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永遠理智,聰明,強大,內心平和到近乎有點慫的女人,一朝被激起了恨意,會選擇如何處理? 杜斐饒有興趣地看著趙月華。 他早就察覺到了自己的骨子裡,渴望著毀滅掉她的這份理智——自從親眼看著她把簪子捅到康小紜眼前開始,他就發現了。 他嘗試過,壓抑這種沖動。他知道,這樣的沖動一旦被趙月華發現,她甚至可能完全放棄他這個人。 但他控製不住……他控製不住自己這種渴望。 她目前太乾凈了,乾凈得離他的世界有點遠。 他想,讓她靠近一點。 杜斐微笑地看著趙月華,輕聲道:“想收拾他們嗎?” 趙月華沉默了片刻,想了想,搖頭:“沒那個必要。” 杜斐的笑容凝在唇邊,他探究地看著她:“沒必要?當年的事,他們可是罪魁禍首……” “杜總,如果你不覺得,我曾經有這樣的過往,會影響你對我的職業能力和職業道德判斷的話,那它就是沒必要。”趙月華看著杜斐,眼底一片清澈: “當然,如果杜總你覺得,這個事情,會讓你對我的職業道德產生顧慮的話,我可以盡我所能地,為自己的道德做些保證。如果我的保證無法讓杜總你信服,我可以……” “好了,我明白了。”杜斐打斷了她的話——直覺告訴他,她接下來想說的,他並不想聽。 他嘆了口氣,起身,走到一邊去給她倒水,放在她麵前,然後俯身下來,在她耳邊輕聲低語:“不過月華,即使如此,你也要明白一件事—— 有些人,你放過他們,他們未必放得過你。所以你隻能在徹底把他們趕出你的生活,和讓他們在你的生活中肆意橫行兩條路中選。” “我選第三條,和過往共存。”趙月華端起杯子,向著杜斐說了聲謝,喝了一口,放下來,然後起身:“杜總,沒什麼其他事的話,我要先回房間,去整理下午跟TS製藥對接需要的資料了。” “這麼早?”杜斐皺眉,穿上西裝外套,往胸袋裡放方巾:“不是說度完假,復了業再開始?” “提前準備,有備無患——尤其是對方還跟我的過往有關。我不希望下一次,再由杜總來替我把人給收拾掉了。那也顯得我太沒用。”趙月華微笑地看著他。 杜斐的手停在了胸口,慢慢地,他抬頭看向趙月華。 趙月華回視著他。 她知道了! 杜斐抿了下唇,局促一笑,低頭,略帶慌亂地收拾著絲巾:“好啊,那就這麼定了。” 他說完,起身準備向外走。 “杜總,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會幫我把李誌給收拾了,但我謝謝你,沒有枉顧一切地,把他直接開除。”趙月華起身,走到他身邊,躹了一躬:“謝謝杜……” 她話沒說完,就突然被一雙鐵鉗般的手臂緊緊鉗住,逼迫著她抬起了頭。 “杜……杜總?”趙月華震驚地看著杜斐猙獰鐵青的臉色——他……怎麼了?他現在的樣子,就像一頭急待吞噬掉她的野獸…… 杜斐看著她,低聲咆哮:“不要在我麵前為別的男人彎腰!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明白嗎!” 趙月華心跳加速,看著他冷酷的眼神,一句話也不說。 杜斐看著她一會兒,突然理智回籠,他失措地鬆手,扶了下眼鏡,深吸口氣,一股慌亂和恐懼沖湧而起,壓製住了那股暴戾:“月……月華……我……” “沒事,杜總,如果你這邊兒沒什麼其他事的話,我先去整理東西了。”趙月華努力穩住自己的心情,向著他一笑,快速起身,越過他,離開房間。 隻留杜斐一個人待在房間裡,呆呆地看著她離開的方向。 許久之後,他頹然坐進沙發裡,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終究……還是沒辦法控製住了嗎?終究……她還是要……逃…… 杜斐想錯了。 趙月華根本沒有想那麼多。 甚至可以說,她根本沒有把他的反常放在心上。 “你不覺得奇怪?” 電話那端,聽完了趙月華述說今天的事情之後,容蕊蕊大為吃驚:“這杜斐別是個偏執狂吧?對你控製欲這麼強的嗎?” “一個被當成神一樣培養了這麼多年的人,他沒有什麼控製欲,反而是件怪事了。”趙月華拿著電腦,一邊快速地下樓,去找於可玲對方案,一邊兒輕聲道:“而且他應該也不是對我控製欲強,隻是因為我的某些反應,激發了他的心魔。” “心魔?” “一個輕易就能看穿別人心魔的人,往往心裡也住著強大的心魔。”趙月華走到一樓,向著在外邊喝飲料的於可玲招招手,示意她進來:“蕊蕊,我跟他達成的這個協議,我待會兒會傳一份給你,以防萬一。” “好,我明白。”容蕊蕊心裡開始不安:她撮合杜斐給閨蜜,會不會選錯了人? “另外,我跟你打聽個事。” “你說。” “小津政宗這個人,你知道多少?” “日本人嗎?不認識。我跟他們沒打過太多交道。你為什麼想了解他?” “我總覺得,杜斐今天這番話是在暗示我,我當年的事情,跟這個人有關。但我看了下他的簡歷,明顯比我小很多。按理,我出事的時候,他不應該有那個資歷和能力才對。”趙月華坐在沙發上,翻著剛剛從杜斐房間裡拿來的小津政宗的簡歷。 “杜斐也奇怪,好端端的為什麼把當年的事情告訴你,挑唆你報復他們?這跟他平時的行事作風,可大不一樣。” “沒什麼奇怪的。”趙月華拿起資料,仔細翻了翻,然後輕聲道:“不過是孩子氣的不甘心罷了。” “孩子氣的,不甘心?” “他那樣的家庭,越想努力地培養他變成一個品行正直、能力超強的商場神話,就越容易過早地奪走他本該幸福的童年。可小孩子時候的那些幸福被壓製住的話,早晚有一天是會覺得不甘心的。他能熬到現在才想起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趙月華簡單地幾句話,容蕊蕊就明白了:“所以你是說,他是把你當成了玩具?” “不,他隻是想拉我進他的世界而已。但他覺得我一直以來都沒有進他世界的打算,覺得是我根本看不上他的世界,所以就把他覺得最好玩的遊戲拿出來,給我玩,希望我能認同他的世界,然後走進去。” “……聽不懂。” “不懂也沒關係,我懂就行。”趙月華笑笑,對著容蕊蕊道:“那你幫我想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渠道,可以找到認識小津政宗的人。” “還找什麼渠道呀,你直接找陳晨不就好了?” 趙月華眼前突然一亮:“對啊!我怎麼把他給忘了!有誰比商業調查師更了解這些人呢?” 杜斐呆呆地在房間裡坐了足足三個小時,直到趙月華來敲他的門為止。 杜斐開門的剎那,看見趙月華,幾乎是下意識地想逃,但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逃的反應,就被趙月華抓住了手:“杜總!有大事!快來!” 杜斐看著她抓住自己的手,腦子突然從之前的一片混沌中清醒過來。原本茫然的眼神也恢復了清明:“怎麼了?” 他快步跟著臉色凝重的趙月華走進電梯。 “從你這接了任務之後,我去找了我一個商業調查師朋友。他給了我一份反饋,你看一下。”趙月華打開手邊的藍色文件夾,取出一份文件給杜斐。 這時,電梯門也開了,杜斐邊看文件,邊跟著趙月華走出電梯門。 “小津政宗並非他的父母親生?” 杜斐皺眉:“小津這個姓氏,在日本也算得上是大姓了。而且他的出身,還是京都小津氏。據我所知,這樣的家族是不允許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養子做為繼承人,尤其是繼承家徽的。” 趙月華意外地看著他,點頭:“沒錯。本來我也沒注意到,他是京都小津氏的繼承人。直到我那個商業調查師朋友提醒我,他西裝領口帶著的那個小徽章,是小津氏的家徽,我才意識到不太對。” 杜斐和趙月華走向長桌,杜斐解開西裝扣坐下,趙月華也在他旁邊落座。 “會不會是你朋友弄錯了?”杜斐看向趙月華,關切道。 “他的血緣這個問題不是他發現的,是可玲發現的。”趙月華看向左右。 他們左右,則坐著整個生活方式組的所有成員。 趙月華看看於可玲,於可玲會意點頭,拿出另外一份文件,遞給杜斐,怯生生地道:“杜總,我仔細看了下這個小津政宗,他跟他的父母親,應該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杜斐看向她:“怎麼說?” “小津政宗的五官和麵部骨相跟他的養父母非常相似,都是典型的日本關西五官和骨相。 但他的下巴是尖的,他父母的卻是寬方下巴。而且他的耳朵大小,超過了整個頭部長度的二分之一,是典型的大耳朵且沒有耳垂珠。他的父母卻都是精致秀氣的小耳朵,且有典型的耳垂珠。 在人類遺傳學上來說,下巴和耳朵都是顯性遺傳。他沒有這些,基本就可以確認不是小津夫婦的親生兒子了。 當然,這個也可能會有誤判。但李誌這邊兒也發現了一件事,也可以佐證這一點。” 於可玲說完,沒有看向李誌,而是坐了下來。 杜斐不動聲色地挑眉,看向李誌。 李誌假裝看不出他眼底的冷意,戰戰兢兢地起身,雙手拿著另外一份報告走到杜斐麵前,在他刮骨刀般的目光中放下,盯著腳尖道:“TS製藥這次跟我們合作的主要訴求,就是希望把小津政宗打造成為日本中藥界的第一專家IP。 所以我向對方索取了一些他的過往資料,然後我發現,他的父母全部都是A型血,但小津政宗本人,是B型血。雙A型血父母,是生不出B型血嬰兒的。” 李誌說完,匆忙點了下頭,逃難似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杜斐意外地看了眼趙月華。 趙月華沖他點下頭:“當然,還有一種特殊情況,就是小津政宗曾經得過造血方麵的疾病,接受過骨髓移植手術,導致他的血型產生了改變。 所以我又請我那個商業調查師朋友查了下他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的醫療記錄。 結果顯示,他很健康,生過最重的病,也不過是兩場小感冒。” “所以,小津政宗並不是小津家的繼承人。”杜斐瞇了瞇眼。 “確實很奇怪。”李可人也在旁邊道:“佳佳之前就是在日本關西留學的,她聽說這個小津政宗居然是從小地方自己打拚到這個地步的時候,也覺得離譜。因為小津氏在關西當地還是小有名氣的。” 高佳佳點頭,嚴肅道:“沒錯。我剛剛還怕月華和可玲搞錯了,特地去聯係了下我的老同學。他們告訴我,小津政宗這個人在京都製藥圈子裡,也是相當有名的人物了呢。 據小津家說,他從小就體弱多病,個性也比較好強,不想依賴小津家的名聲活著。所以直到24、5歲,他在工作上獲得了成就,才正式地以小津家繼承人的身份,出現在大家麵前。但就在他出現之後,他的父母,原本的小津家主,就再也沒出現在大眾麵前了哦。” “再沒出現過?不會被……”李可人驚呼一聲,做了個抹脖的手勢。 高佳佳搖頭:“隻是沒出現在大眾麵前而已吧。私下裡還是有些親近的人,見過他們的。比如我那個同學,跟小津家就屬於是遠房分支。每逢日本新年,他回本家去的時候,還是能看到小津家主夫婦的。隻是據他所說,這兩年他們的形容,是一年比一年憔悴了呢。” “會不會是他們也發現了,這個孩子不是他們親生的?”李可人眨眨眼。 “這就不知道了呢。”高佳佳搖頭,看向杜斐。 杜斐看向趙月華:“月華,你的意見呢?” 趙月華皺眉看著麵前的文件:“不管是不是,現在都基本可以肯定,這個小津政宗的履歷有問題。如果他們提出的要求,是要把他打造成日本中藥的第一專家的話,那先不提他的身世風險,就說他本人原先基本不參與任何藥物實際研發工作這一點,就足夠給他們駁回去了。” “駁回去?月華,這樣好嗎?”高佳佳皺眉說了一句,看向杜斐。 杜斐卻挑眉,一笑:“你這是想釣魚執法?” “我這叫投石問路。”趙月華麵不改色:“想找我們合作打造IP,好啊,起碼端出足夠的誠意。就這麼遮遮掩掩的,誰給他們乾。” 杜斐看著她,突然笑出聲:“好,按你說的來。” 什麼……意思? 整個生活方式組的成員都一臉茫然,隻有李誌若有所思。 不過他們也沒有茫然太久,很快——也不過是到了晚上,他們就知道了杜斐和趙月華中午那番對話的意思。 晚上六點,當高佳佳、李可人、李誌正坐在桌前等著幾位大佬和不知去哪兒了的趙月華、於可玲來,好開飯時,於可玲夾著文件匆匆走了進來:“可人姐,佳佳姐,TS製藥那邊兒有動靜了。” “什麼東西?”看著她放在自己手裡的文件,餓著肚子的高佳佳不滿:“這吃個飯……咦?他們承認了?” 她震驚地看著於可玲,抖著手上的個人背景說明書:“這麼乾脆的嘛?” 李可人翻了翻於可玲遞給自己的那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眉頭皺得更深:“但也隻是點到為止。他們隻承認了小津政宗並非小津夫婦親生子,而且還再三強調希望不要在後續人設打造中,突顯這一點。” 她哼了一聲,隨手把文件丟在桌麵上,端起芒果汁喝了一口:“欲蓋彌彰。” “沒錯,這人問題不小。”此時的李誌也像換了一個人,他眉頭皺得更深,翻開最後一頁,示意其他人看:“你們看這裡,這份個人情況說明書上,說他是在香港分公司,因為成功地推進了五紅湯劑的膠囊製劑而被升職的。但事實上並不是這樣。 我當年跟他們公司合作的第一個推廣項目,就是他說的這個五紅湯劑濃縮方。當時提供過來的資料上,清清楚楚地寫著,這個湯劑濃縮方是由我方一位專家研製成功之後,日方投資方出高價購買下來的。根本不是他的功績。” 三個女生意外地看著他:“你跟他合作過?”難怪杜總會允許他還活著……咳咳,不,還容許他在這兒站著,原來是再回收利用啊! 李誌看向三個女人,無奈道:“是。” 大姐們,你們的眼神要不要再明顯一點? “可不止合作過,李誌可以說是我們之中最了解他的人了。”趙月華的聲音,帶著幾分氣息不勻,響了起來。 大家回頭,看到一身運動裝,明顯剛剛運動過的趙月華大步走了進來。 不知為什麼,當看到她這個氣勢時,幾個人的心裡莫名其妙地同時響起一句話: 她這樣的神情和姿態好像,某人啊……
第43章 果然,霸總多少都有點病(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