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千恩萬謝,二十杖雖說不少,可總歸是能留下一條命來。 老朱煩的不行,揮揮手叫人拉了他出去,才道:“允炆犯了錯事,熥兒你說該怎麼處理?” 朱允熥稍作思考,便道:“孫兒覺得,還是應該先問清楚再說,二哥向來仁厚,不像是會提出這種辦法的人。” “咱也是這樣想的,允炆遞上來這道折子,背後必定有奸臣作亂,看來有些人手腳不乾凈,已經想著伸進咱的孫子身上了,該殺!” 老朱火氣又冒了起來,正巧蔣瓛來了,就道:“蔣瓛,去叫淮王來,咱有事要問他。” 蔣瓛心頭寒氣直冒,腦子裡開始回想最近自己有沒有做什麼惹老朱生氣的事情,左右為難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朱允熥解圍道: “皇祖父,您讓蔣指揮使去請二哥,旁人該怎麼看?二哥自己恐怕也得嚇得夠嗆,他這些日子為父王守靈,身子骨虛弱了許多,可禁不住嚇呀。” 老朱一拍額頭:“咱被這奏折氣暈頭了!” 朱允熥自告奮勇:“就讓孫兒去吧,也免得二哥擔驚受怕。” “成,你去把他叫來,咱要好好問問他,這折子是怎麼回事!” 老朱點頭答應了,朱允熥這才走出大殿,瞧著明媚的日頭,心中已經有了思量。 見朱允熥離開,老朱拿起放在一邊的《皇明祖訓》,細細翻開著,上麵字跡工整美觀,且頗有特色,比起很多朝臣來,都要寫的更好。 他心中滿意,心裡頭對於朱允熥是紈絝子的說法,更加憤怒,能夠寫出這樣一筆好字的人,怎麼可能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 分明是有別有用心之人,在暗中詆毀,主意都打到咱的孫兒身上來了,真當咱眼瞎不成? 尤其是這篇奏疏,簡直是胡鬧,老朱冷眼瞧著蔣瓛,直接下令:“蔣瓛,去查查,有多少耗子進了翰林院!” “臣領旨!” 蔣瓛領命稱是,緩緩退出大殿,回想起方才老朱和朱允熥的對話,眼中閃過思索之色。 身為錦衣衛指揮使,他就是老朱監察百官的一條瘋狗,如今仗著老朱信任,還能夠橫行無忌。 隻是瘋狗總有被拋棄的那一天,蔣瓛可是親眼看著毛驤被絞死在詔獄。 他是踩著毛驤的屍骨上位,自然也清楚遲早有一天自己也會落得如此結局,沒有人想死,他也在盡可能的想著法子自救。 如今能夠保他一命的無非就是儲君,蔣瓛清楚,儲君大概就是在朱允炆和朱允熥之間決出,為求活命,他也得下注才行。 隻是到底該下注在誰身上,他已經犯了遲疑,錦衣衛身份敏感,淮王向來有賢名,未必會接受。 眼下或許是一個機會,蔣瓛咬了咬牙,決定下注在吳王身上。 吳王浪子回頭,如今勢單力薄,正是雪中送炭的好機會。 蔣瓛如今不求大富大貴,隻求能夠功成身退,他可不想死在那暗無天日的詔獄之中。 …… 朱允熥回到東宮,便沒有見到朱允炆,眉頭一挑,尋思著這家夥去了哪裡。 正巧見著太子妃呂氏,朱允熥急忙上前,焦急道:“母妃,大事不好了!” 呂氏一愣,裝出慈善模樣,問道:“熥兒莫慌,發生什麼事情了?” 她心想剛才朱允熥也是去見皇帝,莫非是允炆的奏折起了效果,這小紈絝被皇帝訓斥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真是一件好事,抄抄寫寫的《皇明祖訓》,哪比得上允炆的治安疏。 朱允熥逢場作戲,嘆氣道:“母妃你是不知道,皇祖父看了二哥的奏疏,生氣的拿著香爐砸了太監的頭,還要殺人呢。” “什麼?” 呂氏失聲,目光頓時冷了下來,厲聲道:“是不是你從中作梗!” 朱允熥心說這蠢女人果真是智商不足,這種事情心裡想想也就是了,怎麼能夠說出來。 他嫻熟的表現出楞神狀,而後眼眶瞬間便紅了,哽咽道:“母妃何至於如此說,二哥和我是親兄弟,孩兒怎會有如此心思?況且,皇祖父本來是叫蔣瓛來,是孩兒求情,這才換了我來。” 呂氏一聽蔣瓛的名字,臉色更白了幾分,這條瘋狗她有所耳聞,一旦皇帝動用,那必定是一陣血雨腥風。 瞧著朱允熥誠摯的神色,呂氏心中雖有不信,可蔣瓛都抬出來了,她料定朱允熥不敢亂說,聲音又柔和下去,寬慰道:“母妃一時心急了些,熥兒你別怪母妃。” 朱允熥把事情記在心裡,道:“孩兒怎會怪母妃,如今皇祖父正在氣頭上,叫二哥去問話,以孩兒觀察,二哥去了恐怕是免不了一頓訓斥了。” “這可如何是好?” 呂氏長籲短嘆,愁眉苦臉,“允炆剛才好像去了大本堂,又像是奉安殿,這時候去哪尋他?” “母妃,你我分別去尋吧,如果母妃見著二哥,記得讓他務必要擔下這件事,好好認錯。” “這又是為何?” “孩兒從書上學到,男兒若是用於擔當錯誤,必會讓人刮目相看!” “熥兒說得有理,好,你去大本堂尋你二哥,母妃去奉安殿,你我快些,不要讓你皇祖父等急了。” 呂氏點頭答應,心中不以為然,心說這紈絝子果然不安好心,真要是擔下這件事情,允炆恐怕會失去競爭儲君的資格。 皇帝發怒當場摔打太監的事情,可有很多年不曾發生過了。 呂氏心裡清楚,挨打的太監必定是陳公公,這位在皇帝身邊伺候了七八年,就是養條狗也出感情了,可還是受了這一砸。 可想而知,皇帝如今有多生氣,真要是擔下這件事情,允炆大可直接宣告放棄儲君爭奪。 目送朱允熥匆忙離開,呂氏急忙往後園趕,見得朱允炆,便道:“皇兒,出大事了!” “母妃,可是陳公公派人傳了消息?皇祖父見著我那篇奏疏,可還滿意?” 朱允炆滿眼都是憧憬,一時間下意識忽略了呂氏麵上焦急之色,呂氏見狀,三言兩語間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了。 “什麼?!” 朱允炆麵色瞬間變得蒼白,身體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扶著柱子站住了,才道:“會不會是三弟誆騙?” “糊塗!他敢假傳聖意,當時就能廢了他!” “也是,也是,怎會如此,怎會如此啊?” 關心則亂,朱允炆深吸一口氣,猶自有些不敢置信,這方法他想了很多遍,至今都覺得精妙。 怎麼會送上去之後,就遭到皇祖父訓斥? 莫非是陳公公從中作梗,換了奏疏? 他心底裡冒出一線曙光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轉念一想神色又灰暗下去,誰有這麼大膽子,敢換奏疏? 手足無措六神無主之際,呂氏狠聲道:“允炆,如今沒別的辦法,隻能夠將事情給推出去!” “推出去?還能推給誰,這道奏疏是我寫的,推不掉的。” 朱允炆苦澀的笑著,“孩兒麵見皇祖父,將這件事情擔下來就是。” “糊塗!” 呂氏尖聲訓斥,眼睛瞪著,“你怎會如此糊塗?你皇祖父向來喜愛你,如今你承認了這件事情,豈不是自毀長城!聽娘的,這件事情你是受了小人蒙蔽,這才犯下錯誤,可明白了?” 朱允炆心中一突,有些掙紮:“可這是黃師和齊師教我……” “對,見了陛下,你就這樣說,這道奏疏是他們教你寫的,和你沒有半點關係!” 呂氏抓著朱允炆肩膀,一字一句鄭重道:“允炆,成大事者不惜小失,相信黃子澄和齊泰知道,也會支持你的做法。而且,這方法本就是他們所想出來的,你不過是受了蒙蔽,這才上疏,無論你皇祖父如何問,你都要咬死這一口,你聽明白了沒有!” 看著呂氏堅定而又猙獰的眼神,朱允炆心中沒來由的有些懼怕,點了點頭,道:“母妃,孩兒明白。” “好孩子,記住娘說的,這件事情你不知真假,受小人蒙蔽,切不可逞一時之勇!黃子澄和齊泰如果被下獄,隻要你成了儲君,那也值得!” 聽得儲君的誘惑,朱允炆終於定下心來,重重的點頭,道:“母妃,孩兒必定照做!” ……
三十三 呂氏之智(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