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父與子(1 / 1)

趙月華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從來沒有了解過杜長勇。   這個藍柏集團真正意義上——甚至可以說,是內陸商界真正意義上的——   第一領袖。   她拿起餅乾,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又轉頭,盯著杜長勇看。   這是一張跟杜斐起碼有八、九分相似的臉——甚至可以說,杜長勇比他的兒子長得更秀氣,更屬於人間意義上的好看。   倒不是說杜斐就不好看了。杜斐的五官,細研究之下,處處都是精巧無雙,組合起來,也是難得一見。   隻是那雙眼……   杜斐並沒有完全繼承杜長勇的雙眼——雖然同樣是單眼皮,眼角內勾,眼尾上挑的眼形——但杜長勇的雙眼,就是非常端正明媚的丹鳳眼。   貴而媚,明而威。   好看得讓人一見難忘,好看得讓趙月華從第一次見到這位老人,就油然生出敬畏之感,好看得讓她第一次見到,就想起故宮冬至早上,被金光逐一映亮的那九條金龍,還有那四個穿越了幾百年時空的大字——   正大光明。   杜斐不一樣。   杜斐的眼形,跟他父親長得幾乎是一模一樣——隻除了,他的雙瞳,比他的父親足足大了近半倍,而比起父親來,更加冰冷涼薄的眼神,也如冬日雪晴後的深冷與疏離。   隻是平常不做表情的時候,杜斐的眼神,像故宮的九龍柱上,那些龍的眼睛一樣冷酷冰寒,也睛朗通透。   此外,杜斐的眼尾也不似父親杜長勇那般上勾得厲害,反而略與下勾的內眼角持平。若不低頭,幾乎很難被人察覺到,他們父子的眼形其實一模一樣。   他的眼睛並不像他的父親一樣,宣揚著溫暖與明亮的同時,也彰示著高高在上,和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杜斐的眼睛更平,更靜。平靜到幾乎失去了屬於人的任何情感。乍看像是毫無神采,然而一旦流轉起來,眼角瞳底的那份晴冷,又讓人能從骨頭裡結出冰花來。   第一次見到杜斐的時候,趙月華真的覺得,這個男人的眼神,是沒有人味兒的。   但杜長勇卻是這樣溫暖而明亮的眼神。那杜斐的眼神是繼承了誰呢……   趙月華看著杜長勇的側臉,略失神地越過他,去想象著杜斐,與他母親的模樣——   都說孩子會繼承父母的五官特色,如果杜斐的眼睛不像他爸爸的話,那……就是綜合了媽媽的特點了?   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才會有這麼一雙近乎神明般冷淡無情,又晴冷空寂的眼睛?   她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問的。   杜長勇倒是意外:“怎麼,子誠就從來沒給你看過,他母親的照片?”   “沒有。”趙月華搖頭:“可能他覺得不必要吧。”   “那你呢?你也不生氣?”杜長勇有趣地看著趙月華:“女孩子,難道不都是想了解自己男朋友的一切嗎?”   “他想說的時候就說了。他不想說,就說明他目前也還不知道該怎麼跟我說。”趙月華聳肩:“再說了,他一直不避諱在我麵前談起伯母與您的關係,卻也不多說伯母的事情,更沒明白告訴我,不可以問您……   那就說明,他更希望我先來聽您說一說,他的母親是什麼樣的。”   杜長勇意外地看了眼趙月華,又回過頭去扒拉一塊餅乾進嘴,又看一眼她:“我這個兒子,看人的眼光,還真是比我好。”   趙月華精神一振,坐直身體:“所以您願意跟我說說呢?”   “我不願意。”杜長勇笑著拒絕了:“這小子想偷懶,你為人妻子的不管管就算了,還這麼慣著他?這可不行。想知道什麼,自己找他問去。”   杜長勇笑瞇瞇地端起餅乾盒,示意她把最後兩塊大餅乾拿走:“最後兩塊了,也是最好吃的兩塊呢。”   趙月華看了他一眼,突然哭笑不得地接過餅乾:“好。”   看來,這父子之間最大的心結,還是在杜斐的母親,她那個從未謀麵,未來也不會有機會謀麵的婆婆身上。   隻是……   趙月華一邊吃著餅乾,一邊兒思考著杜長勇的話——她很像杜斐的媽媽?但又不是完全像她?這是什麼意思?   她想不明白,但從小就被杜斐母親的故事,整個包圍著的胡宇蕭,卻很清楚為什麼大家都說趙月華像杜斐的媽媽。   這也是為什麼,他明知自己被擱在風翔傳媒,就是為了當一枚替趙月華擋風險的棋子,也欣然前往的原因。   “哥,我願意的。”胡宇蕭最終還是沒敵過杜斐的凝視,長吐了口氣,坐直身體,伸手端杯灌了口可樂,然後才重重放下可樂罐子:“你應該知道,沒有伯娘,別說是我,就連我媽,都不會再活到今天。”   他正視著杜斐:“我媽說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雖然連她也不清楚,為什麼一輩子沒虧欠過任何人的伯娘,會說那個廢瓷廠裡的小女孩兒,是她到下輩子都要背起來的負罪感……是她這輩子欠下最虧心的債……   但既然伯娘臨走的時候,留下了這樣的遺言,她就是搭上這條命不要,也要把這筆債替伯娘還完——有恩不還,不是杜家人的風範,更不是胡家人的習慣。   但我媽媽年紀大了,有些事,我這當兒子的,也該替一替她了。”   胡宇蕭看著杜斐,眼底隱隱地泛起濕意,聲音裡,也帶了幾分哭腔:“哥,我媽的情況,你也知道。你就當是我,想讓她老人家走得安心些,盡一盡兒子最後的責任吧。”   杜斐沉默。   齊漠然也轉頭,看著杜斐:“子誠,蕭也好,我也好,家樂也好……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你可以放手了。”   杜斐抬眼,定定地看著他。   他也沒說話,隻是同樣定定地回望著杜斐。   杜斐沉默,再沉默。   好一會兒,他才起身,重新回到辦公桌後坐下,隻丟下一句:“你能說服月華,我就沒意見。”   胡宇蕭鬆了半口氣,另外半口氣就提在了胸口:“什麼意思?為什麼……還要說服月華姐?”   他有些不安地看向一臉同情的齊漠然,心裡隱隱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齊漠然撇了撇嘴,拿起剛剛交給杜斐的文件,揚了揚:“杜董等不及了。”   他道:“估計這會兒,他應該已經把你的事情和打算,全部告訴月華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