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從外頭手拉著手沖進來的霍祁銘和晨曦,邊左左猛地從沙發裡跳起來。 “這是什麼情況!” 晨曦自己倒還好,畢竟她的心思全都在昂昂身上。剛才事發突然,她隻想著怎麼保護孩子,至於自己她壓根就沒在意。直到邊左左的指尖觸碰到她的臉,她才吃痛的“嘶”出了聲。 “誰乾的!”邊左左抬高了聲量,怒氣沖沖地朝霍祁銘看去。 霍祁銘把昂昂放了下來。正欲開口解釋,就聽晨曦說:“是田夢。” “什麼!田夢?”邊左左不可思議地把視線固定在了晨曦的臉上。努力在腦海中搜索了半天,這才勉強浮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影。“她打得你?為什麼?”一低頭,猛然看見對麵兩人緊握著的手。邊左左的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晨曦這才發覺自己一直被霍祁銘牽著。尷尬之餘,立刻將手從他的掌心抽了出來。輕聲說了句“謝謝”後便不再看他。 簡單處理完,等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八點。直到昂昂睡著了,晨曦才從臥室躡手躡腳的退出來。 邊左左窩在客廳的沙發裡,見她出來,急忙拿起遙控器把電視調成了靜音。轉頭往樓上瞥了眼,問:“睡啦?” 晨曦點點頭,走到她身邊坐下。同時重重地嘆了口氣。邊左左靠過去,把手裡的東西塞給她。 “快,把藥吃了!” “什麼藥?” “消炎藥呀小姐!” “我又沒怎麼,吃什麼消炎藥!”晨曦本能地抗拒著。邊左左懶得解釋,傾身拿起茶幾上的水杯塞進對方手裡:“叫你吃就吃!哪兒那麼多廢話!” 晨曦沒再反抗,聽話地把藥咽了下去。邊左左見狀從包裡拿出一隻巴掌大的白瓷罐打開。左手撩起晨曦的下巴,右手不知從哪兒抽了根棉簽來,從白瓷罐裡沾了些草綠色的透明膏狀物塗抹到晨曦的臉上。 清涼的藥膏一碰到熱辣的臉頰,晨曦就吃痛的叫出了聲。邊左左一邊替她上藥,一邊生氣地咒罵:“這還是人嗎!發什麼神經!下手這麼重!你看看,這塊兒都青了!” 晨曦聽話的任憑她“擺布”著,說:“她說我搶走了段圩。” 邊左左停下手裡的動作,不解地追問:“你?搶走段圩?什麼跟什麼啊!” 晨曦聳聳肩,她實在懶得計較這其中的糾葛。“算了,就全當被狗咬了吧!” “你都被打成這樣了還要放過她?晨總,你會不會太仁慈了點兒!”邊左左氣憤地說:“當年是她搶走段圩在先!也是她到你麵前耀武揚威!那時候你也是算了!現在呢?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她就這樣突然地出現,平白無故地把你打成這樣!你能忍?我都不能忍!” 邊左左的話,晨曦其實都有聽進去。如果換作從前,她大概早就上門“尋仇”去了。隻是現在,她對於這“報復”早已沒了興趣。 隻是令晨曦沒想到的是,就在她還在為如何“勸阻”邊左左而煩惱的時候。有個不請自來的人卻先一步出現了。 多虧了邊左左的“靈丹妙藥”,晨曦臉上的傷不到一天就基本消腫了。邊左左出差一周後回到公司,滿意地瞅著對麵人光潔如初的臉蛋頻頻點頭,“不錯,淤青都沒了!毫無痕跡,棒!” 晨曦笑著說:“左左老師的話誰敢不聽?” 邊左左知道她是在哄自己,擺了擺手說:“言歸正傳,斐列娜的預付款到了。” “都確認過了?” 見邊左左點頭,晨曦立即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撥過去。“凱文,進來一下。” 不一會兒,外頭響起了敲門聲。秘書凱文推門而入。晨曦剛要開口,卻聽他說:“晨總,IC酒店的小林總到了。” 晨曦朝邊左左看了眼,隨即從座位裡站了起來。邊左左跟著她一塊兒起身,問:“你約了林郝宇?” 晨曦沒應聲,隻說:“正好你在,那就一起見吧!” IC酒店並非一般傳統意義上的連鎖酒店,其主營的是獨立的私人別墅酒店。這類酒店私密性極高,顧客均采用會員製管理。且入住期間全程配備私人管家服務。因此在建築設計及室內家裝上具有極高的要求。 晨曦任職的天景集團本是一家默默無聞的小型家具產品設計公司,在經過多輪重組後,逐漸成長為年利潤過億的集團。而奠定其業界地位的頭號“功臣”,就是集團旗下的家居品牌——BASE。 在那個DIY還不十分盛行的年代,BASE搶先一步推出了一係列能夠快速拚裝的簡易家居用品。簡約時尚的外觀,加上經濟實惠的價格,上市不久便受到年輕一族的追捧。BASE也因此被評為業界最具潛力的家居品牌之一。 約莫三年多以前,IC酒店開始進行產業調整。逐漸將公司的主營項目擴散至餐飲業。林郝宇作為集團的繼任者,一回國就接手了該項目。晨曦與他是在瑞士念書時的校友,兩人雖不常見麵,但卻一直保有聯絡。IC酒店本就位列天景幾大重要客戶之中。而自打晨曦入主後,兩家公司的商業往來就變得愈發頻繁。 林郝宇笑盈盈地走進來。剛一見麵,晨曦就打趣他:“小林總能大駕光臨,真是令本寒舍蓬蓽生輝啊!” “得得得!少來!怕你了行不!”林郝宇舉雙手做投降狀,接著側身往後瞄了眼,滿臉神秘地說:“來,給你們介紹一下……” 晨曦曾預想過許多種再見麵的方式,卻唯獨沒想過……麵對麵的剎那,對方臉上那來不及掩飾的神情裡同樣寫滿了震驚。 “你好,我是東塍建設的……”那人話說到一半瞬間卡住。不可置信的再看一眼麵前的人,隻覺得後背發麻。強作鎮定後重新開口說道:“你好,我是東塍建設的總經理,段圩。” 晨曦站在原地,目光溫和且平靜。嘴角揚起一抹若有似無地微笑,繼而禮貌地伸出手去。 “你好,段先生。”她的神情淡然,仿佛此刻站在對麵的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陌生人。 凱文領著助理一道把準備好的茶水點心送了進來。看著那套擺放在自己麵前的茶具,段圩一時陷入了沉默。 這套R?rstrand的Swedish Grace Winter茶具,是為數不多得由人稱R?rstrand貴婦人的Louise 親自參與設計製作的。Winter係列隻在每年的十月至十二月間進行出售。而這款由現任設計師Katarina Brieditis設計的限定係列更是難能可貴。 遙記得大二那年,係裡曾集體組織大家去市博物館參加過一次國際產品設計雙年展。那是一場集合了世界前五十位手工巨匠作品的展覽。 結束後坐公車回學校的路上,段圩同晨曦講了一路關於Louise 的設計。尤其是展覽上那隻有Louise 設計的以小麥穗為主題製作的Swedish Grace。深邃的藍色杯麵,樸素清爽的花紋,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北歐的風土人情。 一路上段圩都緊緊地牽著晨曦的手,掌心傳來的溫度讓她倍感心安。靠在他的肩頭,聽他用溫軟而磁性的聲音說著:“1925年的時候,這隻杯子在巴黎萬博會展一經展出就收獲了非常高的贊譽,所以被稱為Swedish Grace,同時也成為了北歐文化的象征器物……” 記憶中的那天,天氣悶熱。略顯擁擠的車廂裡被各種嘈雜聲填滿。即便如此,晨曦還是將段圩的話一字一句牢牢刻在了心裡。從那之後,她開始有意無意地關注起R?rstrand的產品。久而久之,竟也不自覺地喜愛上了。 “請用茶。”柔軟且有力的聲音自對麵傳來。段圩恍惚地看向對方,慌亂地拿起麵前的茶盞,盡可能讓自己保持鎮定。 但凡與家居行業略沾邊的人,對天景集團都不陌生。相較於行業內的其他一些企業,天景高層們的行事作風皆為低調。尤其關於現任執行總裁的信息,除了公示在官網上的基本資料外,其餘的部分更是少之又少。 段圩就職的東塍建設是國內最老牌的幾大地產企業之一。作為東塍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總經理,其前途可謂是一片光明。 林郝宇今天其實是來賠罪的。那天晨曦在IC藝術館遭遇的事,他最終還是知道了。雖說此事與他並無直接關係,但到底是發生在他的地盤上。剛巧聽說東塍近期有個項目在找家居品牌合作,所以他第一時間就聯係上了對方。想借此看看有沒有機會還個人情,促成天景與東塍的合作。 林郝宇說:“我們IC和東塍合作也有好些年了。我手上的那個餐飲項目也是找的他們。說起來我和段總也算相識,彼此之間也有一定的了解。” 邊左左看了眼晨曦,笑著對林郝宇說:“小林總辦事,我們放心。” 林郝宇聽罷,神色輕鬆地笑起來。伸手熟絡地拍了下段圩的肩,朝對方自信的挑了挑眉道:“段總,請吧。” 段圩說:“我們近期有一個城市家具展項目。計劃是在國內各直轄市,及省會城市的中心地帶建造快閃展廳。項目以國內優秀的家具設計師作品為主,將設計師作品融入在不同的家居場景中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布展。” “每座城市的展廳將以當地的人文歷史為主要靈感進行設計與布置。” “所以我們希望能夠在室內場景的家裝上與貴公司展開合作……” 聽完段圩的介紹,晨曦扭頭同邊左左對視了一眼。邊左左會意,轉而看向段圩道:“段總的提案很有新意。如果可以,還勞煩段總您回去後讓人先把項目書發過來。” 其實在段圩進門見到晨曦的剎那,那些原本在他腦海中準備了許久的關於項目的事宜皆淪為了泡影。此刻邊左左的話倒是提醒了他,別忘了今天到這兒來的目的。 段圩點頭道:“好的,我會盡快安排!” 會麵結束,林郝宇有事先一步離開了。邊左左接到部門電話也走了。偌大的辦公室裡隻剩下了晨曦和段圩。 晨曦全程都保持著職業性的微笑坐在那兒。兩人沉默,相對無言了好一陣。 段圩說:“看你現在的樣子,應該過得不錯吧?”說完似乎又覺得不妥,急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看到你過得好,我……我也就放心了。” 晨曦依舊沉默,專注地欣賞著自己手裡的茶杯。見對方沒作聲,段圩輕咳了一下,借此來緩解眼前的尷尬。 停頓許久,他才好似夢囈般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聽到這話的晨曦不緊不慢地放下手裡的茶杯。她抬起頭來,認真地打量起了對麵的人。 這麼多年過去,他的外貌並沒太大的變化,帥氣依舊。隻是舉手投足間滲透出了過多的市井氣。市井?可能這麼說不太合適。可一時半會兒晨曦實在找不出恰當的詞來形容。 她不知道段圩的這句“對不起”是出於何種原因說出口的。內心突然湧起的好奇,驅使她想要開口詢問他關於田夢的事。可就在晨曦欲開口的同時,段圩突然出聲喊她:“曦晨……” 曦晨兩字就像一記重錘,猛地將她敲醒。晨曦隨即皺眉,毫不留情地厲聲提醒他,“段先生!” 段圩被她的態度震到,眼裡填滿了慌亂。氣氛瞬間陷入凝固。又是一陣沉默後,段圩說:“那個……如果當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是說當初……我們沒有分手……我們是不是……” “段圩!”不等他繼續說完,晨曦就再次出言打斷了他。這一聲徹底將對麵人的思緒打亂。段圩揚起臉來,目光炯炯地直視著她,滿臉寫著期待。 下一秒,卻聽晨曦用一種厭惡的口吻說:“麵具戴久了,那就是臉了。” 這話好似盛夏午夜的驚雷,驚地段圩倏然僵在了那裡。他張了張嘴,臉由於心臟的痙攣變得蒼白。他坐在那兒一動不動,隻覺得脊梁上有冷汗不斷冒出。緩了好一會兒,才說:“真的沒想到,天景的CEO會是……是你……”天知道此刻的他內心有多麼的後悔。當初那些自以為是的聰明,自以為是的利益取舍,現在看來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起身離開前,段圩不甘心地再次試探著問,“那項目……” 晨曦沒再正眼看他,隻說:“在商言商,隻要符合天景的利益,何樂而不為。” 段圩離開了。 晨曦背門而立,靜默地站在辦公室那麵巨大的玻璃幕墻前。透過寬闊的玻璃幕墻,隱約可見遠方那一抹稍縱即逝的火紅色晚霞。 突然地,她的內心變得無比輕鬆與坦然起來。曾經那些積聚在心中許久的不甘,都在此刻化為了灰燼。不甘他的背叛,不甘自己輸給了別人,不甘當初的無能為力,以及不甘最終被拋棄傷害。 然而這一刻,她卻是如此慶幸。慶幸當初那麼多的不甘成就了今天的自己。也因為那些不甘,讓她徹底看清了一個人表皮下的真實。亦慶幸自己,最終得以解脫!
第6章 久別(六)(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