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杜斐,你是1天不找事兒都不行!(1 / 1)

趙月華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居然會被大家,跟杜斐聯想在一起。   但她也基本上不會去想這些。因為她滿心裡想的隻有一件事——如何盡快把TS製藥這個項目的背景完全搞清楚。   她快步走到大家麵前,看向李誌:“說說看,這個小津政宗給你的感覺。”   “感覺?”   “對。”   “他……很聰明的一個人,對中華文化也很感興趣。最重要的是,他對中醫藥的興趣異常濃厚。他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能把《本草綱目》、《黃帝內經》之類的中醫藥文獻背得滾瓜爛熟的外國人。”李誌想了想。   趙月華示意大家一起坐下,然後從旁邊拿過電腦,不動聲色地示意於可玲錄音。自己則打開電腦筆記,開始一個一個問:“他日常的穿衣風格如何?喜歡穿什麼?”   “我跟他見的次數沒那麼多,不過他穿西裝居多,偶爾穿日式和服。”   “顏色呢?喜歡哪些顏色?”   “呃,咖色,或者是深棕,這些居多。”   “會染頭發嗎?”   “會。”   “也是咖色或者深棕色?”   “對。”   “鞋子?”   “也是一樣,喜歡咖色或者深棕色係。”   “配飾呢?”   “配飾的話得看,有些時候會以鋼製手表或者是金屬製品居多……”   ……趙月華在問問題的時候,一身深底淺格的黑色細方格西裝,黑襯衫配酒紅斜寬條紋黑色領帶的杜斐,已經帶著白勇、鐘大城、齊漠然、張家樂和消失了好幾天不見的胡宇蕭,悄然無聲地站在了她的背後,微笑地看著她。   她的對麵,一早發現了諸位大佬到來的於可玲和李可人剛想站起來,就被杜斐一個眼神示意,安安穩穩地坐了下來。   但即使她們的動作很小,趙月華也察覺到了背後的不同尋常,轉頭,起身:“杜總早,胡總……”   “不用客氣不用客氣。”清減了不少的胡宇蕭立刻打斷她,擺手示意她坐下。   杜斐看了還算識相的表弟一眼,走到趙月華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沖著趙月華點點頭:“坐吧。”   趙月華回頭看了眼自己的頂頭上司——但鐘大城根本沒看她,隻是徑自走到一邊去坐下。   她心裡一咯登——怎麼回事?鐘大城這樣的態度……   杜斐看穿了她眼底的眉眼官司,挑眉,看向鐘大城:“鐘總?”   鐘大城回頭,一臉茫然:“啊?”   杜斐再沖著鐘大城露出一個未達眼底的微笑:“身為內容負責人,你好像坐得有點遠了吧?”   鐘大城看看空出來的,趙月華對麵的位置,尷尬一笑,走過去,坐下。   杜斐收回目光,交疊起兩條長腿,低頭扶了下眼鏡,然後看著趙月華笑:“你剛剛問的這些問題,能幫你判斷小津政宗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   一個普通項目而已,這麼多大佬來……果然,杜斐一天不從這個生活方式組組長的位置上下去,她們就得一天被架在火上烤。   腹誹著杜斐行為的趙月華,嘴上卻很溫和地回答:“差不多了。”   白勇好奇:“唉我說月華,你這差不多,是差多少啊?做事兒可不能模棱兩可啊!”   杜斐眼底沉了沉,但沒有打斷他——他確實不喜歡白勇對她說話的口氣,但他知道,此情此景之下,他會有這樣的質疑,理所當然。   趙月華看向一言不發的鐘大城和白勇:“基本上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鐘總,白總,這個小津政宗的思想問題很大。我建議,如果有機會的話,咱們最好直接拒了他這個項目。”   鐘大城皺眉抬頭:“拒掉?”看在杜斐的麵子上,他對這個女生一直抱以一種縱容的態度。可這不代表,在工作上,他會就這麼讓她把好容易碼好的盤子,給亂掉。   “對。”趙月華深吸口氣,打起精神:“小津政宗不僅身世成謎,而且我還覺得,他很大概率是一個右傾分子,甚至是個軍國主義分子也不奇怪。”   這一句話出口,除了杜斐和胡宇蕭,其他人臉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一絲震驚之色。齊漠然看看張家樂,兩個人之間的眼神帶了一絲驚異:她居然真的發現了?就憑幾個日常問題?   鐘大城眉頭皺得更緊:“月華,你都還沒見過人家的麵,就這麼說,是不是太武斷了?”   “雖然沒有見過麵,但有李誌在這裡,他給我提供了很多寶貴的一手信息。”趙月華打開投影儀,把筆記本上的筆記界麵投到屏幕上:   “第一,他對外打造的人設,是對中華傳統文化很熱愛——這一點,不僅李誌親耳從他口中聽說過,他自己在歷年的采訪中,也一直反復強調這一點。說明他希望大家對他的認知,就是他熱愛中國。   然而事實上,他喜歡的顏色,是咖色係——無論是染發、衣著,還是商業采訪中,他個人空間的裝修風格,都可以看得出來。咖色係是19世紀初期,由法國時裝設計師們發明的。最近幾十年,才在亞洲流行開來。   但小津宗政對於咖色係的配色非常巧妙,在他的日常服裝配色,和個人空間露出配色中,非常容易見到咖啡色配各種色調的綠色。這種配色方法是非常難拿捏好調性的。但顯然,他搭配的很好,甚至上過時尚雜誌,被時尚界人士標榜為最有配色品位的年輕職場精英。   如果不是有非常好的先天條件,可以從小就受到西式文化的深度審美熏陶,就是一定受到了非常非常專業的訓練。   顯然,小津宗政不屬於後者,那就隻能說明,他的原生家庭是一個受過高度西化審美熏陶,且對西方審美高度認可的家庭氛圍。   然而從小津宗政的養父母過往履歷來看,他們是非常傳統的日本人。喜好和審美都高度東方化。這跟小津宗政的表現不一致。   也跟他宣稱自己非常熱愛中國文化這一點,完全不一致。”   白勇眨眨眼,失笑:“怎麼一個顏色,還玩出這麼多花樣了?那你倒是說說,喜歡中國文化的人,會穿什麼顏色?”   趙月華的目光,立刻落在了杜斐身上。   杜斐挑眉,微笑:“我?”   “是的,杜總就是一個非常熱愛中國文化的人。他身上的顏色,就可以做為參考。”   鐘大城等人的目光落在了一身不是深黑,就是酒紅的杜斐身上,不由失笑。張家樂看看齊漠然,齊漠然微點了下頭。胡宇蕭眼神一亮。   高佳佳抿了下嘴,最終還是忍不住用眼神示意趙月華:你換個人說。   杜斐卻完全不意外地看向趙月華:“你怎麼知道,我也喜歡傳統文化?”   鐘大城和白勇不笑了,看向杜斐,揣測著他這話到底是發自真心,還是假意。   胡宇蕭從旁插話,解開了他們的疑惑:“他穿得是酒紅色配碳黑吧?這倆顏色,好像都是國外傳回來的名稱啊?”   “國外傳回來的名稱,但色彩的明暗,和色彩的搭配,杜總用的是中國最傳統最經典的政治領袖係配色方案。”趙月華氣定神閑地打開某學術網站,點開一篇分析色彩歷史的論文給大家看:   “雖然這兩年,商家們為了給自己的產品打個名目,強行把碳黑和炭黑兩個詞語,解釋成了不發光的黑色,和帶點灰色的黑色——然而事實上,在中國歷史記載中,炭黑色,就是現在的碳黑色。”   她打開了兩張一模一樣的黑色圖片:“他們的意思,都是不發光的黑色。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叫法,就是黯。”   “黯然失色的黯?”李可人恍然:“我想起來了,大學上課的時候,我們老師還說過,黯然的本意是指完全不發光的黑著臉呢。我們還以為他在講冷笑話。”   趙月華點下頭,接著繼續分析:“沒錯,碳黑這個顏色在中國傳統叫法中,就是黯,老中國色兒了。   至於杜總領帶上的酒紅,更是老中國色兒。唐代始起,四品官服深緋——杜總這個酒紅色呢,其實就是那個深緋。”   她點開另外一張介紹唐代官服色彩等級的圖片,給大家做對比。   眾人看看圖片,再看看杜斐,不由點頭——還真的是一模一樣。   杜斐笑笑,不說話,隻看著趙月華。   趙月華再點開另外一張照片:“黑配紅,本來就是中國最傳統的色彩搭配之一——它從秦代開始起,就已經做為皇帝冕服的最經典搭配,出現在中國色彩歷史的舞臺上,唐代還和紫色,藍色,金色一起,被傳播到海外,成為古羅馬和古希臘,古巴比倫等西方文明的起源國家非常推崇的貴色係。   當然,杜總這一身服裝配色玩法,也有他自己的深意——漢代以後,大家把黑裡帶點微紅的顏色,稱之為玄色。杜總一身黑色的配色裡,加上一點跟黑色調非常相近的深緋,本身就是在努力地往玄色這個概念上靠攏。”   高佳佳錯愕地瞪大眼:“玄色不就是黑色嗎?”   “還真不是。”趙月華第三次打開一份資料——一份研究漢代服飾色彩的文獻,圈出中間一段文字念出來:“玄色在先秦時期,多拿來形容有青色或藍綠色調的顏色。但到了漢代,因為帝王的喜好所造成的影響,它演變成了黑裡帶微赤的顏色、黑色。被視為最正宗,最高貴的色彩。後期隨著朝代的更迭,到了宋代以後,人們才開始將同類色中的相鄰色、相近色,例如碧、綠、青、藍、黑、蒼等等,統稱為玄色。也就是說,在漢唐時代,人們口中的玄色,其實還是黑裡帶點兒紅的配比。   這一點,如果不是對於中國古代文化有非常深刻研究的人,很難會想得到這種配色方案——畢竟這一身配的是西裝,西方人的審美裡呢,黑裡帶點微紅,這可不是什麼很吉利的配色方案。”   “沒錯,在西方人的印象中,黑配紅,是邪惡和流血的象征。所以你們常常會在他們的恐怖片裡,或者象征惡魔的藝術作品中,看到這樣的配色方案。”杜斐含笑點頭。   “我說呢,之前你在國外天天被人罵惡魔也打死不換……”胡宇蕭一臉恍然。   “是的,黑色,紅色,青色,藍色,金色,紫色,這幾種我們中國人認為非常尊貴,非常大氣的色彩,在西方審美語境裡,就變成了不吉或者浮誇,或者自戀,憂鬱等等,帶有一定貶義的色彩——可以說除了西方原有審美文化中原有的藍色和紫色外,其他中國色係無一幸免地,或多或少地被打上了負麵標簽。   這就是中西方文化差異了。   就像小津政宗喜歡的咖色,其實也不是傳統意義上,西方審美認同的正統色彩。   而是一種後君主殖民時期,特別是殖民和軍國、獨裁主義的製度環境下,產出的衍生色彩一樣——色彩是有自己的文化基因的。”   趙月華又扒出一份文獻,給大家看:“雖然隻是野史,但時尚界確實一直有種說法,咖色的誕生源自於法國,是一種中性色彩,但流行到了日本之後,被日本人賦予了不一樣的意義——   舉例,二戰時期日本軍裝的色彩,就是無限接近咖色的黃。”趙月華看向眾人。   鐘大城皺眉:“一個人對顏色的喜好,並不能成為判斷這個人是否有極端主義傾向的標準。”   “確實,僅憑這一方麵,我們就輕下定論非常武斷。但如果再加上他對本土品牌的極端熱愛,和他對於各種極端主義文化的認同,那就不能不懷疑,這個人問題比較嚴重了。   我們來看看他的手表——手表,就是男人的珠寶。   對我們人來說,珠寶就是一種增加個人魅力,或者彰顯地位的裝飾。而無論是魅力或者是地位,都跟權力有關。權力本身,就跟性吸引力有關。   而在性吸引力這件事上,無論男性女性,都是會要求更多可能性。所以在選擇珠寶或者手表這種非常私人審美的事情上,我們都是喜歡兼而廣之的。幾乎沒有哪個愛表男人的表櫃裡隻有一個國家的表款,就像沒有哪個愛珠寶的女人珠寶箱裡,隻有一個國家的寶石一樣。   但我們可以看到,盡管小津政宗的經濟實力已經能夠讓他去追逐和選擇一些頂級世界品牌,他所收藏和日常佩戴的表款,卻依然全部是日本本土品牌,例如精工、卡西歐、西鐵城,甚至是近兩年才出的,從製作和工藝上來說,還不能稱為名貴的東方雙獅……”   聽到這裡,除了杜斐之外所有的男性全部摸了下鼻尖。   胡宇蕭張了張嘴,看了眼神色淡然的杜斐,最終啥也沒說。反倒是他旁邊的齊漠然嗬了一聲,低聲咕噥:“你說得還真不對,有的男人哪,為了勾引女人,可是能一個星期就支使別人跑去百達翡麗總部七八趟,就為了買那個女人說了句‘喜歡’的同款……”   他的聲音中斷了。因為杜斐的目光涼涼地拋了過來。   “啥?”趙月華被打斷,略不開心又帶著疑惑地看向齊漠然。   齊漠然微笑:“沒事,你繼續吧月華小姐。”   趙月華疑惑地看看他,再看看杜斐。杜斐微笑地回以點頭示意。   趙月華繼續。   坐在齊漠然旁邊的鐘大城,則微微挑了下眉。   “總之,做為一個男性,他在個人喜好上的選擇也如此地本土化,就不免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有某種傾向了。再加上,在他身邊,一直圍繞著某種聲音,說他有參拜戰犯神社的私人秘密行程……   我的直覺告訴我,給這個人做IP的風險,非常大。”   說完這些,鐘大城的目光就投了過來:“說到底,隻是你的主觀直覺。月華,你有什麼可做為參考的證明嗎?”   “我確實沒有。但鐘總,我覺得在風翔傳媒當下這種情況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謹慎對待任何一個項目的評估,都不是一件壞事。”趙月華直言。   “沒有證據,就拒絕掉一個可能給咱們帶來大利潤的項目,你這是不是有點太意氣用事了?”白勇皺眉:“而且誰教你的啊?直覺做事?啊?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比起直覺,經驗才是工作中更可以依靠的判斷依據?啊?”   白勇的本意,是想提醒下趙月華——這一點,所有人都懂,包括杜斐。   但當他看到白勇對著趙月華訓斥不停的樣子時,那種不快還是忍也忍不住:“那白總呢?白總你,有沒有去好好做下調查呢?”   這尊神一開口,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白勇更是不知所措地看著他:這位咋就突然懟起我來了呢?我這不就是拿她當了個鑼,敲打敲打,提醒下生活方式組其他人麼?   趙月華瞪著他:這男的是不是一天不找事兒就不行?!   杜斐承認,自己早就忍不住了——雖然知道這樣做是公私不分,是管理者大忌。   但他就是忍不住——他的女人,他都不舍得跟她大聲說句話,這個蠢貨,居然敢當著他麵,拿她來當成敲打別人的工具?   他冷笑一聲盯緊了白勇,假裝看不出趙月華的暗示,向齊漠然勾了下手指。   齊漠然嘆口氣,努力麵無表情地站起來,把自己的電腦換上投影儀鏈接,然後點開一份文件:“事實上,月華小姐判斷的沒錯。這個小津政宗的思想傾向,的確大有問題。”   當看到投影在屏幕上的資料時,所有人都完全忘記了杜斐的反常,隻剩下目瞪口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