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都這般說了,那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陳慕生望著輕笑的寧川平靜說道。 寧川心中忽然一慌。 能讓這前輩開口幫忙的事情,一定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陳慕生看著臉上已經泛起絲絲悔意的寧川,“那頭飛猊趁著我們說話的功夫已經逃走了,需要你去把他抓回來。” “前輩放心,這件事定幸不辱命。”寧川鬆了口氣,語氣堅定道。 陳慕生望著寧川臉上浮現的大義凜然神情淡淡說道:“那飛猊被囚得甚久,靈乏體虛,以你的實力隨意能抓到它,無非是時間長短罷了。” 寧川臉上浮現尷尬笑意,他隨即將自己腰間玄鐵令牌解下,左手掐指一點,口中念念有詞。 玄鐵令牌泛起奇光,幻化成一隻玄雀,往平夷山山下飛去。 “諸位隨玉佩而去便能找到淮寧城,我且先行一步,稍後再與諸位匯合。”寧川微微一笑。 寧川的身下驀然升騰起一團霧藹,霧藹匯聚成雲,雲藹載著他騰空而起。 江熙仰頭驚愕望著這一幕,“這家夥看起來也沒那麼厲害,竟然會騰雲駕霧?” “他若是與你相鬥,應是一手都綽綽有餘。”陳慕生瞥了眼驚愕的江熙,望著那在山林裡飛行的玉雀,“我們也該下山了。” 江熙嘟囔道:“他可是神玄院的院使,對付我這半路出家的野道士不綽綽有餘嗎?” “他看起來比你還年輕。”林影走到江熙的身邊,沒等江熙開口說話,他便似逃一般的跑到了陳慕生的身後。 “你!” 江熙有氣沒處撒,抬頭瞧見跟在陳慕生兩側唯唯諾諾的兩個相貌艷美的精魅,連忙整理了一下臉上神態與儀容,輕咳一聲慢步跟上陳慕生的腳步。 有些慢了。 江熙望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眾人,他裝作不經意小跑幾步,再慢步跟上。 飛瀛郡淮寧城。 顧雲玄愜意坐在神玄院庭院中央的搖椅上,他臉上泛起懶散的笑意瞇著眼睛望著溫暖的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斑駁的光影洋洋灑灑落在顧雲玄的臉龐。 舒適。 正所謂此時情緒此時天,無事小神仙。 本想在午後休憩時光淺睡一下的顧雲玄,忽然睜開眼睛望著站在枝丫上的玄雀,他臉上懶散的笑意散去,一雙細長的丹鳳眼微微上揚。 “擾我清凈。” 顧雲玄盯著這隻玄雀半天,輕嘆口氣從搖椅上站起身,以手捏訣。 那站在枝丫上的玄雀落在顧雲玄的指尖,玄雀漸漸化作一塊令牌,令牌左上角的蚊蠅小字讓顧雲玄眉頭一挑。 “寧川這小子不是調到天隴郡神玄院當院使了嗎?怎麼突然跑到我這飛瀛郡來了。” 顧雲玄嘟囔著從庭院的鵝卵石鋪就的清閑小路走出,再走過鬱鬱蔥蔥和悠遠曲折的長廊,方才走到神玄院的院門口。 咯吱。 顧雲玄打開神玄院厚重的朱門,眉頭再度一挑。 站在神玄院院門前不是顧雲玄熟悉的寧川,而是站著一群他完完全全沒有見過的陌生人。 顧雲玄的目光在陳慕生身上一掃而過,放在陳慕生身旁兩側的藍袍竹紋女子與綠袍竹紋女子。 這兩個女子的相貌極為驚艷,哪怕是宮裡的妃子都不及這兩個女子美貌半點,完美的容貌仿佛天雕地琢,挑不出一絲瑕疵與缺陷。 但讓顧雲玄挑眉的是女子身上的長袍竹紋,這竹紋與他們神玄院院袍的竹紋紋路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你們都是寧川帶來的?這小子人去哪了。” 顧雲玄踮起腳尖往陳慕生的身後眺望,他隻看到了一個小孩和一個破爛道袍的道士,全然沒有半點寧川的蹤跡。 陳慕生平靜道:“他去捉飛猊去了。” “飛猊?大瑾哪有飛猊這種異獸,隻有無妄......咳咳咳,那你們來是乾嘛的。”顧雲玄輕咳一聲,看著陳慕生等人問道。 “你知不知道淮寧城林府在哪裡?”陳慕生望著顧雲玄問道。 顧雲玄瞇著眼眸看著陳慕生,他瞥了一眼在陳慕生懷裡探頭好奇打量自己的小狐貍,“你是來探親的,還是來尋仇的?” “是來做任務的。”陳慕生平靜說道。 顧雲玄聽到陳慕生的回答頓時眉頭一皺,這個回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過既然是寧川那小子帶來的人,那就給點薄麵吧。 顧雲玄側眸看了一眼陳慕生周圍的人,“我可以帶你去淮寧城林府,不過他們得先留在這裡,特別是這兩個。” 顧雲玄的目光停留在藍袍女子和綠袍女子身上。 “為......” “好。” 這一次江熙剛開口說一個字,連為什麼都沒有喊出來,就被陳慕生平靜打斷掉。 “看來你並不能做主呀。”顧雲玄嘴角上揚浮現笑意望著悶頭不語的江熙,“放心吧,我這神玄院又不是什麼吃人不吐骨頭的妖怪,你們隻要不到處亂跑,那必然不會丟魂少魄,缺胳膊斷腿的。” 江熙聽到顧雲玄說的話,抬頭看著顧雲玄臉上的笑容,越發覺得顧雲玄不懷好意。 “前輩......我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江熙小聲問道。 “神玄院牌匾就在上麵,剛才那隻玄雀也飛進了院子,我們不可能來錯地方。”林影抬頭望著門梁上懸掛的牌匾,看著站在朱門門口的顧雲玄。 顧雲玄瞇著的眼眸微微睜開,“你倒是比他經得起嚇唬,是個好苗子。” “走吧。”陳慕生平靜說道。 顧雲玄再將目光放在說話的陳慕生身上。 這個相貌略顯清秀的男人與他近乎九尺的身高有些不搭,身上的素色衣衫頗為簡樸。而他手上的桃木杖杖頂無塵,杖尖無泥,應是法寶之物。 “不急,我又不與你搶弟子。”顧雲玄忽而仰頭大喊,“殷瑤,出來接客啦!” 半響。 一柄鋒利泛著冷徹寒光的短刀破空刺向顧雲玄的後背,顧雲玄耳朵微動,沒有回頭伸手夾住了短刀刀刃。 “我們這是降妖除魔,為民除害的神玄院,不是什麼青樓勾欄!”青衫藍履的女子氣鼓鼓沖了出來,她雙手叉腰對著顧雲玄喊道。 顧雲玄不以為意將短刀丟到一邊,回頭看著殷瑤咧嘴一笑,“一時口誤,這幾位客人就麻煩你接待一下咯。” 殷瑤杏眼怒瞪掃了一眼陳慕生等人,“跟著我來!” 江熙望了一眼陳慕生,陳慕生回眸看著江熙,“隨她進去,切勿生事。” “我倒是不會惹麻煩,就怕林影他又突然看到什麼一沖動就......” “我不會再沖動了。” 江熙小聲的話語還沒說完,就被林影開口打斷,這讓江熙再也忍不住生氣瞪了一眼林影,怎麼什麼人都喜歡打斷他的話呢! 顧雲玄聽著這幾人的對話輕笑道:“看來你們來之前還發生了一些事情呢。” “快點!我還要去整理閣樓的典籍書庫呢!”殷瑤在神玄院內喊道。 “前輩那我們先進去了。”江熙恭敬的對陳慕生微微低頭,隨即又看著陳慕生兩側的精魅,整理了一下臉上情緒,“兩位姑娘隨我一同進去吧。” 顧雲玄歪頭瞧著江熙帶著那兩名女子走進神玄院,“這家夥難道不清楚那兩個女子不是人嗎?” “知道。”陳慕生平靜答道。 顧雲玄瞥了眼毫無波瀾的陳慕生,“你不打算提醒一下?靠得太近可不太好。” “疼了自然便知道錯了。” 陳慕生轉過身望著這條幽靜的街道,這條街道上僅有兩座府邸,,一座府邸便是屬於這神玄院,而另一座便在街道對麵。 街道對麵的府邸掛在門梁上的鏤金牌匾已經布滿灰塵,並且有搖搖欲墜的趨勢,看樣子已經荒置了許久。 “這可不是林府,你懷裡的那隻小狐貍也讓它進去待著吧。”顧雲玄注意到陳慕生的目光說道。 陳慕生輕拍了懷裡的小狐貍,小狐貍不情願的從陳慕生的懷裡爬出來,沖著顧雲玄翻了個白眼,跳進了神玄院內。 顧雲玄這才關上院門輕笑道,“現在你隨我一起來吧。” 顧雲玄往前引路,帶著陳慕生離開這條街道。 這條幽靜的街道外是寬闊熱鬧的大路,路旁兩側街邊小販的叫賣聲絡繹不絕,行人身上胭脂濃香味混雜著酒樓裡飯肴的香氣形成了一抹特殊的味道。 顧雲玄雙手攏袖慢悠悠走著,他偶爾會拿個包子鋪裡的包子咬一下,也順手會端起茶鋪裡的茶水喝一口,鋪麵裡的老板臉上全然沒有厭煩和憎惡的神色,反而還笑盈盈。 “顧公子要不再多拿幾個?” “誒誒顧公子,我這有剛到的新茶,你要是不急等我沏會茶給你嘗嘗?” “顧公子,顧公子!我這今日剛到手的老古董,你要不上眼瞧一瞧?” ...... 這條大路上與顧雲玄打招呼的人絡繹不絕,直到顧雲玄走上石橋,去往河對岸的時候,才漸漸清凈了些。 顧雲玄帶著陳慕生穿過幾條寬街窄巷,再鉆過幾道胡同,停在一處府邸前。 “這就是淮寧城林府,也是飛瀛郡林郡守家的老宅子。”顧雲玄回眸看著跟在自己身後的陳慕生說道。 林府。 陳慕生抬頭望著林府府邸上的楠木牌匾,餘光又瞥了一眼這座府邸門前的兩座石獅子。 石獅子的表麵是完好無損,可它們口中的石球已經化作一堆石粉。 顧雲玄瞧著觀望的陳慕生,走上門前叩響林府的紅漆大門,“現在這老宅子好像就剩林郡守的四兒子在吧?其餘的人都跟著林郡守去郡城那裡了。” 顧雲玄叩響林府的紅漆大門。 林府府邸內響起一陣腳步聲,不消一會林府的紅漆大門便已經被人打開。 “咦?你是林府的人嗎?”顧雲玄瞧著開門的男子稍有疑惑問道。 那開門男子深邃的眼眸裡透露著幾分警惕,“你是誰?我未曾聽老爺說今天有人會來拜訪?” “我是神玄院的副院使,”顧雲玄聽到門後的質問,他沒有想著隱瞞自己的身份,“至於他我就不知道誰了。” 陳慕生抬頭看著開門男子,“陳慕雲,是聽說林府有妖邪作亂,故而前來此地一探究竟。” “既然如此,那便請進吧。”開門男子仔細瞧了瞧陳慕生,便將紅漆大門完全拉開,退到一側。 顧雲玄眼睛瞇起望著這紅漆大門後一丈三尺的影壁。 這座影壁為雙麵鏤空雕,上有綠琉璃瓦頂,中間雕刻的是鯉魚躍龍門的圖案,圖案氣勢恢宏,雲海中二龍飛舞騰躍,顯首藏尾。 龍門更是雕刻得雄偉壯觀,可見雕刻手藝之高超。 “這是老爺特意請來手藝精湛的老師傅雕刻的。” “好手藝。”顧雲玄抬眸看了一眼解釋的男子,嘴角上揚回眸望著陳慕生,“你倒是沒說假話。” 這座影壁內的二龍龍角盡斷,就連水中爭相追逐的幾尾鯉魚也盡是無目之貌,故而這林府定有邪祟。 隻是顧雲玄沒想到自己在飛瀛郡東奔西走,捉妖除邪那麼多年,結果自己眼皮底下竟然有邪祟堂而皇之作亂。 顧雲玄走進林府。 他跟著開門男子一同順著影壁下的甬道來到院落,他打量了一眼院落裡的景象。 院子裡假山嶙峋。 院落廂房外都被貼滿了黃紙符籙,從符籙上的雲篆來看都是些驅邪避鬼的符籙。青磚臺階與走廊紅柱還有不少乾涸的血痕。 “那都是黑狗血,老爺用來趕鬼的。”男子回頭望著身後停下腳步的顧雲玄說道。 顧雲玄回眸掃了一眼地麵上堆積無人清掃的殘花敗葉,“原來如此。” 陳慕生平靜的跟在他們身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手中的桃木杖已經消失不見。 林府的其他地方更顯敗落。 院落裡池塘的池水渾濁不堪,一條條死魚翻在水麵上,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腥臭腐爛的味道。中央的紅亭方角更是蘊結蛛網,亭內的桌椅更是布滿了一層肉眼可見的灰塵。 廂房除了有跟前院貼有相同的符籙和乾涸的血跡外,房間門檻與紅柱之間還有墨線相連纏繞。 放置墨線的墨鬥已經倒翻在地。 “兩位,這裡便是妖邪所在之地。”男子走到廂房前,緩緩推開廂房房門。 房門緊貼的符籙隨之輕晃,映入顧雲玄和陳慕生眼簾的是一個被紅色粗線捆綁懸吊在房梁上的青黛長衫女子。 青黛長衫女子雖說雙眸緊閉,但胸膛仍有微微起伏,看樣子隻是昏了過去。 青黛長衫女子身下是一尊冒著熱氣的獸麵銅爐。 獸麵銅爐內紅水沸騰。 一個穿著絳紫蹙金水紋錦衣,披頭散發的男子正拿著一根長長的木棍不斷獸麵往獸麵銅爐裡的紅水攪動。 每攪動一下,沸騰的水麵就會翻出一根森然的白骨。 在這獸麵銅爐的底部還有一座以鮮血紋畫的簡易五行陣,五行陣的陣尖處各堆放著鮮血淋漓的臟器。 似是心肝脾肺腎等物。 披頭散發的男子發出晦澀難明的低語,他的聲音低沉嘶啞,在這間詭異的廂房裡回蕩。 而在這尊獸麵銅爐的正前方,廂房的最前端擺放著一具紅木棺材。 紅木棺材前有香爐,香爐內燭火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