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早春四月,天黑的快,平時為了省燈油早早就睡下了。今天家家都亮著燈輾轉難眠,索性從炕上爬起來穿好衣服,陸陸續續來到了王二哥家的院子裡,大家默默在院子裡站著等待著……。 風吹過來微微有些涼,有人剛從熱炕上爬起來遇到冷風不由打個噴嚏,他趕緊用手捂住嘴巴,避免發出聲音驚擾到屋內的人。 此刻,屋裡點亮著一盞煤油燈和兩根蠟燭,昏暗的燈光和蠟燭的光圈纏繞在一起,亂糟糟如同此刻的心情般晦暗苦澀。 王二哥滿臉淚水,緊握著小狗剩冰涼的小手,他的手指顫抖著,眼神中充滿了焦慮和無助。 他知道女兒生命危在旦夕,但自己卻無法為她承受哪怕一絲一毫的痛苦,心裡充滿了自責和悔恨,他覺得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沒有保護好女兒。 小狗剩安靜地躺在媽媽懷裡,臉色蒼白,呼吸微弱……。 王二嫂緊緊抱著女兒默默流著淚,從醫院回來到現在的三個多小時,她就這樣一個姿勢抱著孩子,誰替換她也不讓。胳膊麻了腿酸了她就用指甲使勁掐自己,用牙咬自己的胳膊靠疼痛保持清醒。 她的眼淚一滴滴落在小狗剩的身上,浸濕了包裹孩子的小被子。心如同被撕裂了一般,痛的無法呼吸,她不斷祈禱,希望上天能救救她的女兒。 強子拉著妹妹另一隻小手。他看著病重的妹妹,再看看爸爸媽媽滿是淚水的臉,再也止不住哭出聲來,他睜著懵懂的眼睛,輕輕推了推小狗剩。 “妹妹,妹妹,你快醒醒;妹妹你快醒醒。” 見沒動靜,他又加大了力氣搖晃 “妹妹,妹妹,妹妹……,”強子哇哇大哭。 窗外等待的人們聽到強子的哭聲猛地一驚,往門邊又靠近了幾步,誰也不忍心先走進屋子去看。 狗剩爺爺長嘆一聲,他打開門走進廚房隔間,輕輕朝正哭著抹眼淚的張姥姥使了個顏色,倆人走到角落去低聲商量孩子的後事。 農村未成年的孩子如果死了是不能進祖墳的,特別女孩子更沒資格。所以等小狗剩徹底斷氣後他們也就隻能是選個稍微好點的地方把孩子埋了。 此刻狗剩的爸媽都傷心過度,他們沒有精力更不肯去想這些最壞的結果,隻能家裡兩位長輩來幫他們做這個殘酷的決定。 時間仿若靜止了一般,一分一秒都煎熬著,孩子的小手越來越涼,呼吸越來越弱……。 王二嫂驚覺到情況不妙,抱著孩子再也控製不住大哭出聲“孩子,我的孩子,老天爺呀求求你放過她吧。” 屋外的人們聽到那淒慘哀痛的哭聲默默流下了眼淚。 “孩子可能沒了……。”大家心裡揪疼著。 遠處……,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在沉寂靜默的小村莊裡顯得格外清晰。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馬鳴聲,楊大鞭子從還沒挺穩的的馬車上跳了下來,他回身攙扶起車上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拚命跑進了院子。 在他倆後邊還跟著一個三十歲左右帶著黑框眼鏡的年輕男子。這個年輕男子身上背著一個大大的醫藥箱,跟在他倆身後呼哧帶喘跑著。 “這不是鎮醫院的馬大夫嗎,他怎麼來了?”有人認出了年輕一點的男人。 “大鞭子,這是咋回事?你這是從哪來的?那個老頭是誰呀?”有人小聲問 楊大鞭子顧不得臉上的汗水,他沖著圍攏過來的人們揮揮手說:“快讓開、快讓開,神醫救命來了。” 大家一聽,趕緊讓出一條道來,更有人上前攙扶著花白頭發的老人快步進屋。 王二哥恍惚中聽到外邊的聲音,精神一振,他趕緊站起身,由於保持一個姿勢太久,手腳有些麻木差點摔倒。 “二哥二嫂,這是咱省城中醫學院的李教授,他前段時間被下放到隔壁鎮醫院改造,我今天去請了李教授來給狗剩看看。”馬大夫介紹到。 王二哥二嫂來不及客氣,趕緊恭敬地跟李教授點著頭,鬆開抱著孩子的手,把小狗剩放在炕上。 在一雙雙期待的目光中,李教授輕輕捧起孩子,仿佛捧著一件易碎的珍寶……。 他細致地觀察著每一個細節:那蒼白的小臉,冰涼的小手,那緊閉的雙眼;他手指輕觸著孩子的額頭,感受著體溫,然後是孩子的皮膚,腹部……。 他輕柔而又熟練地為小狗剩搭著脈,手指細長而有力,指尖上的老繭是歲月與經驗的見證,輕輕按在小狗剩的脈搏上,仿佛能感到生命的活力。 他邊檢查邊向狗剩爸媽詢問對病情的描述,尋找病癥線索,他每一聲皺眉和輕嘆都緊緊揪著眾人的心。 十幾分鐘後,他緩緩抬起頭吐出兩個字: “能治。” 屋裡屋外的人都傻愣住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李教授讓清退了屋裡的其他人,留下馬大夫當助手。 王二哥二嫂央求著也留在屋內照看孩子。 屋裡燭光搖曳,李教授頭發已經花白,笑容親切慈祥,溫暖人心,仿佛能驅散寒冷和陰霾;他深邃的眼神中透露出歷經滄桑的沉穩和從容,一道道皺紋交織在臉上,每一道仿佛都在訴說他關於醫學、關於人生的點滴……。 教授的手有些粗糙,但卻依舊堅定有力。他拿出銀針消了毒,熟練地在小狗剩的各個穴位上施針。他手法嫻熟精準,針刺入穴位力道剛剛好。 許是感受到了針刺的酸脹感,小狗剩臉上露出疼痛的表情,小手緊握成拳,身體輕微扭動。 屋內氣氛安靜,隻聽到銀針與穴位接觸的細微聲響……。 狗剩爸媽緊張地注視著,手心微微出汗,他們在乞盼奇跡。 李教授一邊施針,一邊安慰著夫妻倆:“放心,放心,孩子不會有事的。” 他的語氣充滿自信和魔力,夫妻倆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 全部穴位紮完,李教授長長呼了一口氣,坐下來歇了歇喝口水又起身觀察。 留針期間,李教授一直站在孩子旁邊仔細觀察著孩子的麵容,隨著時間越來越長,他臉上的表情也逐漸從凝重變得輕鬆起來。 四十五分鐘後,李教授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拿住消毒的棉球,輕輕壓在針刺的穴位上,右手緩慢撚動針柄開始起針。 每起一針他都仔細觀察著小狗剩的臉色和麵容,隨著他起針的速度越來越快,小狗剩的臉色也越來越紅潤。 最後一針起完,許是終於感覺到了疼,孩子“哇”的大哭起來。 聽到狗剩的哭聲,在院子裡等待的人們沸騰了。 “孩子哭出聲了,救活了、救活了……” “孩子治好了,太好了。” “真是神醫呀!” “對呀,神醫,神醫……” “老天開眼了,謝謝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張姥姥更是朝著天上跪下不停磕著頭。 屋內,聽到狗剩哭聲夫妻倆愣住了,半天沒緩過神……。 馬大夫碰了碰王二哥的胳膊提醒“二哥,孩子好了,沒事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沒事了。” 王二嫂終於醒悟過來,抱起正在哇哇大哭的狗剩輕輕拍著。 小狗剩感受到了媽媽的溫暖和氣息,慢慢停止了哭聲,睜開了亮晶晶的大眼睛,瘦的凹陷下去的小臉蛋上露出兩個顯得更深的酒窩。 “孩子沒事了,就是太瘦,這些天給孩子好好調養一下。你們照我開的方子抓幾副藥吃,幾次就能去病根了。”李教授撫摸著小狗剩的小臉欣慰地說。 他慎重地寫著藥方,這藥方不僅僅是一張紙,更是對孩子生命的承諾。 王二哥雙手捧著藥方,拉著王二嫂抱著孩子跪了下來。 “您是我們的恩人,孩子的命是您給的,我們替孩子給您磕頭了。”王二哥感激萬分。 李教授怎麼也扶不起來,隻能硬生生的接下這份感謝。 在馬大夫的幫助下,他費力拉起夫妻兩人“隻要孩子好起來就好,病人恢復健康就是我們做醫生最大的心願。” 治療完畢,楊大鞭子和王二哥一起坐馬車送李教授離開。 剛走到村口發現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起來了,大人孩子在路邊自發排成了長列,每個人舉著一個個火把為馬車照亮著前進的路,他們用最高的禮儀表達著對李教授的崇敬和感謝。 “謝謝馬大夫、謝謝神醫!” “謝謝馬大夫、神醫保重!” “謝謝馬大夫、謝謝神醫,好人一生平安……!” 此起彼伏的感謝聲傳的很遠很遠。 馬車上坐著的四個人都濕了眼眶。 此刻,馬大夫的腰背挺得更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