會遇到各種困難,你還這麼年輕總要給自己一點壓力的”。 李盛忽然打起了感情牌,這讓顧意茗猶豫了一會。 誠然,李盛的話很有道理,顧意茗對自己的職業生涯也還有小小的期待。 李盛趁熱打鐵道,“意茗,你來我這快五年了,局裡什麼情況不用我多說,你心裡有桿秤在,現在工作不比從前,搞不怕吃苦那一套,隻有越吃苦的乾的越多,工作分配不均勻是常有的,你素來喜歡講公平,可你自己得到過嗎,你想要掙脫,就得走到最前頭去,何況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你的孩子想一想,她還小,她的人生能變成什麼樣完全取決於你”。 顧意茗有一瞬間呆滯,李盛這是要拿權力來和她交換,某種意義上來說和臻品的人誘惑秦俊沒什麼差別。 這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李盛這麼幫她,想要的是什麼呢。 顧意茗忽地低頭而笑,就在李盛以為她會繼續堅持時,聽她道,“臻品內部有一條線與一個叫黑鯊的公司存在重大的交易,在賬麵上被抹去了,隱藏在背後的真實交易很令人懷疑,我與陳婷著手調查,幾次被他們內部人員引導,不排除內部存在內鬥的原因,內裡情況太復雜,證據暫時無法獲取”。 李盛笑了笑有些許欣慰,“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想法”。 李盛已經默認,顧意茗是同意了他的提議。 然而顧意茗接下來的話,讓李盛有些笑不出來,“我想退出檢查”。 話音一落,李盛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 李盛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房間裡過於安靜,外麵的嬉鬧就顯得格外的清晰。 一房之隔,一暗一明都在其中。 “意茗,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要選你去”。 這句話裡的期待不加掩飾。 顧意茗但凡堅定一些都不會去回應,可人本就是復雜的,麵對誘惑會一麵遲疑,一麵被吸引。 “為什麼”。 李盛的食指摩挲著杯口,他看著顧意茗,又好像透過她在看其他的什麼人。 “我還有三、四年要退休了,等我退下來,總要有人頂上才行”。 顧意茗的眼睛微微張大,她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答案,很奇怪,但又有那麼點興奮。 人生被寄予了莫大的期許那是多值得高興的事情,如果不是穆遠參與其中,如果不是那樣巨大的一個黑勢力團夥,她會應承下來吧。 看顧意茗陷入掙紮,李盛淡然的喝下杯中溫熱的茶水,似乎結局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李局,你的選擇也包括陳婷嗎”。 腦袋裡的最後一絲清明讓顧意茗堅持著沒有輕易許諾。 激動退卻之後顧意茗開始思考擺在明麵上的陰謀論,人生之中沒有什麼是既定的,選擇的背後也會有她看不到的權衡利弊。 李盛笑了笑,一副理所應該的樣子,“公平競爭嘛”。 顧意茗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她激憤的揭露李盛不純的動機。 “陳婷還年輕,她身上有致命的缺點,你讓她去那種地方,對她的考驗公平嗎”。 與其說對陳婷是考驗,倒不如說陳婷的存在就是個障眼法,給顧意茗在外界渡上一層可以接觸的保護膜。 陳婷的掙紮,顧意茗看在眼裡,如果僅僅是因為這一個考驗讓陳婷的人生從此顛覆,他不會覺得內心不安嗎。 比起顧意茗的激憤,李盛就平淡太多了,年紀大的好處大概就是見多了風浪,能夠接受所有未預期的結果。 李盛的語氣很淡,力量卻極重,句句敲擊在人心。 “意茗,陳婷的選擇係在你的手中,你指引出什麼樣的路,就會成全她什麼樣的人生,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這一次即便我不讓她參與,以後她也會遇到其他類似的事情,人生沒有那麼多既定的東西可選,我選擇了你成為我,同樣的你也可以選擇她成為你,結果怎麼樣不都在你手上嗎”。 李盛的話再度讓顧意茗愣住,這樣遙遠的事情她從未想過,或者說她從未對自己的未來有過那樣不切實際的期盼。 命運是個玄而又玄的東西,她苦行僧一般求知問解,也不曾得到一星半點的答案,自己尚未得道,如何承擔他人命運的指引。 “如果失敗了呢”。 結果不由她們掌握,失敗了又該如何呢。 這一刻顧意茗從未有過的迷茫,前路太寬,稍有不慎就要迷失自我。 李盛不管她如何退縮,穩穩的向前,“意茗,這世上沒有什麼十拿九穩的事情,我們是執法人員,不是審判員,該怎麼做,可以做到什麼樣的程度,我相信你心裡很清楚”。 顧意茗實在不知道李盛的自信從何處得來。 在顧意茗搖擺中,李盛一錘定音道,“接下來三天裡很關鍵,你要注意觀察蕭畢,想辦法拖住他,盡量讓他在你的視線裡,在這幾天內完成檢查”。 “為什麼”。 顧意茗顧不得去糾結其他,聽李盛的意思,顯然是有事要發生了。 李盛道,“意茗,有些事情,我們不需要知道那麼多,做我們該做的就行”。 該做什麼,顧意茗是迷茫的,她身不由己的走上這條路,越是不想要的,越是甩脫不掉,就好像冥冥之中注定的,背負了屬於她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