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打鬥的動靜太大了,大到月球上現存的岱海弟子必須要做出反應,好在,人一點兒都不多。除了目窺園主鬆廉和西海亭亭主薛蓮在之外,就隻剩下奉壹和古月二人,其餘弟子都四散在廣袤太空中的各個星球之中。 畢竟如今的神界太大、太大了,大到很多地方都需要派人去駐守,更需要不斷有人去擴張。 就目前的情況來說,鬆廉、薛蓮、奉壹和古月必須要做出選擇。他們原本也不在這裡,隻是他們參與了之前在對昔來山的行動之中,所以才會出現在這裡。 “你想去外界求援嗎?”鬆廉一向不以武力著稱,就在他剛剛打算邁開腳步離開之時,身後忽然傳來珅娘的聲音。 “是,母親。”鬆廉不得不低聲回應。 “你若是敢離開這裡半步,娘就死在你麵前。”珅娘平靜地說道。 隻是一瞬,鬆廉便接受了這個現實,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珅娘的身邊守著她。 “我死在這裡和死在凡間其實並沒有多大區別,都意味著我們要永別了。”珅娘有些慈愛地摸了摸鬆廉的肩膀。 “我知道自己勸不了母親,隻是不理解,您為何要如此決絕呢?”鬆廉說。 “因為我也始終看不慣他們的手段啊!但是我依戀你父親,所以就盡量不過問這些事兒,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直到風紋出現,她也看不慣,但是她一直在改變,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她做出了我一直想做卻沒有做的事情。”珅娘說。 “母親,那是因為她是夢境之主。”鬆廉反駁道。 “對,她是夢境之主。可是在樓內已經漸漸把我當作一個女仆的時候,卻隻有她讓我想起我曾經也是千金小姐,她真的把我看作一個長輩。大家都習慣了不是嗎?習慣了由我打掃樓內的一切,習慣了我的侍奉,但最初我不是這樣的啊!”珅娘有些傷感地說。 鬆廉忽然覺得無力反駁,其實他大多數時間都在目窺園內,說起來這些年很少陪伴在珅娘身邊。 “我不想再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就算我無力阻止,所以我會回到凡間,歷經老病,了此殘生。” “母親,為了這些,您真的舍得就此離開?離開岱海?離開您唯一的兒子?”鬆廉不覺眼眶通紅,哪怕再無力,也依舊試圖挽留著。 “不僅僅是為了這些,這一切早就是我的心結。你以為宗主夫人為何寧死不見宗主?當年的一場任務中,宗主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明知自己的女兒可能會有危險,依舊沒有施救。”珅娘回憶起了那段時光,也不覺有些諷刺。 “我猜到了。”鬆廉說。 “但這件事不過是同樣的悲劇重演罷了。”珅娘說著這話,伸出手慈愛地摸了摸鬆廉的臉頰。 鬆廉是何等聰明之人,這時不可思議地問道:“母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親生兒子鬆廉因為同樣的原因已經死了,我和你父親撿到你時,你不過是一個嬰兒。”珅娘平靜的敘述卻力勝千鈞。 鬆廉的眼光黯淡了下去,說:“難怪啊,果然,您為什麼非要告訴我呢?” 珅娘的武功也不弱,更不論是珅叔,而鬆廉在此方麵卻始終姿勢平平,這一切在今日都有了答案。 “但你依舊是我的兒子,我也依舊是你的母親,不是嗎?”珅娘撫慰道:“隻是你需要接受真相。那麼作為母親,我還有話要叮囑你。” “母親請講。”鬆廉努力向外看去,不想讓母親看見自己眼角的淚花。 “對待你真心喜歡的女子,就要付出真心,愛她所愛,護她所護,答她所願。”珅娘拉過鬆廉的手說:“青白麵冷心熱,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是個好姑娘。” …… …… 這一麵母子情深,另一麵戰況慘烈。 薛蓮的確出手了,但是沒有去攻擊風紋,而是去攻擊貓頭鷹。 “就憑你個臭婆娘!還想讓老子給你當坐騎?風紋都不會讓老子駝!”貓頭鷹今日已經炸毛數次了。 “越是你這種野性難馴的大鳥,我越是感興趣,這些年都不知馴化了多少了,也該讓你瞧瞧我的本事。”薛蓮得意地說。 “連我們倆都得聽它的,這次可真是你異想天開了哈!”追遠和尚從貓頭鷹的背上露出個頭,扯著脖子說道。 “呦!不是你在我手下跪地求饒的時候了!什麼昔來山,也不過如此,貪生怕死,我這些年審過的囚犯還沒有比你嘴巴更軟的呢!”薛蓮在一旁毫不留情地諷刺道。 薛蓮的真實功力確實並沒有那麼強,但正所謂一物降一物,多年來她馴化各類飛禽猛獸的手段也是十分了得的。貓頭鷹就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人好像竟然比明念更為棘手一些,對方明明沒有發動多麼猛烈的攻擊,卻數次都差點兒讓自己身陷其中。 所以打著打著,貓頭鷹漸漸覺得自己背上的兩個人有點兒累贅了。 …… …… “奉壹,你要背叛岱海?別忘了當時你師父李先生何等忠義!”古月揮舞著鞭子,即將要打向奉壹。 奉壹卻很是有禮卻又堅定地說:“師父就義之時,風紋仙子也一直都在守護岱海,如今是岱海不義。” “不,我很清楚,你是最忠心的人。你這麼選擇隻有兩種可能,第一,你是追風門的人;第二麼,你喜歡她,就像我喜歡扶風一樣。”古月抱著胸審視道。 “你不要這麼說。”奉壹有些不知所措。 “喜歡是人之常情,有什麼不敢承認的,雖然我很討厭她,但你敢喜歡她,也算是值得敬佩。”古月笑著說:“我想起來了,當年觀景臺上一戰後,你回去總是皺眉沉思,還偶爾微笑,當時我就有這種懷疑,沒想到是真的。” “她為了所愛之人、為了天下百姓,兩次改變世界,我們怎能如此對待她?古月,你不如收手,和我一同去幫助她,可好?”奉壹認真地邀請道。 “你和你師父一樣,身上都有一股讀書人的呆氣!”古月說罷甩出了鞭子,喊道:“拔劍吧!讓我看看這百年來,你有多大進步!” “得罪了!”這種情況下,奉壹依舊不忘抱拳行禮,隨後才光明正大地拔出了手中的君子劍。 …… …… 當珅叔和阮青白前後夾擊攻向風紋的時候,風紋並沒有閃躲。 在遇到攻擊的時候,閃躲是本能的反應,靜止不動才是思考後的行動。二人的攻擊太強了,強到可以一擊便將風紋置之死地。 電光火石之間,風紋反而想清楚了這個問題,所以她隻是似笑非笑地站在那裡,甚至可以露出要害迎上兩邊的攻擊。 珅叔和阮青白很清楚,風紋絕對不能死。但他們的攻擊速度太快,快到這個時候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撤回自己的攻擊,哪怕遭到反噬,因為他們不敢冒哪怕是一點兒風險。 所以他們的首次出手就這樣被迫失敗了,並沒有想預想那樣重傷風紋。而就在這收手的瞬間,風紋已經來到了一座更高的環形山上看著他們。 “珅叔,師姐,哪怕是在岱海的規則中,你們也不能殺了我,因為我才是一切規則存在的根本。投鼠忌器,你們又如何能拿下我?師父的圈套,我可不會再上第二次,別忘了,你們不能殺我,但我可以殺你們。”風紋幽幽地說道。 “殺我們?風紋,你下得去手嗎?”阮青白反問。 “但我不會給你們控製我的機會。”風紋平靜道。 “風丫頭,你也別太小瞧我們了。”珅叔一邊說著,一邊猛烈地聚集著周邊的天地靈氣,源源不斷的靈氣聚集在他的手心,仿若一張大網一般,要將風紋束縛在內。 阮青白則配合著珅叔意圖堵住風紋四麵八方的路,頃刻間環形山四周的沙粒便匯聚成了一座座山峰,原本風紋所在的山頂如今看著倒像是一個小小的山穀。 但風紋又怎麼可能任人捉捕呢?一片風沙和塵網之中,隻見她像一隻輕巧的猴兒一樣穿梭來去,速度快得像是一顆流星一般。阮青白和珅叔合力之下,網越縮越小,風紋能夠騰挪的空間也越發渺小了。 所以她知道不能再繼續耗下去了,隻見她忽然停下了極快的腳步,瞬間便靜止了下來,並拔出了手中的短劍希聲,希聲像是化作了一道金色的光芒,在一片沙塵之中顯得格外耀眼。 緊接著伴隨著鳳鳴鶴唳之聲,珅叔和阮青白被那耀眼的光芒刺得閉了一下眼睛,就在這紮眼的片刻,原本巨大而結實的塵網就這樣被撕開了一條口子。一道紅色的身影從中飛速地跑了出來,飛向了更遙遠的天際。 但是無論她飛多遠,都隻能拉開與珅叔等人的距離,卻無法逃離岱海世界,所以她隻是喘息片刻,便停了下來。 一味逃離隻能讓風紋的體力愈發不支,而對方會漸漸恢復;坐而等死沒有意義,同樣的圈套他們不會中第二次;這個時候,風紋剩下的路唯有主動出擊。 但風紋自己心裡很清楚,以她一人之力,在如今的岱海的確勝算不大,畢竟剛剛與侯謹山一戰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 而另一麵,明念在侯謹山的攻擊之下已經露出了失敗之勢。 弟子挑戰師父本就是很難勝利的,因為師父很清楚弟子的弱點在哪兒,尤其是像侯謹山這樣的師父。 “這就是小世界的力量嗎?沒想到師父竟然恢復得如此快。”明念不顧嘴角溢出的鮮血,苦笑著應對著侯謹山。剛開始侯謹山受了重傷,一直在躲避明念的招式,他以為自己或許可以借機取勝。 但是沒想到不過是幾個回合之下,侯謹山周身的靈氣運轉竟然愈發流暢,其恢復之速度實在是令人驚訝。 “對自己人,你不夠狠。若剛剛下死手,你有五成機會,但你不忍。”侯謹山點評道。 “你們都是我的親人,我又哪有師父這麼硬的心呢?”明念苦苦支撐著,忽然對那邊與珅叔、師姐鬥得難舍難分的風紋喊道:“風丫頭,扶風那小子呢?怎麼還不來?” “你問我我問誰?”在對方的猛烈進攻之下,風紋也不禁十分煩躁。 這裡是侯謹山的世界,他隻能恢復得越來越快,而對麵的珅叔和阮青白聯手也沒那麼好對付,重傷的風紋用盡全力也隻能勉強維持不敗。可一旦侯謹山擊敗明念,便是風紋徹底失敗之時。 在這裡的時間越久,風紋的危險便越大,這個時候她隻能寄希望於外麵的扶風了,希望這小子能給自己一個驚喜吧! …… …… 扶風一直守在帝都星之外暗中觀察著這裡的一切,以他如今的本事要想躲藏,的確沒有人能夠找到他。 也不知侯謹山到底用了什麼辦法,但或許在風紋踏入岱海的第一步開始,帝都這裡便收到了消息,而且很明顯對方早就有所準備。 帝都內飛出幾個重要的人物,分別是雲良、範長白和姚簡叔,看方向是在往岱海飛去,扶風自然知道他們是去乾什麼,但這時卻沒有阻攔,因為他一直在等待著真正的對手出現——皇帝王崮並沒有現身。 所以他繼續躲藏在暗處,渾然沒有在意那些人前往岱海可能會產生怎樣可怕的後果。但即便如此,他的內心也難免憂慮,隻是當下的情況,他必須要確保這裡萬無一失。 很明顯,雲良三人是暗中出行,並不想讓太多人知曉,畢竟他們做的也不是什麼好事,這次也不過是奉陛下之命與岱海暗中合作罷了。 但是似乎有人泄露了他們的行蹤,不然神界之大,怎麼那麼巧就能夠碰到熟人呢? “三位將軍!這麼巧!真是好久不見,我們有幾十年都沒一起把酒言歡了吧?”商行忽然出現在他們麵前,一邊說著一邊變出了兩個酒壇,說:“這可是我從凡間拿上來的百年陳釀,普天之下除了我這裡,哪都喝不到,走啊!喝一杯去!” “如此好酒,商公子怎麼就舍得和我們一起喝了?你身邊那麼多美人兒,今個又何必浪費在我們的身上?”雲良立刻笑著停了下來,隻是麵上雖然說著這樣的話,心裡卻警鈴大作。 “你瞧瞧,就是生分了,我多少年前就潔身自好了,你們竟然現在都不知道,嘖嘖嘖,快隨我來吧,去商行,我帶你們吃真正的好酒好菜!”商行說罷,便將一隻胳膊搭上了雲良的手,硬是要拉著他離開。 這種時候,雲良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便笑著應承道:“好啊,那我就去隨商兄一起喝一壇!” 範長白和姚簡叔沒想到雲良還真去,但是也轉瞬明白了過來,姚簡叔立刻說道:“既如此,雲將軍就去雖商公子品酒吧!我等對此沒有興趣,便先行一步了!” “誒!那可不行,既然都一起遇到了,我又怎麼能厚此薄彼呢?快隨我一同去!”商行直接便要拉過二人一起走。 “商行首!我等有要事在身,還請你不要耽擱了。”範長白忽然冷冷地說。 “若真有要事在身,剛一照麵怎麼不說呢?分明是想騙我,不行不行,隨我去喝酒。”商行直接便拉過範長白的胳膊,態度極其親熱。 範長白卻瞬間甩開,說道:“不必了,我既然不想喝,你又何必強人所難呢?” “哦?我明白了,看來你們是有事在身。”商行鬆開了手,似笑非笑地說道。 “那既如此,我等就先不奉陪了,商兄,改日再約!”雲良也趕緊笑著客套起來,眼看著就要離開。 “看方向,你們是要去岱海?這樣吞吞吐吐的,應該還是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上次神界大戰你們都沒有帶我,怎麼這次又要把我這偌大一個商行就此甩開不管了?”商行忽然挑明了話,嘴角的笑容充滿了冷意。 “若有好處,商兄自然能夠把握,我們今日也不過去看看罷了。”雲良說。 “但我今日受人所托,卻是無論如何不能讓你們去的。”商行終於亮明了底牌。 “受誰所托?”雲良立刻抓住了事情的關鍵,今日行動極為隱秘,商行是如何知道的? “你們的事情是見不得光的,否則皇帝陛下就是挑起神界大亂的罪魁禍首。別忘了,如今不僅有各大門派,還有遊離分散於各門派之間的追風門和息風教。”商行平靜地說道。 雲良等人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商行說得沒錯,今日之事的關鍵在於,絕對不能聲張。 “陛下想必對你們吩咐過,別鬧大了,如今你們原路返回如實稟告便是,否則嘛,我不介意幫你們廣為宣傳一下。”商行頗有些地痞無賴地說道。 “如今商行是徹底決定與朝廷為敵了?”雲良皺眉問道。 “我不介意誰是朋友誰是敵人,我如今隻介意,我的心上人能不能達成所願。”商行認真地看著對方說道。 事已至此,三人彼此對視一眼,便決定先返回帝都請示,畢竟回去一趟也不過須臾。 看著原路返回的三人,商行忽的笑了,剛要返回商行,忽然想到了什麼,便前往了天都峰。 人已離開,但他自言自語的話還在空中回響:“既然得到了姑娘的真心,就不該三心二意;我過去雖然百無用心,但也從不欺騙姑娘。” …… …… 雲良等人返回了帝都,並向皇帝如實稟告了商行所言。 王崮聽聞之後,眉毛微挑:“看來這次商行先做出了選擇。” “陛下,那我們是否按計劃去支援岱海?”雲良躬身問道。 “朕在想一個問題,商行是如何知曉你們的行蹤的?”王崮平靜地掃視一遍每個人的眼睛。 “或許有人盯著帝都,也或許……有奸細。”範長白回答道。 “沒有人可以窺視整個帝都而不被朕發現,所以隻有一種可能。”王崮沒有說,但是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不可能,陛下,此事隻有微臣三人知曉。”姚簡叔躬身回答道。 “是啊,可怕的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隻有你們三人知曉。隻是朕不知道,到底朕的身邊是有追風門的人呢?還是有息風教的人呢?” “陛下,微臣三人絕不會背叛。”範長白堅定地說。雖說三人偶有政見不合,但是多年來彼此熟識,亦都是隨陛下一路穩固江山之人。 “朕也不相信,所以朕自己去一趟吧!”王崮說罷,揮了揮手,完全不給三個人任何阻撓的機會,而事已至此,他們也沒有立場進一步阻撓。 “陛下?這是?”雲良看見隨著陛下一揮手,麵前便忽然出現了一個空間之門。 “多年前,朕曾經向顧仙舟請教過不係舟如何能夠從凡間穿梭至仙境,便借此習得了空間穿梭之法,以此法門,可越過星外結界,直到岱海,你們在此等朕回來,朕自會查明真相。”說罷,王崮便走入了空間之門中,隻留三人麵麵相覷。 扶風看著雲良三人離去,又看著他們三人返回,完全沒有任何意外,反而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他想他等待的時機終於要來了。 皇帝王崮很早以前便在帝都之內打造了一個結界法門,通過此界,可直入岱海。在第一次神界大戰之前,他就是這般進入了鎮海樓。 這一次,他認為自己可以如同往常那般,在睜開雙眼之後,便看到觀景臺的景觀,但是很遺憾,並沒有。 他睜開眼睛之後,看到的是一片墨色的虛空,虛空之中隻有一個黑色的身影,對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皇帝,我等你很久了。” “扶風?你做了什麼手腳?”王崮臉色微變,但迅速冷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