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徑江津縣城的時候,在江上巡邏的憲兵用探照燈照射示意停船,阻止客船繼續東行。 說這幾天日機連續轟炸霧都,投擲了大量燃燒彈,這時候船過去無論是在江麵還是大量船隻堆集到碼頭,遇到日寇的轟炸機都是無處可逃的活靶子。 要麼就此下船步行到霧都,要麼等到晚上天黑前三個小時啟航,然後在明天清晨船隻離開霧都,就可以避開日寇的轟炸。 從39年秋《蘇日停戰協定》開始,來自北麵的最大援助就開始漸漸的減流關閘,再加上南邊和港島接壤的華南又被日軍占領了大片土地,此時所有需要進口的物資基本上隻能走和東南亞邊境接壤區域,運輸成本非常高昂。 這艘客輪是長江運輸公司的木殼蒙薄鐵皮柴油發動機船,馬力巨大,炸沉一艘國內就少了一艘,很難再重新彌補。 而且一旦中了日軍的燃燒彈,基本上都是連船帶人燒為灰燼。 當時還是早晨五點不到,東麵的天空才露出一點魚肚白的晨曦,作為熱血澎湃的想要早一點到達霧都接受分配,恨不得今天就能得到分配到戰鬥機編隊的指令,明天就能駕駛戰鬥機在天空痛擊日寇的春城航空學校驅逐機科畢業的空軍小夥子們,自然不願意在江津傻等到天黑。 那樣明天才能知道自己的分配,今天晚上也絕對都是一夜睡不著,那難道等到明天一個個頂著通紅的熊貓眼去見長官? 萬一留下不好的印象,不讓上機,那才是後悔的能吐血! 他們隻要先到璧山,就能乘坐軍車到五十裡外的霧都,而從江津北岸碼頭到璧山縣城,也不過區區六十餘裡平坦大路,大踏步走過去,甚至不需要急行軍,中午就能走到璧山縣城,下午就能抵達霧都航委接受分配。 聽到這群空軍小夥子這麼說,同船的十幾名醫生和護士也都心動了,尤其是聽到江上巡邏的憲兵說這幾天日寇頻繁轟炸霧都,人民死傷慘重,都恨不得長上翅膀現在就飛到霧都救死扶傷。 於是留下來幾個身體嬌弱如風擺柳,不耐長途跋涉的女護士在船上,乘船去霧都,同時也是照看隨行帶著的藥材和醫療器械。 他們這次來渝之所以乘船,就是為了能夠一路沿途收集沿江城市醫院的藥材和醫療器材支援霧都抗戰,不然也不會繞這麼一大圈子走水路。 其餘的醫生和護士十幾人,都是輕裝上陣的和空軍小夥子們一起到長江北岸碼頭上岸。 之所以輕裝上陣,就是想跟上速度,早一點到霧都參與救死扶傷。 不過葉浩然這六十三人(六十一名學員,兩名帶隊軍官),都是一路靠腿大踏步行軍奔赴璧山縣城,這十幾個醫生和護士則是雇了碼頭的驢車牛車一路隨同。 眾人一路不停,到了璧山縣城還不到中午十一點半,於是決定先解散各自買東西充饑,帶隊的那兩名空軍軍官則是去璧山公署聯係車輛,要求全體學員下午一點在璧山公署門口集合。 葉浩然當然是和賴鼎文,溫儉,這兩個平日最要好的兄弟一起行動。 不過他倆要吃擔擔麵,葉浩然選擇去吃隔著不遠的另外一家的酸辣粉。 葉浩然買了一碗酸辣粉,用不值錢的大號竹筒裝著,就去找在前麵館子裡吃擔擔麵的賴鼎文和溫儉。 結果尖利刺耳的防空警報突然拉響,一群正在葉浩然後邊不遠安穩過街的水牛群被驚擾,突然發狂奔逐,葉浩然躲避不急,被一頭水牛用牛角頂破了軍裝,掛在牛頭上麵一路狂奔。 不但受了傷摔暈死過去,就連帽子都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 之後牛群老板解釋說這群水牛上個月在霧都城郊吃草,防空警報響了以後一顆炸彈落在附近炸死了兩頭牛,這次又聽到防空警報嚇到了。 對此葉浩然和賴鼎文,溫儉都不好多說什麼,更沒臉讓這個老板賠錢。 畢竟作為軍人保家衛國,尤其還是空軍,現在因為日寇的炸彈驚嚇了牛群,說到底還是他們作為空軍不能禦敵於外。 突然爆發的璧山空戰,把春城航空學校第八期驅逐科隊員,原來的計劃完全打亂,學員和醫生護士們紛紛在璧山一帶的山水尋找墜落的戰機和飛行員。 葉浩然傷了腰去跋山涉水還要別人來照顧他,就找了一家中藥店抹了治跌打扭傷的藥膏,而賴鼎文和溫儉則是進山搜尋。 這個搜尋一直持續到下半夜,在雨中直到找到了全部十三架墜毀的戰機和十名飛行員的遺骸,以及三名跳傘的飛行員,才宣告結束。 之後這些墜機將會由航委的專業人員過來,進行清理,盡量多的收集還能用的零部件。 在現在的國內,飛機要遠比飛行員的命要珍貴。 整個下半夜,借宿在一所小學大教室裡麵的學員和那十幾個醫護都是涕不成聲。 尤其是這些醫生和護士,說有的飛行員在找到的時候還活著,可受傷太重手裡麵又沒有進行手術的醫療器械,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痛苦的犧牲。 一個個都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恨自己為什麼就這麼偷懶,不能帶著醫療器械同行? 根據眾人你一句我一句流著眼淚的匯總,這次慘烈的空戰,總共有十三架戰機墜毀,十位英勇的空軍飛行員犧牲。 三名僥幸跳傘的飛行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一名受到機槍子彈貫穿了大腿,兩名也都是帶傷。 尤其對於驅逐科十期的學員們來說,更是震動痛苦,因為他們在這些犧牲的戰友裡麵,見到了好多張熟悉的臉。 就在半年前,他們都還一起生活在春城空校的校園裡麵,慷慨激昂,意氣風發。 然後領隊的兩名空軍軍官過來,做了上麵的指示,就是不要在外麵傳這次空戰具體的損失戰機和犧牲人數。 這可把學員們和那十幾名醫護氣得不輕,紛紛質問為了保家衛國英勇戰鬥犧牲,難道還需要隱瞞名字和人數,不配受到公祭? 尤其是溫儉,憤怒的沖到那個中校麵前,指著他的鼻子罵罵咧咧,口水噴了那個中校一臉。 滿臉扭曲圓瞪著虎目,一副一言不合就要乾架的模樣。 而這個空軍中校,隸屬航委總部的軍官,隻是拿著手絹擦了擦臉。 旁邊的空軍上尉,解釋了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作為空軍,你們在座的各位都應該看的出來,這次負責主攻的日機是以前從來都沒有在戰場上出現過的新式戰機,或者你們作為戰鬥機飛行員,根本連這一點都沒有分辨出來?” 最後一句話,帶著質問的味道。 實際上他也看出來了,這些飛行員都沒有看出來這一點。 當然能夠理解,畢竟他們這些人甚至今天是第一次遠遠的看到空中的日機真實模樣,之前看到的不過是圖冊和照片。 隻是有點失望,這裡麵還是沒有出現那種真正出類拔萃,眼光毒辣和敏銳的一流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