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小七月耿耿於懷一直記著的這個“呂”字不同,李老師似乎早就忘記了這件事…… 七月依舊是她最喜愛的學生。 當七月一次又一次站在主席臺上讀著發言稿侃侃而談的時候;當七月參加比賽領獎的時候,七月總能第一眼就找到李老師那雙溫暖明亮的眼睛。 她滿眼盛滿笑意,自豪地注視著小七月,那明亮的目光讓七月充滿了力量。 為了吸引這雙明亮眼睛的目光,七月更努力更賣力學習,也更想得到她的表揚。 她偷偷在筆記本上畫李老師。但怎麼畫都覺著不好看,那畫像醜的七月不忍心多看一眼,她無法畫出李老師的美麗。 直到有一天,七月在齊學鳳的筆記本背麵看到了一張李老師的畫像,七月才明白她也和自己一樣的心思,七月倆相視一笑,有了屬於倆人共同的小秘密。 她倆會躲在教師辦公室的門外,偷看李老師在辦公室裡低頭批改作業的身影;也在沒人的角落模仿著李老師說話的表情,走路的姿勢;甚至放學後跑到李老師家的院門外窺視,直到有人發現後她倆撒腿就跑。 七月個子長得快,三年級的時候就已經高出齊學鳳一個額頭,坐在第一桌的七月被李老師調到了第二排。 那天,七月搬著書桌上的一摞書本,戀戀不舍地挪到第二排,都很不開心。她偷偷緊緊拉了拉七月的手,睜著那雙明亮烏黑的大眼睛盯著七月一路走到新同桌那。 七月的新同桌是個男孩子,他叫李光。 李光個子不高,皮膚很黑,圓圓的臉上有一雙圓圓的大眼睛。那雙眼睛特別有神,很黑很亮。 李光很淘氣,他個子不高,但頭腦聰明,身體賊靈活。 他是班級的孩子王,男生都聽他的。 七月親眼見到過他把一隻毛毛蟲塞到一個男生的衣服裡,那個男生嚇得哇哇大叫;也見他在操場上帶著男生們打群架,他抱著雙手幸災樂禍地看著人家站那哭;,欺負人被別的班級老師找來;被叫到老師辦公室談話……,這些對他來講是最平常不過的事。 班級同學都怕他,七月也一樣。 和他同桌七月是很不情願的,七月偷偷去找李老師:“老師,我不想跟李光同桌,他太兇了,”七月低著頭不敢看老師。 “七月,李光平時是淘氣貪玩些,但他沒啥壞心眼。他學習成績不好,你跟他同桌能好好幫助他,好學生不就應該幫助同學一起進步嗎?”李老師耐心地跟七月解釋著她的理由。 那是個滿大街“學習雷鋒好榜樣,忠於革命忠於黨……”的年代。對於作為好學生的七月,幫助落後同學是七月義不容辭的責任。 她心裡暗暗跟自己說“七月,加油,你能行。” 於是,被老師鼓舞的熱血沸騰的七月接下了這個任務。 換新同桌的第一天,安然度過。 李光表現的很老實,他認真上課,安靜寫作業。 小七月心裡的忐忑和不安也落了下來“李光也沒那麼壞,”七月心想。 七月的幻想是在第三天破滅的。那天七月站起來剛回答完老師的問題坐下的時候,一屁股落空坐在了地上。在轟然大笑聲中七月滿臉通紅,尷尬地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原來,在七月站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坐在七月旁邊的李光偷偷把凳子全拽到了他那邊,故意讓她沒凳子坐摔倒。 他麵對同學的指責毫不在意,一臉壞笑地看著七月。 看著他那壞壞的表情,七月突然就不生氣了,心想:“老師說過,要幫助落後同學,這個問題我能解決。” 七月靜靜地坐下來繼續聽課。 其實表麵很鎮靜的七月心裡發虛得很,很怕李光再使壞。但做為好學生的她又好麵子,不想因為告狀而影響七月在李老師心中的好印象,所以隻能強裝鎮靜。 也許是七月的震靜激怒了李光,很多事情就陸陸續續發生了…… 七月正要寫字卻發現新削好的鉛筆鉛芯被折斷了;剛寫好的作業少了一頁;桌子上的三八線被重新用小刀劃開,留給七月小小一部分;放學後七月拿起書包要走,書包帶被死死係在凳子腿上……。 後來七月還是找到老師調換了座位。 當七月背著書包站起來時,明顯感覺到了李光的沉默,他很不高興。 坐到新同桌旁邊,七月長舒了一口氣。 抬頭往前邊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李光也回頭看著她,兇狠地沖七月張嘴無聲地地說著什麼,七月看著那口型像是“打你,打你……。” 七月嚇得趕緊移開了視線假裝沒看見。 七月的學習逐漸恢復了正常,李光也像變了一個人,突然就安靜許多。好久沒有惹禍也沒有學生來告狀了。 一天課間,正在座位上看語文書,後邊突然伸過來一隻手碰了碰七月的後背“給你。” 七月猛回頭,李光拿著一隻紙飛機舉著伸過來,小七月呆了一下,下意識地躲開。 後座上的女生看著李光陰陽怪氣的說:“你為什麼給七月疊紙飛機呀?”邊說還朝七月擠了擠眼睛。 “關你啥事,你管得著嗎?”李光見七月沒接,使勁把紙飛機往小七月的桌子上一扔,瞪了一眼後座的女生吹著口哨走了。 七月看著紙飛機發著呆,拿起紙飛機想把它扔掉,突然發現紙飛機的翅膀處寫著三個極小極小的字“喜歡你。” 七月假裝從來沒有看到過這幾個字,那個紙飛機靜靜地待在七月的書包裡許久。 長大後小七月才明白了那個年紀的少男少女矛盾的心思,才知道男孩越淘氣越想引起你注意的小心態。 七月年齡比他們小了很多,成熟的也晚,七月弄不懂為啥有的男生突然就清高了起來,看到誰都愛搭不理;也不懂女生們聚在一起偷偷說的悄悄話。 那天過後,李光也仿佛忘記了紙飛機,他依然犯錯,依然打打鬧鬧,他還是被經常罰站。 七月真是更討厭他也更怕他了。 直到三年級的期末,一件七月無法預知的事情發生後,七月才明白事情都有兩麵性,人也一樣。 記得那天是上午第三節課的課間,上了四五十分鐘的課,同學們都累了。下課鈴聲一響,幾乎所有人都飛奔而出沖向操場。 有的忙著沖向廁所;有的跑到操場上玩耍;女同學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踢毽子、跳皮筋、、跳方格;男生們摔跤、扇紙卡、彈玻璃球……,每個人都很開心地玩鬧著……。 因為下一節自習課,小七月忙著往黑板上抄寫老師布置的作業,整個教室裡空蕩蕩隻有七月一人。七月拿著老師的教案站在凳子上,快速地把內容抄寫到黑板上,又反復檢查了兩遍,總算趕在上課鈴響之前完成了任務。 正當自習課大家忙著寫作業的時候,一個女生的驚呼聲傳來:“我的錢不見了,我的錢不見了……。”七月左邊桌的李玲突然大聲的喊起來。 聽到錢不見了,教室裡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有人問李玲:“多少錢,放哪了?啥時候丟的?” “我媽給的五塊錢,我記得放文具盒裡了,下課回來就不見了。”楊玲帶著哭腔說。 “誰偷了楊玲的錢,快點拿出來,”一個女生義憤填膺地說。 “快把偷的錢交出來。”另一個男生也跟著附和著。 “剛才下課誰沒出去?沒出去的人肯定是小偷。”有個女生義正詞嚴地接話。 “對,沒出去的站起來……” “上堂課沒出去的站起來……”好多同學紛紛跟著起哄。 小七月震驚又緊張,因為她的文具盒裡正好有媽媽給的五塊錢,而自己又恰恰是唯一課間沒出教室的人。 七月緊張地站起來說:“我沒出去,我忙著往黑板上抄作業呢,我沒偷錢……”七月急忙解釋著。 七月不站起來還好,一站起來所有的苗頭都指向了她,更有個男生要伸手拉七月“教室沒有別人,隻有你一個,不是你偷的是誰偷的?” 他一低頭,正好看到小七月文具盒裡靜悄悄躺在那的五塊錢。 “錢在這,就是七月偷的。”他舉著錢大喊。 “小偷,小偷……,”有人跟著喊。 “好學生原來是個賊呀?”有女生幸災樂禍嘲笑著 “小偷、小偷、小偷……。” 嘲弄聲震的七月耳朵轟鳴,大腦一片空白,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小偷……,”七月無力低聲申辯著,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再也無法待在這令人窒息的教室裡,她哭著跑了出去。 來到李老師的辦公室時,七月已經哭的喘不過氣來,委屈加上羞辱使七月幾乎崩潰。 她沒顧得上敲門,直沖到李老師的辦公桌前,“老師,我不是小偷,我沒偷李玲的錢,我沒偷……,”七月哽咽著。 李老師放下手中正在批改的作業,耐心地安慰著七月,聽完事情的原委,她說:“七月,老師相信你,你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老師相信你不會偷東西的。” 她邊說邊拿出手絹輕柔地幫七月擦著眼淚。 在老師的安慰下七月漸漸安靜了下來。 這時旁邊坐著的老師說“我們相信七月是不可能偷錢,但七月文具盒裡的錢正好跟楊玲丟的一樣多,這怎麼跟同學們解釋呢?” 李老師聽了也不由得犯難沉思起來。 看到李老師的神情七月更著急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正在幾個老師思考解決辦法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有老師喊了聲“請進。” 一個小小的人影沖了進來:“老師,老師,楊玲的錢找到了,不是七月偷的,”齊學鳳氣喘籲籲地說。 她倆跟著李老師一起回到了教室,不久前嘈雜喧鬧的教室此刻異常安靜,隻有楊玲不停啜泣的聲音響起,李光正站在旁邊氣哼哼地盯著她。 看到他們進來,班長跟李老師匯報了事情的經過……。 七月哭著跑出去以後,教室裡熱鬧極了,紛紛指責七月是小偷。聽到大家的議論聲,李光氣得“啪”地一拍桌子“都給七月閉嘴,七月不是小偷,我相信七月。”他很堅定地說。 “不許再說七月是小偷,我相信七月不會偷東西……,”他沖著大家兇狠地喊道。 同學們平時就懼怕他,看到他發火就都閉了嘴。 “大家都把書包拿出來,自己翻翻,看看錢到底在誰那,別賊喊捉賊”李光說。 於是,同學們各自翻著書包,直到楊玲在自己的書包角落找到了那丟失的五塊錢。 楊玲哭了,她解釋說自己記錯放錢的地方。 她到底是真忘了還是故意的已經無從知曉,但李光幫七月洗清了冤屈,七月得到了楊玲的那句“對不起。” 七月感動地看著李光,發自內心地說“謝謝你!” 李光沒有回答七月的感謝。 他轉身離開,故作瀟灑地背對著她揮了揮手。 七月醒過神來時隻看到他在陽光照耀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