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剛才那麼痛快就答應了我的請求，就是因為司祭阿斯喜歡我？” 　　“沒錯。”染鏡點頭，“他喜歡你，即便我拒絕你的要求，他也還是會請求我幫你。” 　　“你喜歡他？”她有些疑惑，染鏡對司祭阿斯的感情已經到了愛屋及烏的程度，若說這隻是兄弟情，她是不太信的。 　　“你……”染鏡被氣笑，這孩子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 　　“我給你講講我和司的過去吧。” 　　“好。”凝雪瑾點點頭，她也想知道染鏡為何會對司祭阿斯如此好。 　　“我和安姆是冥淵族這一代唯二的傳人，從小就被寄予厚望。但之後安姆意外死亡，雖然靈魂還活著，但也變成了非人非鬼的樣子，無法擔當大任，所以深淵族全部的擔子都壓在了我身上。長輩們都說，我是未來的深淵族族長，但是我知道，我既不願擔此重任，也非常清楚我並不適合這個位置。隻是作為冥淵族的後代，我必須要承擔這個責任，我帶著這樣的重擔，提前進入了冥淵學院學習。長輩們誇我小小年紀就有族長的風範，但是其實我的壓力很大，很多次都無法堅持下去，總想著，要是有誰能頂替我就好了。” 　　“之後，司就出生了。你出生之時天生異象，世人覺得很不可思議。但其實司出生時，他的身上也出現了神光，隻是靈神族的前輩為了保護他，對外隻是宣稱那天的異象是維夫施納一族做出的兵器導致的。” 　　四十多年前……凝雪瑾回憶了一下，她確實聽老師講過那件事。據說那一天深淵族突然爆發極強的力量波動，大陸各處都閃爍著淡紫色的光芒，搞得大陸人心惶惶，紛紛猜測深淵族是否有人成神。後來深淵族解釋說那是他們在進行兵器實驗，這讓大陸更加恐慌。 　　原來那件事是司祭阿斯弄出來的……等一下，伴隨著神光出生，那豈不是意味著司祭阿斯也是天生神靈？！！ 　　“和你一樣，他剛出生就可以覺醒冥器。但他的冥器不是他自己選擇的，而是自帶的。天眼、預言水晶，都是他出生後就伴隨在他身上的東西。靈神族的長老開啟預言，預言告訴他，司祭阿斯乃是命運之子，今後必定會繼承命運之神的神位。所以他從小就被嚴加看護，不輕易露麵，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他的存在。而我作為未來的深淵族族長，也被告知這個消息。長輩們叮囑我，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事，一定要保護好司。就是從那個時候，聽從司的建議、保護司的安全就成了我的另一個任務。” 　　命運之子，今後一定會繼承命運之神的位置……可現在他卻……凝雪瑾低下頭，眼眶有些濕潤。 　　“司小時候還不是現在這個性格。小時候的司雖然很聽話，但也會做出許多逾矩的事情。以前的司並不好交流，他的性子十分清冷，和他說話雖然會回答，但是回答的字數也不多。如果惹他不高興，他甚至會跳到我的頭上踩我。但雖然他很難伺候，卻在各種事務上都幫了我不少。幸虧有了他，幫我分擔了一半的重擔。長輩罰我的時候會擋在我麵前替我求情、當我修煉不順利的時候會和我聊天解開我的心結。他既像我的弟弟，又像我的朋友。隻是後來，司突然自動請纓，要和其他人一起去冥靈學院，長輩們怕他有危險，勸他不要去，我也一直在勸。但無論說什麼，司就像走火入魔一樣，誰勸都不聽，一定要去冥靈學院。長輩們無法，隻能同意他去冥靈學院成為臥底。我和他也就此分開，直到他十八歲那年，大陸戰爭爆發，紫離淵要求司祭阿斯等人返回深淵族作戰，我和他才再次相遇。” 　　“之後司就一直留在深淵族，隻是在深淵族的時日，他隻是盡心輔佐著我，沒有任何自己的生活。長老們都催促他讓他找個女人結婚，好將他的天賦傳承下去，但司一直未對任何女人產生過興趣，拒絕了長老們的要求。也有貌美的女人爬上過他的床，但他卻非常生氣，將爬上他床的女人斬成了碎塊，那是我第一次看他生氣，也是第一次看他如此暴力的一麵。” 　　斬成碎塊……司祭阿斯竟然能乾出這種事？凝雪瑾睜大了眼睛，想象著司祭阿斯斬人的場麵。 　　不行，想象不出來，這和他的形象實在相差太遠。 　　“司在這方麵非常潔身自好，我曾經問過他為什麼。他說——他要對他未來的愛人忠誠。這句話在當時很好笑，因為司從來沒對任何一個女人動心，我們甚至以為他不喜歡女人。可是我沒想到，司有一天真的動了心。” 　　他看著她，眼中有著不解，他實在是不理解司祭阿斯為什麼會喜歡上她這樣的人。 　　“司後來的性情變得溫和，每天也都是笑著。但他的笑容從沒有開心的情緒，曾經露露·阿拉好奇，用情緒之力攻擊他，攻擊卻落了空——因為他沒有任何情緒，開心也好、悲傷也罷，應該出現在人身上的情緒，在他身上全都沒有。他仿佛已經看透了世間萬事，再生不起任何情緒。但有一天，我突然發現他臉上的笑容不再是習慣性的笑，而是發自內心的開心。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是他救了你。他救了你，所以他才有了開心的情緒。” 　　她心微微觸動，司祭阿斯…… 　　“剛才我說，司一定要去冥靈學院。長老問他為什麼，他說，他要去遇見他未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後來我想到這句話，以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紫離淵，他是為了遇見他。但我突然明白，他去冥靈學院要遇見的人不是紫離淵，也不是別人，而是你——他去冥靈學院，隻是為了和你的父親產生交集，好在之後遇見你。你們是命運安排的相遇，他愛上你，是命運的安排。” 　　命運的安排……又是命運。 　　“你也喜歡他，對嗎？”染鏡問她。 　　她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司身上是有人的情緒的，我為他這樣的轉變感到開心。所以我希望你能和他在一起，讓他作為一個人活下去。”染鏡走到她身前，跪拜在她麵前。“請求你，和他在一起。” 　　“你——”她抓住染鏡，想把他從地上拉起來。“你這是做什麼？為了司祭阿斯，你竟然向我下跪？！” 　　染鏡是個傲氣的人，他怎會做出這種事情？而且又不是什麼生死之際他要求她幫司祭阿斯，他又何必這樣？ 　　“他值得。”染鏡堅定地說道：“他值得我這樣做。” 　　哈……凝雪瑾看著跪在地上的染鏡，他對司祭阿斯可真好，恐怕比司祭阿斯的父母對他都好。 　　“可就算你這樣說，我也不會因為你的話就改變心意。”她搖搖頭，“我不會和司祭阿斯在一起。” 　　還是那句話，地利人和，唯獨差了天時。 　　“為什麼？你不是不和紫君末在一起了嗎？”染鏡急了。 　　“我不會和紫君末在一起，也不會和司祭阿斯在一起。這一世，我不會再和任何人在一起了。” 　　墨念殤、紫君末，凡是她喜歡上的人，她都有無法和他們在一起的理由，想來司祭阿斯沒有什麼不同，別人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你……”染鏡見她極是堅決。 　　“起來吧。我們之間的感情，你再著急也沒用。而且我和他在一起，不見得他就會一輩子幸福，不是嗎？你也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我無法做到讓他一輩子都開開心心的。” 　　染鏡低頭，是啊，就算他們在一起，司又會真的幸福嗎？ 　　他確實是有些沖動了。 　　“起來吧。”這下凝雪瑾終於將染鏡扶了起來，“其實……感情這種事誰也說不好未來會發展成什麼樣子，就像柔靈和唐初離，就算你禁錮著柔靈不讓她走，說不定哪天她自己也會跑。而且……他們之後不一定會變成你想象中的那樣，他們不一定會重蹈覆轍。” 　　染鏡猛地抬頭看她，重蹈覆轍……她又知道些什麼？ 　　“這是我猜的哦，沒有人告訴我。”凝雪瑾笑笑，“我說的話你認真考慮一下，別等到釀成大禍的時候才想到放手。” 　　沒等染鏡再說什麼，凝雪瑾就離開了房間。 　　陽光照應出地上的影子，她抬頭，見那人正溫柔地看著她。那雙與她極為相似的紫水晶之眼全無淡漠，隻有滿眼的愛意。 　　她突然驚覺，好像和他在深淵族相認後，每次隻要她抬頭或回頭，就都能看到這樣溫柔地看著她的他。 　　“你就一直站在這裡等我？”她和染鏡可聊了好長時間。 　　“嗯。”他輕輕點頭。 　　她突然有種想撲到他懷裡的沖動。忍了又忍，她走到他麵前，仔細端詳著他的臉。 　　“光看臉的話，你真的很像不到二十歲的少年。” 　　“嗯……我就當這是句誇獎了吧。” 　　“本來就是誇獎。”她向前走著，他跟在她後麵。 　　“剛才染鏡說……你當年去冥靈學院，是為了遇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個人是我嗎？”她想聽他親口承認。 　　“嗯，是你。” 　　她開心地笑起來。 　　“他還說你曾經把一個爬床的女人剁成了碎塊，因為你要對未來的愛人忠誠。但是在我小時候的印象裡，你好像並不算忠誠哦！” 　　“那不是因為我的愛人是你嗎？”他笑笑，說著她想聽的話。 　　“剛才染鏡乾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她捂著臉，想讓嘴角笑容下來些。“他跪在地上，求我和你在一起。” 　　“跪在地上……”司祭阿斯的腳步停住，“鏡他……竟做了這樣的事嗎？” 　　“是啊。他對你真的很好，愛屋及烏，這不是誰都能做的到的。” 　　司祭阿斯張了張嘴，染鏡竟然因為這種事情向凝雪瑾下跪，隻是為了他…… 　　鏡啊鏡……他此刻心裡五味雜陳，說不清是什麼情緒。 　　“你要和我在一起嗎？”她問。 　　司祭阿斯搖了搖頭。凝雪瑾說過，她看到了他死亡的樣子。若是他們在一起，那她將來該多傷心？ 　　“是因為我看到的場景？你怕我以後會傷心？”她又問。 　　“是。”沒有瞞她的必要。 　　“那為什麼現在不和我保持距離？”他如果怕她太傷心，現在不應該離她遠些，讓她對他的感情變淡嗎？ 　　他眨了眨眼，走到她麵前，抱住了她。 　　“難過就哭出來吧。”他知道她想抱他，所以他主動送上來。 　　她低下頭，咬了咬嘴唇。 　　“我才不難過呢。”她搖搖頭，“我很堅強的。” 　　“是嗎？沒看出來呢。”他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那是你眼睛有問題！” 　　“嗯，對，是我眼睛有問題。”他收緊了手臂。 　　為什麼呢？為什麼她每喜歡一個人，就必須被迫和那個人分開？墨念殤、紫君末、司祭阿斯，沒有一個人逃得出這個魔咒。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既然知道你死了以後我會傷心，那你現在為什麼還不離我遠遠的，讓我淡化對你的感情？”她抬頭問。 　　“就算我離開你，你不還是一樣喜歡我，我死的時候，你難道就不會傷心？”他低頭看她，“我相信你，你會走出來的。” 　　他對自己的死亡非常平淡，他接受這個事實。 　　“那你為什麼不和我在一起？不是相信我會走出來嗎？” 　　司祭阿斯伸手，擦乾她的眼淚。 　　“不是你說的嗎，地利人和，唯獨差了天時。” 　　“怎麼又是我說的？我要聽你說！！”怎麼又是這句話，她都快煩死這句話了。 　　“聽我說？你要聽我說嗎？”他捧起她的臉。 　　她點頭。 　　他突然低頭，蜻蜓點水般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吻驚住，半天都沒能回神。 　　他看著她驚嚇的樣子，溫柔地笑了笑，再次找到她的唇，吻了下去。他的動作十分輕柔，一點一點地描繪著她唇的形狀。她反應過來，下意識想去推他，可他雖不用力，卻抓住她的手背到她身後，將她牢牢錮在懷裡，逐漸加深這個吻。 　　他全程沒有閉眼，邊吻著她邊看著她的表情，看著她的表情由驚嚇變得不可思議再到不知所措，他滿足地笑了笑，戀戀不舍的離開她的唇。 　　“這就是我的答案。”他說完，又吻住她。 　　“什……麼……答案？”她有些發懵，口齒不清地問道。 　　“我要和你成為這樣的關係。”他在她唇上輕啄，“算是情人吧，有實無名。” 　　有實無名……竟然還能有這樣的關係？！ 　　“我們不會結婚，不會成為夫妻，更不會永遠廝守在一起。但隻要你需要我，我就會陪在你身邊。無論你之後和誰有著什麼樣的關係，我都不會離開你。” 　　“你這是圖什麼……” 　　“圖你平安，圖你幸福，圖你一世無憂。” 　　這句話……她鼻頭一酸，險些又落下淚。 　　他輕輕親吻她的額頭。 　　“我會一直守護你。” 　　這是他的宿命，是他永遠的職責。 　　“奇怪，這回怎麼什麼都看不到了。”她喃喃自語。 　　“你已經窺探了一次天機，又怎會讓你窺探第二次？”他揉揉她的臉。 　　天機……所以就算她和紫君末分開，就一定能避免那個結局嗎？ 　　“紫君末不會由愛生恨之後發起大陸聖戰吧？”她突然想到這個可能性，莫非她的死是紫君末造成的，而紫君末感到悔恨所以毀滅了大陸？而她無意之間助力了這個結局？ 　　那可太戲劇性了。 　　“那你要回去找他嗎？” 　　“你覺得我該回去找他嗎？”她有些迷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ｍ 　　“這應該是你改變想法的第三次了，不要再搖擺不定了。”他親了一下她的唇，“事已至此，就順其自然吧。” 　　“順其自然？難道不是你出於私心要把我留下嗎？”她不滿地撅起嘴，她都快被他親脫皮了…… 　　“嗯，是我的私心，不想讓你離開。”司祭阿斯盯著她的眼，“所以呢？你要留在我身邊嗎？” 　　“……其實你是個病嬌吧……”她突然後知後覺，聽染鏡的意思，司祭阿斯小時候不是個溫柔的性格，所以其實他的本性應該是現在這樣？對於自己認定的東西，是不會放手的。 　　他嘴上說著隻是陪伴，但行動卻是想要更近一步。 　　“嗯？”他將她抱緊，等著她的回答。 　　“其實我們對彼此的感情來的都挺莫名其妙的。”她喜歡上司祭阿斯這件事，是她直到現在都無法理解的。她喜歡他什麼？相貌嗎？明明紫君末的相貌是她更喜歡的；性格嗎？她明明喜歡墨念殤的性格。 　　“莫名其妙嗎？”司祭阿斯搖搖頭，“我覺得並不奇怪，隻是我們命中注定要相愛。” 　　“我還沒愛上你呢。”她反駁。 　　“那就太好了，不要愛上我。”若是她真的愛上他，日後該有多難過。 　　“那你這是在做什麼。”她低頭看著他環抱住她的手臂。 　　“不讓你離開啊，你還沒有回答會不會離開我呢？” 　　“就算我離開你，你不還是會陪在我身邊嗎？”她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