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埃最後一次被棄養,就是上初中的年紀了,她年紀太大,來領養的夫妻擔心養不親,都不會考慮收養那麼大的孩子,林若埃隻能跟院長住在孤兒院裡。 再回到島上,是因為孤兒院收縣政府的資金補貼,孤兒院裡稍微大點的孩子都要去做誌願者,回饋社會。林若埃就要回島上,去那裡的一個紀念館當誌願者。 小島現在已經變了樣子,有了水泥路,有了水泥房子,也不用木船了,都是汽船,陳阿公在小島的船棧邊抽水煙,再也不撐船了。 和林若埃一起的,有十幾個孩子,她看見了陳阿公就往人後躲,不想被認出來。到紀念館裡麵,有孩子在那上課,家長都拿著馬紮坐在一邊,林若埃看見從小疼她的媽媽也在。 隻不過她的媽媽現在有了一個新的孩子,是個男孩子,圓頭圓腦的。林若埃沒有認。 紀念館做清潔的大姨像是認出了林若埃,叫住她問:“你是,是賀老六家的吧?和你媽長的一個樣。” 林若埃搖頭,“我是縣裡孤兒院的,來做誌願者的。” “哦喲,這樣子的?我看你和老河溝,賀老六的媳婦長的太像了,白白生生的,太好看了。”大姨笑著說。 林若埃笑笑,表麵上答應了,其實沒往心裡去。 中午的時候,林若埃看見女人要帶著孩子回家了,林若埃還是忍不住上去找了女人,出現在那女人麵前,喊了一聲:“媽。” 女人嚇了一跳,冷怯怯的盯著林若埃看了一會,沒認出來,問:“你是誰啊?” “我是小丫。”林若埃說。 女人惶然:“你是小丫?” 接著卻目光躲閃著,低著頭牽著孩子要走:“我不是你媽,我不認識你!” 林若埃擋在麵前,她以為女人是疼愛她的,見到她肯定會著急的問她這些年都去哪了,但是女人卻沒有問,還急著躲開她。 “我真的不是你媽!”女人急著推開林若埃,把男孩拉到自己身後,愧疚的說:“你也是我們抱養來的,你親爹親媽在老河溝,賀老六,那才是你親爹。” 林若埃蒙在原地,女人抱起孩子,急匆匆的跑了,林若埃回過神來,人已經不在了,就像當初那個男人把她丟在孤兒院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賀老六?”林若埃想起剛剛那個做清潔的阿姨也說她長得像賀老六的媳婦,難道她真的是被抱養的嗎? 林若埃心裡不願意相信,她後來去了老河溝,找到那個叫賀老六的男人,他現在有兩個兒子,都比她年紀要小。但是沒見到賀老六的媳婦。 再去紀念館做誌願者的時候,林若埃就假裝和那個做清潔的阿姨閑聊,才知道賀老六的媳婦是從外麵買來的,是個大學生,長的很漂亮,給賀老六生了兩個兒子,但是兩個兒子都長的像賀老六,不好看。 林若埃聽著這些,心就跟被刀子刮了一樣難受。 “那他媳婦現在在哪呢?”林若埃問起。 “她媳婦前些年老是要跑,就被賀老六關在家裡了,這幾年生了兒子,就不跑了,但是不愛出來見人,也不喜歡和人說話。”大姨說。 林若埃在縣裡上了學,知道大姨嘴裡說的,她未曾謀麵的母親是外麵世界的鳥,被這裡黑心的財狼囚禁,一隻見過天空遼遠的鳥兒,和一群在泥土裡作惡的財狼有什麼好講的呢? 就算是當年蔡文姬被曹操接回時,也是毫不猶豫離開了外族人丈夫,拋下了和外族人生下的孩子。 這裡本來就不是屬於她的天空,是作惡的人為她營造的牢籠。 “這是違法的。”林若埃說。 大姨笑笑:“違什麼法?好多人的媳婦都是外麵買來的。” “那人家願意嗎?人家的父母知道嗎?”林若埃生起氣來。 大姨一看林若埃說這話,就不高興了,“人家那是花了錢的,好歹都得有個婆娘,接回來生孩子,傳宗接代,有什麼問題?” 林若埃氣的想破口大罵,可是想著他還沒見過那個親媽,她要去見她。 林若埃打定主意的事情,千方百計都要去做。她去和賀老六的兩個兒子認識,知道了她母親周末要到那條老河溝去洗衣服,林若埃那天就等在那個河溝邊,那裡根本不見有人來洗衣服,水很淺,還能抓馬蝦玩。 下午都要五點了,林若埃都想走了,才遠遠看見一個女人,身形窈窕,穿著花布衣裳,粗布長褲,擔著一挑衣服走過來。 林若埃等人走近了一看,果然,果然長的和自己很像。 林若埃都被自己嚇著了,她跑上前去,抓住她母親的手,她母親抬頭一看到林若埃,人也傻了,兩個人就站在那裡,就像兩塊木樁。 “你,你,你?” 林若埃聽她母親說話就知道,她母親不是這裡的人,說話沒有雲城人的口音,是好聽的,就跟電視裡新聞聯播的主持人說的是一樣的話。 “我,我叫賀小丫,我。。。” 林若埃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是高興的,也是難過的。 她母親放下衣服,捧著林若埃的臉看了又看,最後落下淚來。 “聽說你走丟了。”她母親哭著說,“我都沒有,抱過你呢。” 林若埃頓時也紅了眼。 “媽。”林若埃鼓起勇氣叫了一聲。 她母親豆大的淚珠,不停的滾落。 “我們一起走吧,你不是這樣裡的人,老師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們這是拐賣,這是犯法的!”林若埃不平道。 她母親搖搖頭,不知道是無奈還是妥協,還是拒絕了林若埃:“你叫什麼名字?” “賀小丫。”林若埃說。 她母親搖搖頭,不同意這個名字,“記住,林若埃,塵埃的埃。你要出去,要讀書,要離開這裡,再也不要回來。”她母親看著林若埃身前掛著的誌願者工作牌,“去更大的城市,去有公平和法律的地方,再也不要回來。” “你跟我一起走啊!我們一起離開這裡。”林若埃被拋棄的幾年裡,迫切的想要一個親人,現在親人就在眼前,她哪裡會放手。 “我走不了了,你長大就會知道,我走不了了。”她母親說,“記住你自己的名字,就是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林若哀,哀莫大於心死的哀。” “哀莫大於心死?” 這句話如同梵語一直縈繞在林若埃耳邊,她一回過神,她母親頭發花白,瘸著一條腿,穿著她的外套,忽然一聲槍響,她母親悶哼一聲,緩緩倒在林若埃麵前。 林若埃懵了,她看見她母親後背出了好多血,血紅色的一片。 “媽!”“媽?” 林若埃大叫著,蹲下身子去抱起她母親的身體,四處大喊著求救,可一轉眼,懷裡的人又變成了蕭慕雨。 林若埃慌了神,不知道山澗哪裡傳出陣陣的槍聲,她看著麵前躺著三個人,她母親,蕭慕雨,還有王溪溪,她們的臉灰白的,嘴唇也是灰白的。 林若埃嚇倒了,四處叫喊著救命,可是無論她怎麼喊,都沒有人回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