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種種,又聽魏蘊這番話,若是顧意茗還看不破魏蘊的心思,那也是過於傻了。 顧意茗冷笑道,“你真的是為了幫他們嗎,還是為了你自己的私心”。 “怎麼說,我和你們可是一條路上的”。 魏蘊有幾分嘆息,還有幾分未盡之意。 魏蘊很希望顧意茗能一語道破她的意圖,這世上要是真的無人能懂,那才是真無趣了。 兩相對望,彼此帶著試探。 顧意茗張了張嘴剛要開口,忽然想到什麼,靈機一動依照自己的揣測,半真半假的怒罵。 “你是想報仇,但不是為了誰,你是為了你自己,魏晴和李力因你而死,穆沉給了你機會報仇,但你隻顧及私仇,是你左右逢源,什麼都想要,害死了穆沉,穆沉保下了你,希望你改邪歸正,結果呢,你布下這局算什麼,你就這麼回報人家,穆遠出了事,你對得起穆沉嗎”。 叫顧意茗瞎扯一通,魏蘊有些晃神。 顧意茗確實猜到了事情的大半,但不是全部的真相。 魏蘊麵上的失望一閃而過,微微笑道,“你確實是個很好的學生,但是你的激將法對我沒有用,穆遠的事我暫時沒有收到消息”。 顧意茗臉色青了又白,不再說話。 魏蘊卻來了精神,像是在回復顧意茗,但細聽又覺得不全是。 “不管誰來主導這場局都不會沒有犧牲,穆沉他們那會犧牲的還少嗎,你不管我是私心也好,真心也好,事到如今,反正於你們隻有好的,如今你們看到的這些,不就是你們要的真相”。 她們兩個都是意誌力及其堅定的人,不會輕易的被他人說服,一來一回算是打了個平手。 良久,兩人都沒有再開口的意思,一個在沙發上坐著,一個在榻榻米上躺著,都似用盡了全力,疲憊不堪。 顧意茗想起那年初見魏蘊,彼時她尚不知魏蘊的身份,由著她幫忙打掃衛生,那一日的下午,兩人也是這般,打掃過後精疲力竭的坐在客廳,一句閑話也沒有,但彼此都很安心。 若非走到今日,顧意茗怕是永遠不會懷疑那天路上撿到的人,是不是故意遇上的她。 顧意茗有時候也會分不清魏蘊表現出來的到底是真是假,魏蘊似乎總在亦正亦邪的邊緣徘徊,可有時候顧意茗也會有種錯覺,仿佛魏蘊在等一個能指出她所走方向的人。 沉思間,顧意茗與魏蘊的眼神對上,兩人似被蜂蟄極快的移開視線。 這陣尷尬令顧意茗沉默下來。 魏蘊不言不語的起身搬開沙發,在中空的坐墊下拿出一個U盤遞給顧意茗,漸冷的嗓音打破最後的平靜。 “回去看看吧,這就是真相,離春節還有5天,你去做的話時間剛剛好”。 顧意茗遲疑著沒有去接,問起一件她一直很在意的事情,“陳婷...”。 魏蘊了然道,“是蕭畢,隻不過我沒有救她而已”。 當然有可能她還推波助瀾了,她做的事情又不止這一件,何況她讓陳婷選過了,後麵發的事情怪不了她。 顧意茗並不相信,直直的盯著魏蘊,像是要把她盯出一個洞來。 魏蘊無所謂的笑了笑,一針見血道,“你護不住她的,隻有結束了這一切,才不會有第二個陳婷”。 顧意茗眉頭微皺,沒有反駁這一句,沉吟片刻,她問道,“接下來你會去哪裡,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會是什麼結局”。 魏蘊這樣的人不會隻想開頭不管結尾的,她給所有人安排好了各自的位置,獨獨魏蘊自己的,顧意茗看不明白。 顧意茗心裡其實有個念頭,但是不敢細想,對方是魏蘊,顧意茗就覺得那不太可能。 魏蘊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飄忽,“不出意外的話,很快能有結果吧,至於我嘛,還有點私事需要處理”。 顧意茗沒再這上麵糾結,閉了閉眼,問出最後一個問題,“你當初計劃這一切的時候有想過穆遠會死嗎”。 魏蘊沉吟了會無比真誠道,“我希望他活著,但生死不是我能決定的”。 心裡悲痛讓顧意茗不想再爭辯,沒再理會魏蘊,轉身打算離開。 出門前魏蘊忽然喊住顧意茗,遞來一個禮盒,外盒有些磨損不像是新買的。 顧意茗不明所以的看著魏蘊,就聽魏蘊道,“你生孩子的時候我應該趕不上了,提前送你個禮物吧”。 顧意茗糾結片刻,收了下來。 魏蘊見顧意茗收下,鬆了口氣的同時心似空了一角,有些鈍鈍的疼。 顧意茗的人影已經看不見,魏蘊關上門,關上空調,開了一角窗戶,然後坐在沙發上,點燃一支煙。 魏蘊喜歡冷,因為隻有冷才能讓人保持冷靜思考問題。 顧意茗問她是不是知道事情的結局,其實她也不是全都知道,比如她不知道齊易會那麼早看懂她的心思想找顧意茗阻攔她,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走向最終的結局,這世上也有許多她掌握不了的事情。 窗戶外飄進細雨來,寒風中夾著濕氣,沉沉的,就如此刻的心情。 隨著煙霧在眼前漫開,就好似某種信號,過去的影子浮現在腦海裡。 總聽他們說穆沉如何喜歡她,聽久了魏蘊自己也這樣認為,但事實又是如何呢。 說起來,有點像個笑話。 穆沉死前,是想殺了魏蘊的。 事發的前一天,魏蘊和一艘要偷渡去泰國的黑船船主約好第二天出發的時間。 夜裡回去打算做最後一件事,她要殺了謝赫。 子彈上膛,一線之差的時機,穆沉出現在她眼前,阻止了她的暗殺。 穆沉臉色不太好看,魏蘊見得多了,已經習以為常。 但那天穆沉拔了槍,用他的配槍抵在魏蘊的眉心。 魏蘊腦袋裡冒出來許多個反殺的計劃。 那是本能反應,身體極度的興奮,等著見血的亢奮,但心仿佛不會跳動了一般。 “你要殺我”。 魏蘊頭一次感覺到迷茫,以及心痛。 魏蘊不明白,即便她有私心,但同樣的也是在幫穆沉,可穆沉竟對她動了殺機。 “魏蘊,我對你很失望” 穆沉的眼眸似有火,要燒起一片燎原。 然而魏蘊的注意力全都在穆沉的那句話上,他怒到極致也隻會說失望這種話,要換了她,怎麼都該紮出一身血來。 可是她又做了什麼,惹他這樣的怒火,殺了謝赫對他來說難道不是好事嗎。 那樣的境況下,魏蘊竟還有心思置氣,可見潛移默化的作用有多大。 “我做了什麼”,魏蘊冷冷的問。 穆沉皺起眉頭,魏蘊以為他不會說,打算動手的時候,聽見他沉沉的嗓音。 “魏蘊,你的弟弟妹妹皆因你而死,你不思悔改,還妄圖借他們的死,擴充你的勢力,你簡直不配為人”。 有一瞬間魏蘊的腦袋是懵的,她覺得自己聽不懂他的話。 又覺得自己或許聽錯了。 一開始她確實有這個念頭,但是她停了下來。 穆沉怎麼還會知道呢。 那一刻起,魏蘊嗅到了陰謀的氣息,有人或許是先她一步做了局。 “我沒有”。 魏蘊不想解釋那麼多,但穆沉不依不饒。 “那你今晚上的行為算什麼,你明知道謝赫是我重要的人證,你還要殺他,是為了滅口嗎,潛逃的路線都計劃好了吧,我竟還相信你真的改過了”。 魏蘊索性不辯解了,“那你想怎樣,殺了我嗎”。 拿命去試探自己在一個人心裡的分量是有點蠢笨的,但人不就是因為會犯傻,才有那麼多的遺憾和悔恨嗎。 當心裡升起要殺掉穆沉的想法時,魏蘊竟有些舍不得。 兩人對峙著,穆沉的殺意在剎那間消失。 “我會親手把你送進牢房,魏蘊,你的生死自有法律來判定”。 魏蘊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冷笑一聲,“你瘋了嗎”。 穆沉沒再理會魏蘊,親手給她戴上手銬。 那一晚,穆沉帶著魏蘊連夜趕去警察局。 許是魏蘊命不該絕吧,又或許是穆沉太招人厭,事情突然發生了變故。 穆沉接到一通電話後很是生氣,那是魏蘊第一次見他真正的怒火。 但魏蘊是不怕死的,他越生氣,她越高興,她不是話多的人,卻總在找話說。 “怎麼,今天沒時間送我去局裡了”。 車子調轉方向,又聽穆沉約了人見麵,魏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穆沉冷聲斥她,“你想要活命最好安分點”。 魏蘊冷笑,“你有給過我活路嗎”。 傷人的話總是不過腦,隻圖一時之氣。 穆沉沒空搭理魏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把她鎖在車裡,生怕她跑掉,可他哪裡知道魏蘊根本沒想跑。 外麵鬧得很兇,賈衛指著車裡的魏蘊責難穆沉,說的話魏蘊大概都能猜到,無非是覺得穆沉對她過於曖昧,公私不分雲雲。 以往許多次穆沉都是不辯解的,魏蘊想聽一句實話都沒有機會,但這一晚,穆沉發了很大的脾氣。 魏蘊才發覺到不對勁,不是穆沉今天對她反常,而是要出事了。 兩人不歡而散,賈衛開車離去,留下穆沉獨自麵對著茫茫江河,他的背影依然堅毅,但魏蘊從中看到了穆沉的苦悶和心累。 很奇怪,那一刻她好像有了讀心術一樣。 一個天天將正義掛在嘴邊的人,竟然會覺得疲憊,魏蘊第一反應是稀奇,然後是一絲不願承認的心疼。 你有喜歡過一個人嗎,潛藏在心底,可以放棄,也可以生死相隨,取決了線頭的另一個人,他不張口,於是連喜歡也是空談。 穆沉在江邊吹了許久的風,他坐在地上並不回頭,那一刻魏蘊竟覺得他是希望她就此離開。 天快亮的時候穆沉上了車,魏蘊靠在座位上假寐,穆沉以為她睡著,動作很輕的關上車門,開車離去。 穆沉把魏蘊帶去了平常見麵的出租屋裡,丟給她一份早餐,自己在桌子的另一頭寫著一封信,幾次提筆,寫了又撕毀,如此反復,終於在魏蘊忍不住開口前,穆沉將寫好的信,裝進信封裡。 穆沉看了看魏蘊似乎想說什麼,張嘴了嘴,又咽了回去。 那是兩人最後一次平靜的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