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燕息山莊的路上,杜斐的車裡,異常安靜。 一方麵是因為後座上的人,換成了齊漠然和胡宇蕭,於可玲在趙月華的有意安排下,去坐了胡宇蕭的奔馳。 一方麵,是因為剛才杜斐強硬地要求她繼續坐在副駕駛上。這讓趙月華更加確認了一件事:有些什麼跟她有關的事,發生了。 趙月華心念電轉: -來找她的SJ集團大千金,看著她的樣子,像在看座金礦。 -跟在劉宥利背後的那個助手,看著她的樣子,像在看個小偷。 -能“可怕”到讓杜斐反應激烈到讓她們躲在車裡不要下車的人,她目前知道的隻有一個康小紜。 -她們出現的剎那,胡宇蕭的表情幾乎是鐵青的,直到現在都是。 ——有些事情,她已經隱約窺見了真相。 偷偷拿出手機查了些東西的趙月華抿了抿唇,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眼光中,浮現出一絲冷厲。 車子飛快地在公路上行駛著,到達燕息山莊時,隻用了去時的一半時間。 杜斐開門,下車,快步走到趙月華一側,不等她自己動手就開門,扶在她頭頂,看著她走出來,然後溫和道:“剛剛我跟SJ的人起了點沖突,情緒不好,影響你了。你……” “杜總,我們談談吧。”趙月華冷靜道,同時看向臉色陰沉得可以滴出水來的胡宇蕭:“還有胡總。” 一時間,安靜下來。 齊漠然瞇了下眼:“趙小姐,杜總我們接下來還有些事要處理,所以……” “康小紜的事?還是董如媚的事?” 趙月華微一回眸,輕聲地問。 被她這一眼看到全身一冷的齊漠然,在一瞬間產生了幻覺:他麵前站著的不是趙月華,而是…… 不過當了多年特助的他,很快鎮定下來,淡道:“趙小姐……” 但他的話,沒機會說完。 “好。”杜斐從乍聽她開口的慌亂中穩定下來,沉著打斷齊漠然,輕聲道:“去我房間吧。” 胡宇蕭隻是沉默著,跟著他們一起走回別墅。 其他人還沒回來——大概是杜斐的授意吧。也好,這種事,可玲她們不知道最好。趙月華想,大步跟著杜斐走進他的房間。 杜斐坐在沙發上,示意趙月華坐在他身邊。趙月華說了聲謝謝,依言坐下。 隻是,在她跟杜斐中間,她留出了剛剛好的空間。 杜斐看著她,回頭,扶了下眼鏡,平靜的表情下,焦灼的情緒灼燒著他整個人,每一顆細胞—— 前功盡棄! 一場本不該發生的意外,讓他這些天的努力,全部前功盡棄! 他不動聲色地咬了咬後牙,深深看向走進來之後,就低頭站在對麵的胡宇蕭,和胡宇蕭旁邊盡量保證表情穩定的齊漠然。片刻之後,偏了下頭,輕道:“坐。” 兩人悄無聲息地,筆直地坐在沙發上。 趙月華沉默地看著他們,想了想,決定快刀斬亂麻:“劉宥利是想找我,所以,她知道了董如媚賣給KOU-STAR的那些創意,全是我寫的?” 杜斐沉默片刻,才垂著眼光,看向她那邊的地板:“是。” 他隻覺得,自己的目光,有千斤之重。 “是康小紜告訴她,讓她去找董如媚的。” “對。”杜斐維持著那個姿勢,輕聲問:“你查到了徐賢珠跟康小紜的關係?” “我隻查了下她們倆的履歷,前後隻差了一年,跟杜總您從同一所學校畢業,所以什麼關係,不難猜。”趙月華道。 又是您……杜斐深吸口氣,抬眼,看著趙月華,努力微笑:“用你,月華。” 趙月華平靜地看著他,沒有回應。 杜斐也看著她,表情平靜而堅持。 漫長的一分鐘過後,杜斐率先垂下眼皮:“對不起,這件事是我連累了你。” “從一開始,我就是這件事的強相關人員,所以不存在什麼連累。但有件事,可能杜總你忘了,容我提醒你一下。”趙月華輕聲道: “我是你的員工,但我也是一個人。有些信息差的存在,我知道是我必須接受的。但有些信息差,例如今天這樣,關乎我個人安全的大事—— 杜總,不止是你,任何人,任何情況下,都沒資格對我隱瞞真相。我有權知道一切可能對我存在不利的人、事、物,並用我自己的方式,提前準備好一切自保措施。 杜總,胡總,齊總,希望三位,能尊重我做為一個人,最起碼的知情權。” 她的聲音不高,也不重。但就是這麼淡淡的聲音,讓房間裡的三個男人,無言以對。 權利?金錢? 在人的生存權麵前,統統都是扯淡。 趙月華會生氣,但很少發火。但今天,她真覺得她需要發下火。 她需要讓這些,自以為可以掌控她命運的“總”們,把一件事牢牢記在心裡: 基於他們肩頭的責任更重,以及職場必然的上下屬關係。所以她會非常尊重他們。但前提是他們得清楚,這份尊重的底線在哪裡,原則是什麼。 想到這裡,她不再猶豫,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然後在杜斐疑惑的目光中,開了免提。 電話那端傳來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喂?” “董如媚,我記得你走之前,我告訴過你,做為女人我不會為難你,因為女人從來不該為難女人。” “趙月華?怎麼?你想說什麼?”電話那端的董如媚,傳來一聲飽含惡意的笑:“啊,我明白了,劉理事去找你了,是吧?怎麼,我給你送了這麼一份大禮,你……” “我手上有你2年前入職風翔以來,所有虛假報銷和違法交易的記錄和票務復印件,總計金額超過10萬,夠你坐牢了。 另外,你對我進行長達兩年的辱罵、人身攻擊、造謠等相關的錄音、錄屏、視頻和微信截屏等物證,和之前被你逼迫離職的11位前同事聯名簽署,舉報你惡意中傷、造謠,人身攻擊甚至是非法窺探他人隱私等違法行為的舉報信等人證,5分鐘前我已經整理完畢,準備對你提起訴訟。 董如媚女士,我期待和你法庭再見。” 趙月華不等她說完,直接打斷,快速地說完。 電話那端沉默了,電話這端,房間裡也沉默了。 “你……趙月華?!”董如媚驚怒交集。 “我會向法庭要求公審,並全程網絡直播。 董如媚,既然你不把自己當人,那你這張臉,和你的安穩生活,也就都不必要了。”趙月華淡淡地說完,掛斷電話,然後果斷拉黑。 接著,在杜斐震驚的目光中,她看向胡宇蕭:“康小紜應該不在A國了吧?她回國了,就在A市,就在這裡,對嗎胡總?” 胡宇蕭想說話,但他隻能求助似地看向杜斐。 趙月華沒有給杜斐插話的機會:“她想對我做什麼?是殺了我,還是毀了我?” 她直勾勾地盯著胡宇蕭,沒有錯過胡宇蕭的任何一個細微反應。 胡宇蕭沉默,一言不發。 但趙月華還是從他的眼裡,看出了一絲不同:“她不打算殺了我,也對。不然前幾天那杯咖啡就可以直接送我上路了。所以,她是想毀了我,對吧?” 她怎麼猜出來的!胡宇蕭絕望地想。 “月華……”杜斐試圖讓趙月華回頭看自己。 趙月華沒有理會,隻是仿佛在聊天氣一樣地,繼續分析: “康小紜跟李成麟不一樣,她對杜總的執念更深更決絕。她如果要為了杜總毀掉我…… 以她的人生軌跡,和行為邏輯可以基本判斷出來,她的價值觀裡,讓一個女人,被一個男人厭惡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個女人在男女關係上,有非常大的汙點。所以她會選擇對女人來說,最殘忍的辦法來毀了我。 比如找幾個男人,對我下藥,讓那些男人淩辱我,並把整個過程拍下來,備給杜總看。更過分一點的,可能還會把這整個過程,用公開的方式展現出來,逼著我自殺。 是麼?” 她直勾勾地看著胡宇蕭。 胡宇蕭拚命地把頭往下低。 她再看向齊漠然。 齊漠然也瞬間低頭——為什麼?他之前為什麼會天真到覺得這個女人,不過是個有幸被杜斐看上的普通女人? 她再轉頭,看向杜斐。 房間裡安靜得可怕。 看著趙月華似乎洞徹一切的目光,杜斐全身冰冷——他這一輩子,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恐懼”。 “月……華……”好半晌,他才沙啞著聲音,試圖說些什麼。 但趙月華搖頭:“如果她真的打算這麼做,那我得說,她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這種事根本傷害不了我。不過,我不會被傷害到是一回事,我不想被人傷害,又是另外一回事。杜總,我不知道你的計劃是什麼,但這次,我要做點我的反擊。” “你打算怎麼做?”杜斐輕聲問。 “像康小紜這種人,她拿來傷害別人的手法,往往正是她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所以我其實應該謝謝她,把弱點暴露給了我。” “月華姐,你,你難道……”胡宇蕭結巴起來:難道她真的要以牙還牙? 趙月華看著胡宇蕭,淡淡一笑:“狗瘋了是狗的事,我又不是狗,乾嘛跟著一起瘋?我隻是不想白白被條瘋狗追著咬這麼久,也不想被她再這麼一直追著咬下去。 所以,為了我的人身安全考慮,一蒼蠅拍子拍她,是我日前最好的選擇。” 胡、劉二人瞬間停了呼吸:她說什麼?拍……拍死康小紜?! 杜斐的目光卻突然亮了起來:“月華?” 趙月華抓起手機,略一思忖,發了幾個信息之後,很快撥通了第二個電話:“你好,請問是楚老先生嗎?” 楚?聽到這個字的杜斐,目光中突然閃過一絲微光。 “你是……”電話那端傳來的,是杜斐三人再熟悉不過的一把蒼老男聲。 “楚老先生,您好,我是藍柏集團下屬風翔傳媒的製作人趙月華,也是您的孫子被抓入獄之前,去給杜斐杜總裁送證據的那個女員工。”趙月華氣定神閑地當杜斐的麵,拆他的底: “有一件事,我得告訴您,其實您兒子之所以會被害得這麼慘,最根本的原因,是康小紜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杜總裁才接近他的—— 康小紜對杜總裁有執念,她希望每一個不利於杜總裁的人,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而她也同樣希望,自己在杜總裁心裡,永遠都是乾乾凈凈的白月光。您兒子跟她的這段交往,其實也是她非常想抹殺的記憶之一。 所以,請您猜一猜,她會不會在楚董事……啊不,楚前董事在牢獄中的生活上,做什麼安排,讓他這輩子也都再出不來?” 電話那端,傳來沉重的呼吸聲:“……你一個身份不明,就想讓我……” 趙月華今天是真的沒什麼耐心閑扯,所以直接打斷:“楚董事,杜總裁現在就在我旁邊坐著。您要不要直接問問他,看看真實的情況到底是不是這樣?” 瞬間,胡宇蕭跟齊漠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瘋了嗎?就算哥(杜總)再對她好,那也是藍蛇啊……這麼當麵出賣,他能忍?! 杜斐也平靜下來,看著她。 電話那端的聲音沉默了。 趙月華指尖一點,按了靜音,然後看向杜斐:“杜總,你應該不會希望楚老爺子以為,他兒子剛剛在牢裡跟人打架,被他同牢房的室友捅了一刀,全是因為你的暗中操作吧? 畢竟,他的手裡還捏著藍柏集團相當大的一筆原始股,一旦啟用,就會影響到藍柏集團董事局的判斷,是不是?” 她怎麼知道的?!楚天重今天上午才受的傷!而且她怎麼知道楚家老爺子手上,還捏著這麼一張連杜斐都忌憚一分的底牌! 胡宇蕭跟齊漠然真的覺得,今天他們簡直開了大眼——這個女人……這個叫趙月華的女人……她到底是何方神聖?! “想知道我怎麼知道的?”趙月華挑眉:“沒問題,麻煩杜總先跟楚老爺子談一談,讓楚家老爺子親自照顧一下康小紜。然後,我們再來聊聊這件事。” 杜斐平靜地看著她好半晌,直到電話那端傳來了不耐煩的喝斥聲,他才突然綻放出了一個笑意—— 那是燦如春花般的笑意。 接著,他在胡宇蕭跟齊漠然兩個人震驚的目光下,接過手機,點開靜音鍵,放在嘴邊,含笑看著趙月華,挑眉:“楚爺爺好。” “杜斐!你給說清楚,天重到底怎麼了!” “楚爺爺別急,我也是上午剛知道這件事。”杜斐向後一靠,恢復了閑適的姿態,看向趙月華的眉目之間,盡是溫柔與情意:“放心,我已經安排了最好的醫生,過去幫他看診了。大夫剛剛打過電話來,說他目前沒什麼大礙,隻是……” 杜斐垂下眸,輕聲道:“以後子孫上,可能會艱難幾年了。” 電話那端沉默片刻,突然響起一陣摔東砸西的聲音,楚老爺子的聲音炸響:“什麼叫子孫上艱難?!” 杜斐挑眉,看著一臉不意外的趙月華,低聲道:“是我不好,楚爺爺。我真的沒想到,康小紜那個女人這麼瘋,居然會因為害怕被我知道她跟天重哥的關係,找人對天重哥下毒手。 如果不是還打算找人封月華的口,我都不知道天重哥的事,全是她在中間煽動挑撥,目的隻是為了徹底毀了我。 不過楚爺爺您放心,雖然天重哥一時被迷惑,做了對不起杜家和藍柏的事,但他畢竟是我哥,爸也不舍得看他受罪。 所以知道天重哥要進去,我們就先做了些安排——所以,康小紜打算對天重哥下殺手的時候,也總算替他擋了擋災。醫生說,天重哥隻要好好調養個十來年,為楚家留後是沒問題的。” 養個十來年?!那還留個鬼的後?!楚天重再出來都六十多了,再養個十來年,還能留個鬼的後? 這次不止胡宇蕭,齊漠然都想罵出聲了——蛇果然就是蛇!手段最陰毒的人,在他杜斐麵前都不夠看的! “康小紜!”電話那端,傳來了楚家老爺子的怒吼:“她現在在哪兒?!” “她不知用什麼法子,瞞過了若若的眼睛偷溜回國了。現在……”杜斐轉頭,接過胡宇蕭遞來的手機,念了個地址給楚家老爺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接著又安撫了他幾句,說完就掛斷電話,還給月華。 同時,他看向趙月華。 趙月華也看著他。 “你一直很怕我的吧?怎麼,你不怕我今天會讓你走不出這個房間?”杜斐小心翼翼地看著趙月華。 趙月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我在回來的路上,就往手機裡下了個定位軟件,和監控軟件,也把這兩個軟件的權限交給了一個絕對不會背叛我的朋友。現在,我的手機就是一臺監控器,我遇到什麼危險的話,立刻會有人知道,五分鐘,警察就會趕到。” 趙月華亮起手機,給杜斐看上麵的軟件。 “杜總,加上這個,迄今為止,我的手上,已經有兩個足以催毀你的大把柄了。 所以,你問我怕不怕?怕。 我敢不敢來?當然敢。 畢竟,除了這份工作,我可沒什麼能讓杜總拿捏的,不是嗎?” 胡宇蕭和齊漠然安靜了—— 他們還能說什麼呢? 就算這些把柄是杜斐自己存了心送上門給人家當個見麵禮,那也得她趙月華有這個本事,有這個能耐,抓得住這份見麵禮不是? 嗯,這倆人,絕配。 杜斐長嘆口氣,忍不住捂著額頭笑起來。 “杜總,你笑什麼?”到底還是沒那麼淡定的趙月華,沉不住氣了。 ——我啊,我笑的是月華你根本不知道,隻要你要…… 我連命都給你的。 杜斐看著趙月華,頭一次感覺到了輕鬆—— 她終於願意,往他的世界,靠近一步了。
第32章 女人是從來不應該為難女人,問題是你就沒把自…(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