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時候一陣鞭炮聲將顧意茗驚醒，她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茫茫然的看著門口不知道自己怎麼睡了過去。 　　顧悠悠被顧意茗的動作驚醒，委委屈屈的揉著一雙眼，側過身去尋穆遠，卻見他站在窗前拉開窗簾去看外邊的動靜。 　　屋外一陣接著一陣的鞭炮聲，巨大的響動令顧悠悠有些害怕，小聲叫喊著，“爸爸”。 　　穆遠回頭看向顧意茗，在顧意茗詢問的眼神中輕輕點了點頭。 　　顧意茗紅了眼眶，急忙下床收拾自己，連顧悠悠的幾聲叫喊都沒能讓她回神。 　　穆遠去給顧悠悠穿衣服，一麵告訴她，“咱們要快點起床，一會要出門”。 　　顧悠悠還沒有睡醒，揉著眼睛問，“去哪裡”。 　　穆遠沉吟了一會才道，“去送一送曾外祖父”。 　　顧悠悠不解，張著一雙疑惑的小眼睛，“他要走了嗎”。 　　穆遠彎下腰去給她穿好鞋子，輕聲道，“對，去了很遠的地方，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咱們一家人都要去送別，知道了嗎”。 　　顧悠悠鄭重的點點頭，“好”。 　　顧意茗站在門口，臉上的水漬還沒有乾，不知道聽到了多少，啞著嗓子對穆遠道，“你去洗漱，我帶悠悠去刷牙”。 　　她哭過一陣已經清醒了，以清醒的姿態迎接著即將麵對的事情。 　　沒一會，屋外敲門聲響起，顧悠悠還在刷牙，穆遠抹了把臉忙去開門。 　　舅媽提著一袋剛買的包子站在門口，見到穆遠忙問，“你們知道了嗎”。 　　穆遠點點頭，將人請進屋子，“悠悠在刷牙，打算一會就過去”。 　　顧意茗在洗手間裡頭，聽見舅媽嘆了口氣，舅媽說話的聲音不大，但一字一句都進了顧意茗的耳朵，她忽然埋下頭去竟不大敢聽。 　　“她心裡定然不好受的，恐怕又要胡思亂想，你多勸勸”。 　　穆遠道，“你放心，她都知道的”。 　　穆遠倒了杯水，問道，“您和舅舅去過了嗎”。 　　舅媽看了裡屋一眼搖搖頭，小聲道，“你舅舅帶著大外婆過去了，我等你們一起，他們那家人...”，話說了一半，穆遠也猜到了那意思。 　　昨天夜裡老人一家人見麵就開始吵，老人還想在穆遠麵前遮掩，現在又聽舅媽說起，穆遠便知道這裡頭還有舊怨。 　　舅媽先過來就是想提個醒，免得鬧起來。 　　穆遠點點頭以示知曉，老人那樣好的品格，就是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斯人已逝不好在這上麵多聊，看了看舅媽帶過來的包子問，“您吃了早餐沒有”。 　　舅媽點點頭，“吃了，怕你們著急忙慌的餓著肚子，給你們帶點過來”。 　　正說著顧意茗帶著顧悠悠出來，那張臉憔悴不已。 　　顧意茗打過招呼，三個人先囫圇的吃了個早餐。 　　先前起的急沒什麼胃口，顧意茗三兩下的吃了一個便不吃了，商量起禮節來，這個時候她看起來無比的正常，好像熬了一夜的人不是她，哭過一陣的人也不是她。 　　“舅媽，一會我們過去要準備什麼嗎，我沒什麼經驗您看看怎麼準備”。 　　舅媽探究的看了顧意茗片刻，沉吟一會道，“去街上買一封鞭炮，準備個白包，鄉裡都是這樣”。 　　顧意茗點點頭，看那兩人也差不多吃好，自己抱著顧悠悠準備出門。 　　舅媽原來還有些不放心，見顧意茗麵色如常不知是該鬆口氣還是該提著心，他們總覺得顧意茗自小承受的太多，不免把她當成孩子護著，但其實她從來都不是，她比他們想象中更堅強。 　　老人的屋子搭建起了靈堂，不見厚重的暮色，隻有滿眼的陌生，清晨下了一場雨，有人在庭院裡用厚厚的塑料做遮擋，下頭擺滿了桌子，打算宴請用的。 　　屋裡頭來了不少人，一屋子的煙火味，走近了熏得人睜不開眼，裡頭的人淚水都不必憋，多站一會就要忍不住。 　　禮節的東西是穆遠去的，顧意茗不想多生事端，一直抱著顧悠悠跟在身後，上香磕了頭很快離開，顧意茗其實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滿眼的迷亂。 　　走出那間屋子時，顧意茗忽然回頭看了兩眼，正好瞧見裡裡外外招待的那一家人，那些人從頭到尾和她都沒有什麼關係，從此更沒有關係了。 　　顧意茗去了一趟舅舅家裡，她來是為了昨天的事情，她想問問舅舅，趙憫說她工作沾了她母親的光是什麼意思，昨天不想惹得老人心煩沒提，但不問清楚她心裡始終如同沉著塊石頭不痛快。 　　也不知是不是巧，顧意茗過去的時候舅舅不在，顧星紅也不在，隻有幾個女人和小的在家。 　　大外婆先前去送別哭了一場，見到顧意茗來，先上上下下的打量她，摸著臉上還沒有消除的印記心疼道，“沒要他養一天，打起來就不知道心疼了”。 　　大外婆說話一如既往的直接。 　　顧意茗不覺得冒犯，隻覺得好笑，“沒事，不疼了”。 　　大外婆這回是氣狠了，“下次再來，直接趕走，他不走你讓人來喊我，我就不信了要把我這把老骨頭都拆了去”。 　　顧意茗笑了笑，沒見到人她不打算久待，“都聽您的，您放心吧”。 　　老人點點頭又說起太外公，“我看他走的挺安詳的，你也別太難過，人都有這一天的”。 　　顧意茗眼眶忍不住的泛紅，想說什麼，又覺得說了太多空話，沒什麼意思。 　　“嗯，您保重身體，以後我會經常回來的”。 　　老人笑著點點頭，“你那屋子改天你星紅哥有空了，幫你修整修整，以後回來住的舒服”。 　　顧意茗笑了笑，覺得沒必要，“現在這樣也挺好”。 　　她不需要改變什麼，這裡是她的念想。 　　老人不勉強，說了會話，才放顧意茗回去，隻說走的時候一定要來告訴她。 　　顧意茗以為應該還有好一會，至少等太外公出殯，但離別總是來的那麼的突然。 　　顧星紅火急火燎的來找顧意茗的時候是第二天下午，院子裡還能聽到太外公家裡戲班子撥動樂器的聲響，哀嚎聲中全然感覺不到什麼悲傷，外人麵前是一出戲。 　　顧悠悠在給她昨天種的樹澆水，顧星紅一驚一乍的過來把她嚇了一跳，還以為又要吵架了，急匆匆的去找穆遠。 　　“這是怎麼了”。 　　顧意茗倒了杯水遞過去。 　　顧星紅喘著粗氣道，“出事了”。 　　穆遠晾好衣服下樓來正好聽到，問道，“星紅哥，出什麼事了”。 　　顧星紅咕嚕咕嚕灌下去一口水道，“秦利讓人給捅了一刀，說是趙老師有嫌疑”。 　　顧意茗隻覺得莫名其妙，“那找我做什麼”。 　　顧星紅道，“他想要見你”。 　　顧意茗冷笑，“別找我，那是他們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 　　見顧意茗鐵了心不管，猶豫片刻後，顧星紅道，“趙老師說隻要去，以後都不會再找你”。 　　顧意茗嗤笑，有事就想到找她求救了，昨天那巴掌下去的時候怎麼沒有想到會有今天。 　　“別找我，我不管”。 　　顧星紅是個心軟的，忍不住求她，“意茗，你去看看吧，他也挺可憐的，都這麼大年紀了”。 　　顧意茗還是不應，可憐這種東西是打動不了她的，她可憐的時候怎麼沒見他們心軟啊。 　　顧星紅求救的看著穆遠。 　　穆遠卻在想另外一件事，就在昨天他收到了一條短信，當時事多沒有放心上，現在回想那內容，分明就是說趙憫出的事。 　　“要不去看看吧”。 　　穆遠看向顧意茗，眼裡的擔憂還沒有散去。 　　顧意茗忍住怒火瞪著穆遠，就是不吭聲。 　　穆遠不好在這時候多說，讓顧星紅等一等，拉著顧意茗去了房間。 　　穆遠清了清嗓子，盡量緩和了說，“意茗，我覺得這不是意外”。 　　一瞬間危機感湧入心頭，顧意茗在這安逸的小鎮呆的太久忘記了外麵還有一大堆如狼似虎的人，在虎視眈眈的望著他們。 　　“為什麼呢”，顧意茗的聲音都變了。 　　穆遠抱了抱顧意茗，頭一次如此厭惡這無止境的紛爭，安慰道，“沒事，我護著你們”。 　　顧意茗沒再說話，順著穆遠的話思考起來，那些人為什麼會選擇動趙憫。 　　這件事聽起來很不可思議。找書苑 www.zhａoshuｙuan.cｏｍ 　　最終兩人去了，怕顧悠悠嚇著放在舅舅家裡沒有帶去。 　　趙憫住的地方是棟老的福利房，樓層不高沒有修建電梯，環境算不上好。 　　顧意茗搞不懂趙憫要的那些錢去了哪裡，他和秦利沒有孩子，住處沒換，也沒見他有什麼花銷，還一天天的想辦法倒騰錢。 　　帶著滿腦子的疑惑去見趙憫，等見到人的的時候顧意茗被狠狠的嚇了一跳。 　　短短一天趙憫竟像是變了個人一樣，頭發花白大半，人瞬間蒼老許多，也難怪顧星紅急成那個樣子，確實看著狀態不好。 　　大概是才出了事，總覺得屋子裡有股奇怪的味道。 　　幾人麵對麵坐著，靜默片刻，顧意茗忍不住懟趙憫，“怎麼啞巴了，不是你讓人來找我，現在又不說話”。 　　趙憫看了看穆遠，又看顧意茗，“你讓他避一避，我隻和你說”。 　　顧意茗嗤笑，趙憫現在還要顧忌自己的顏麵不覺得可笑嗎，她要是想單獨和他呆，還和穆遠一道過來做什麼。 　　“你愛說不說”，顧意茗作勢要走。 　　趙憫知道顧意茗的脾氣，屈服道，“我要是被關進去了，你要幫我請個律師，我不相信他們，你幫我，我告訴你，你媽媽和那個人的事情”。 　　顧意茗隻覺得無比的嘲諷，“你可真是把人用的夠徹底啊”。 　　也是不想和趙憫掰扯太多，又道，“我隻答應請律師，但你要先回答問題，並且之後的事情別找我”。 　　趙憫點點頭。 　　這個時候倒是好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