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留下我?別忘了,這是我的世界。”風紋微笑著,依舊站在原地不動,但兩個人的距離卻仿佛很遠很遠。 “但這裡是我的岱海,你不該來。”侯謹山背著雙手,一股磅礴的氣息從他的周身湧現出來。 然後風紋消失在了原地,緊接著侯謹山也消失在了原地。 在遙遠的月球天空上,忽然像是綻放了一朵煙花,又像是有什麼東西撞在了上麵。 下一刻,風紋落於鎮海樓頂,侯謹山也緊隨落至鎮海樓頂。 “這就是您老人家這一百多年的成果?”風紋指了指天空。 “一百年,我為你打造了一個世界。”侯謹山說。 “不,這隻是一個囚籠。”風紋搖了搖頭。 “我又何嘗不是困在你的囚籠裡?”侯謹山反問。 風紋閉上眼睛,嗅了嗅周邊的空氣,然後睜眼微笑說:“看來,隻有殺了你,才能夠脫困。” “那就試試看吧。”侯謹山的聲音很平靜。 風紋的手很隨意地拂過額頭的鬢發,卻又暗藏著無限殺機,隨著她這微微一動,數十根寒冰凝成的銳刺緊緊排列,朝著對麵那個熟悉的身影次第射出! 侯謹山的右手在空中懸停,微微畫了一個圈,一個結實的屏障便出現在了他的身前,伴隨著“砰砰砰”的聲音響起,那些冰刺便完成了自己最後的使命,化為了一片虛影。 冰刺同時襲來的,還有一個秀麗的拳頭,狠狠地擊打在了侯謹山對麵的屏障上,轟的一聲,屏障應聲而碎。 風紋卻沒有停下進攻的速度,以更為猛烈的姿態打向了侯謹山那張平靜中略帶訝異的臉龐。 但那張臉卻很快流露出了一絲譏笑,侯謹山猛然出手接住了風紋的拳頭,就像是抓住了一個小小的貓爪。 說時遲那時快,與拳頭一並攻擊的,還有風紋左手衣袖中的希聲,冷劍無聲,直刺侯謹山的咽喉。 侯謹山不得不收手阻擋,卻迎來了風紋更加猛烈的一擊。 伴隨著“啪啪啪”的聲音,風紋收劍回袖,卻連出十掌,幾乎掌掌致命,侯謹山認真起來,小心應對。 二人一來一回不知過了多少回合,這是風紋第一次認真地出手,也是侯謹山時隔多年的第一次親自出手。 侯謹山忽然發現,自己似乎無法完全避開風紋的攻擊,所有的一舉一動都在風紋的預料之中,而自己卻無法預料到她接下來又是怎樣的變招。 風紋直至現在都沒有對侯謹山造成真正的傷害,但她顯然也並不是很在意這個問題,一切亦都在預料之中。 “料敵先知,這才應該是你的實力。”侯謹山沉聲說道,語氣中帶了一絲贊嘆。 “你就打算與我單打獨鬥?”風紋問道。 …… …… 珅娘沒有想到,在她最欣慰的時刻,侯謹山和風紋會忽然動手。 就算是阮青白和明念也沒預料到事情會發生得那麼突然,以至於當侯謹山和風紋在樓頂上交手時,他們還在原地猶豫。 珅叔則是早有預料地說:“我就知道她不可能會答應永遠留在岱海。” 是的,這才是侯謹山最初的計劃,讓風紋永遠留在岱海,留在這個侯謹山一手打造的小世界中。 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其實從始至終,侯謹山都沒有問出這個問題。 “我一直都想不通,這樣又有什麼用?又不能殺她,難道打贏了她,留在這裡就可以了?”阮青白不解地問道。 “是的,隻要抓住她,宗主就有辦法真正控製她,從而掌控整個世界。”珅叔說道。 “就像之前那樣不好嗎?風丫頭又不會傷害岱海,為何一定要這麼做呢?你們是不是太過分了!”珅娘憤怒地指著珅叔。 “問題不在於她是否會傷害岱海,而在於她有隨時可以改變並終結世界的能力,不要婦人之仁,我們隻是自救,而且又不會殺她。”珅叔伸出手去要去安慰珅娘。 但珅娘卻一把推開了他,說:“說到底,是你們的野心。” “就算是野心,如果沒有野心,岱海如何能夠走到如今的地位?”珅叔皺眉反問。 “好了,二位還是別吵了,這麼多年都沒吵過。”明念笑著打著圓場:“現在我們怎麼處理?就這樣袖手旁觀?” 侯謹山不在時,往往是珅叔做決定,他剛要下令,卻忽然聽見西海亭那邊爆發了轟的一聲響。 “風丫頭果然是有準備的。”珅叔吩咐道:“明念,你去解決西海亭的問題,青白,隨我協助宗主速戰速決,動靜不能鬧得太大。” “你站住!”珅娘卻忽然攔住了珅叔,冷冷說道:“我不準你去。” 珅叔卻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但他沒有想到一向溫順柔和的珅娘會忽然對他出手,他意識到不對便猛然後退,但珅娘的毒煙還是將他完全困在了原地。 與他一同被困的,還有阮青白,二人都沒有對珅娘有任何的防備,畢竟在過往的經驗中,哪怕珅娘有再多不同意見,終究都沒有做過什麼。 可是兩個人都清楚,珅娘如果真正動起手來,其實是非常麻煩的事,因為放眼整個神界,沒有人比她更擅長用毒。 “無論成敗,無論生死,此戰之後,我會返回凡間。”毒霧之中,珅娘平靜而又不容置疑的聲音響起。 …… …… 伴隨著西海亭的猛烈聲響,一隻巨大的貓頭鷹忽然飛了出來,它的背上馱著兩個傷痕累累的人,分別是胖和尚追遠和瘦道士成今。 這才是貓頭鷹飛速去找風紋的原因,原來二人竟然被侯謹山所俘,性命危在旦夕,他們與風紋不同,若是在夢境中被殺死,可就真的一命嗚呼,從此消亡了。 “你們兩個沒骨氣的東西,竟然真的把創建小世界的方法告訴了侯謹山!”貓頭鷹一邊馱著他們躲避攻擊,一邊氣急敗壞地咒罵道。 “但是總不能讓我們就真的死在這裡吧!侯謹山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胖和尚嘟嘟囔囔地說道:“而且誰能想到,我們躲了一百多年,剛剛無聊出來轉轉,立刻就被他抓住了!”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真的有辦法困住我們,在他的麵前,我們甚至無法施法回到昔來山。”成今道人眼中也閃過一絲後怕。 “我不過是打了個盹,你們就從昔來山跑了出來。就算是被抓住了,也應該等我們來救援!你們兩個都跟侯謹山說什麼了!”貓頭鷹惡狠狠地問道。 “等我們先逃出去再說吧!悵深,明念來了,小心!”追遠的最後兩個字淹沒了一片風聲之中,貓頭鷹迅速呼扇著翅膀在整個岱海的天空裡四處盤桓著。 “一群沒用的東西!怎麼連動都不敢動!”西海亭內薛蓮氣急敗壞,她沒想到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控獸之術今日竟然完全無法施展,那些平日裡兇神惡煞甚至隨她飛升的蛇獸們,今日竟然戰戰兢兢地趴在地上。 “哪來的破鳥!怎麼有這麼大的震懾力!”薛蓮大為不解。 “這是昔來山的鳥,自然有些本事。”明念來到她的身邊安撫道:“薛亭主,您先收拾一下這裡的亂局,剩下的交給我吧!” “那你爭取逮住這隻鳥,訓練成個坐騎試試!”薛蓮奸笑著說。 明念的嘴角閃過一絲苦笑,心想道:怎麼可能!但是身法卻毫不停留,直接便追向了天空中的大鳥。 貓頭鷹很明顯要去接應風紋,誰知道他們碰麵會發生什麼,這種情況下必須趕緊過去。 但是貓頭鷹卻也很煩躁地說:“侯謹山這是造的什麼世界,我怎麼也無法施法返回昔來山了?”它本想著直接帶上風紋一起返回昔來山,這也是他們的計劃之一,但是在月球的岱海之上,這些穿越世界的術法都統統失靈了。 …… …… 侯謹山和風紋已經一路飛來了月球的背麵,這裡是一片片的環形山,甚是空曠。說來也奇怪,月球作為岱海的中心,卻隻布置了一麵,其餘的位置依舊是一片片荒蕪的沙漠。 但細想來,凡間之岱海周邊,亦未沙漠,或許這也是一種懷舊吧! “他們都出賣了你,你還要救?”侯謹山平淡地問道。 “那又如何?我又不是你。”風紋再次一拳襲來,毫無花哨。 侯謹山接住了拳頭,甚至被一拳之力擊退了兩步。令他有些驚訝的是,他能明顯的感受到,風紋恢復力量之快,她的身上就像是一個無底漩渦一樣,可以隨時吸納補充天地靈氣。 這一次,表麵上是侯謹山抓住了風紋的拳頭,但實際上侯謹山卻發現對方吸住了自己,完全無法掙脫開。 而與此同時,侯謹山體內的靈氣在被對方猛烈地吸收著,風紋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 “果然如此,天地靈氣可任你使用。”侯謹山像是證實了什麼一樣,但是又毫無擔憂之意。 侯謹山無法掙脫風紋,他的力量在迅速流失,而風紋正變得愈發強大。直到某一刻,風紋再次抽出腰間的希聲,一劍刺向侯謹山。 這時的侯謹山臉色非常蒼白,但嘴角卻露出了詭秘的笑意。 然後下一瞬間,風紋口噴鮮血,手中的劍尖亦顫抖著停在了侯謹山的咽喉二寸處,侯謹山兩根手指穩穩地夾住了劍尖,說道:“那麼同樣的天地規則,也應該適用於我的世界。” 天地靈氣可任由風紋使用,因為她是世界的主人,但這裡是侯謹山的小世界,所以風紋受了傷,不輕的傷。 她甚至感受到侯謹山的靈氣在自己的身體裡肆虐,仿佛要占據自己的身體,這種滋味堪比淩遲之苦。 轉瞬間便是兩極反轉,現在是侯謹山強行向風紋的體內注入自己的力量,而隨著這股源源不斷的強大力量,風紋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愈發不受控製。 這對於侯謹山來說,也是一件極耗心神的事,他的臉色越發蒼白,連平日裡穩定的手也微微顫抖著。 這就是他的計劃,他要完全控製風紋! 風紋更加顫抖著伸出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冷笑地說道:“從初見麵時,你每次都用這招。” 侯謹山的眉毛微皺,他的直覺告訴自己,今日的一切都不會那麼簡單。這時他問道:“扶風去哪了?” “放心,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用不到扶風來解決。你倒是應該想一想,這麼久了,你的盟友呢?怎麼就你一人孤軍奮戰呢?我怎麼就一人來了呢?”風紋有些虛弱地嘲諷道。 “我本無須盟友,更不在意外界。”侯謹山卻很平靜。 “對,外麵的世界就算是天崩地裂又與你何乾?我知道的,但很現實的是,僅憑岱海之力,你就算是暫時控製了我,也無法真正控製這個世界,到了那時,你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所以今日之計劃,不僅僅關涉岱海。侯謹山,岱海之外我若贏了,岱海之內,你便輸了。如何從外界打碎一個世界,臨行前,我教過他。”風紋笑著回應著侯謹山。 “你在我的手裡,他什麼都做不了。”侯謹山回答道。 “是啊,你既然給了我這麼多力量,我便奪了你的世界,如何?”風紋說著這話,眼神變得魅惑起來,整個人迅速靠近侯謹山。 二人氣息相接,侯謹山無法逃開那雙眼睛,仿若初次見麵之時二人的對視。當時的侯謹山對弱小的風紋使用泯思術卻被對方所破,今日的風紋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的依舊是泯思術。 論起精神力量,無人可以與風紋抗衡,哪怕是侯謹山也不可以。 侯謹山的靈力在風紋的四肢百骸肆虐,隨時準備著發動最後一擊,從而徹底奪得整個身體;而風紋則精神力量則在侯謹山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仿佛下一刻就能完全操控對方的神識。 是啊,一次又一次,風紋都敗在了侯謹山同樣的招數之下,又怎會不想辦法應對呢?過去隻是她一直逃避罷了。 關鍵在於,這兩個人到底誰先能控製誰呢? …… …… 鎮海樓內,珅娘的毒霧被破了,在阮青白的協助之下,珅叔終於還是破了她的術法,因為這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加了解珅娘的手段。 珅娘渾身被控製,隻能無助地坐在原地,目光冰冷地看著珅叔。 珅叔說:“對不起,你等我回來。” “不必了,我說了,無論成敗,我都會返回凡間直至死亡。你追隨宗主實現你的大業去吧!”珅娘看起來沒有任何情緒,也不再掙紮,就那麼平靜地坐在那裡。 珅叔從未如此艱難過,他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這一瞬間,他真的開始對自己的一切產生了懷疑。 “珅娘,你這麼做,到底因為她是紋丫頭,還是因為你屬於追風門?”阮青白忽然皺眉問道。 “你總是能問到關鍵,但可惜的是,在追風門內我不算什麼。”珅娘盤膝而坐,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糟了!”珅叔忽然感應到了什麼,迅速去尋找侯謹山,阮青白緊隨其後。 …… …… 明念一直飛在空中與貓頭鷹纏鬥,阻止它帶著那兩個人離開岱海。但是論起飛行,這世間恐怕沒有任何生靈能夠超越貓頭鷹,更何況它的背上還有兩個對視對明念發動攻擊的一僧一道。 他們發動的不僅僅是術法攻擊,還有語言攻擊。 “明念!風丫頭可是把你看作生平知己,甚至敬你如兄長,你如今就這麼助紂為虐?”追遠嘶吼道。 “師父對我有養育教導之恩,我不能辜負他的恩情。更何況,隻是要她從此留在岱海,又不是殺了她。”明念平靜回答道。 “那是因為你們知道殺了她世界就會毀滅!不然又怎麼可能放過她!”成今道人也按捺不住怒火,開始對明念大喊。 “若是世界被師父所掌控,斷不會做出反復更改規則之事,說到底,風丫頭這兩次都太感情用事了,誰知道下次會發生什麼呢?世界控製之權交給師父也很好,他清心寡欲,能夠做到真正的天道無情。”明念耐心地回答著他們的問題。 “你個沒良心的!還勸起我們來了!找打!”貓頭鷹聽著明念的話,爆喝一聲,然後甩出了數根鋒利的羽毛利劍,猛烈地朝著明念攻擊過去。 明念迅速躲開貓頭鷹的攻擊,嘴裡的話卻沒有停止:“二位前輩也說過了,無論誰掌控世界,都不影響你們的存在。所以不如就跟隨我師父,這樣還能皆大歡喜。” “你個瘋小子!你就沒想過如果這個世界真的被你師父所掌控,風紋的真身還能活著嗎?”貓頭鷹更加憤怒了。 “他們二位不是說過了,她的真身或許會就此死去,但夢境未必消亡,而她將可能會永遠留在這裡。更何況,她所謂的真身是另一個人,而這裡的才是真正的風紋。”明念有些得意地笑著。 “看老子不吃了你!”貓頭鷹徹底發火了,之前一直顧忌著風紋的關係,沒有與明念下死手,這時終於發起狠來。 他們一路攻擊閃躲,一路追逐鬥狠,就這樣也來到了月球後麵的環形山上。 環形山上隻有兩個孤零零的人相對而視,一紅一黑,靜止不動仿若石像,但這個世界的掌控之權說到底就在他們的手中。 明念朝著風紋而去,貓頭鷹趕緊慌忙阻擋,既怕誤傷了風紋,同時又要敢在明念的攻擊之前。 終於,貓頭鷹和一僧一道合力一擊,一根巨大的羽毛劃破空氣,向一支令箭一樣直刺明念的後背。 明念稍稍側過身去閃躲,卻還是被那羽毛射穿了左肩,雖然避開了要害,但是依舊讓他一擊重傷。 而這時,他已經來到了風紋身後,隨著這一躲,便旋轉大半周站到了侯謹山身後。 說時遲那時快,他沒有絲毫猶豫,在與貓頭鷹激戰許久之後,終於第一次拔出了劍,卻是刺入了侯謹山的後腰! 侯謹山噗地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這一擊雖不致命,卻徹底中斷了他對風紋身體的靈氣控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風紋身上一鬆,頓時恢復了不少力氣,剛要對侯謹山發動攻擊,一個猛烈的拳頭忽然就朝著她的麵上打了過來,珅叔那凝重的眼神正犀利地望著她。 與此同時,她感受到了身後有一股淩厲的劍意正在襲來,仿若毒蛇一般,從氣息上判斷,她不用回首也知道這是阮青白。 正在天上準備發動第二輪攻擊的貓頭鷹驚呆了,他沒想到剛剛還在義正詞嚴勸說自己的明念忽然間就反水刺向了他師父。 也沒預料到,這轉瞬之間,珅叔和阮青白就迅速加入了戰局,但很明顯,風紋現在陷入了一個更可怕的局勢中。 前有來勢洶洶的珅叔,後又狠厲決絕的阮青白,再加上重傷在旁虎視眈眈的侯謹山,哪怕是與明念合作,風紋又能接住幾招呢?它忽然有些後悔,剛剛對明念的下手有些太重了。 “時機選得不錯,偽裝得也很好。”哪怕此時呼吸不暢,侯謹山也沒忘誇贊一句明念。 明念苦笑著說:“師父您老人家真是胸襟寬廣,但我今日終究要大不敬了。”風紋已經受到了來自珅叔和阮青白的雙重夾擊,明念不顧肩頭的傷勢,直接便要去協助風紋。 但這時,他要麵對的,首先是侯謹山。可以說,他這一身的本事都是侯謹山教的,哪怕此刻侯謹山傷勢比他要重得多,他也實在是心生敬畏,因為這是來自土徒弟對師父的天然畏懼。 所以他不忘給自己壯膽,笑著說:“師父,我還沒見過您老人家傷成這個樣子。” 侯謹山卻平靜微笑:“那你慌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