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公子住手(1 / 1)

“喂喂喂,聽說了嗎,南家的商隊居然被劫了”   “兄弟,這話你可別亂說,南家的商隊,除了他們自個兒,還真沒誰敢動”   那個最先說起南家商隊被劫一事的光頭漢子一聽此話,好似料到他們不信,一臉得意,故意止住了話頭,高深莫測的喝了一口酒。這一來,他旁邊那幾個押鏢的同行可急了,雖說是不大信這件事,可也耐不住這般有聊頭的話題吊住胃口,當即就向店家又要了一斤上好的酒水和二兩熟牛肉,就往光頭漢子的身前推。光頭漢子那是一個滿意,招招手示意那幫鏢客把頭湊過來,神秘兮兮的小聲說道著,而其他人則是一邊聽一邊附和稱奇,不斷點頭。   “那老哥還真不算說錯...自家人...”   “哦哦,有理有理,難怪南家也著了道”   “那這下南家可得肉疼嘍”   “這位老哥,這話就不對嘍...”   “嘖嘖,還有這樣厲害的少年人物,咋從來沒聽說過”   “照說這蒙了雙眼的天才,無論如何也是該有所耳聞的”   ......   泠三水聽著從光頭漢子那桌傳來的含糊隱約的聲音,津津有味的喝著自己的碗裡的白水。我苦人兄果然是風采卓絕當世英才,不愧是我泠三水認的兄弟,下次見麵隻這事就得和他和兩大碗。隻是一想到不能喝酒,泠三水又難免遺憾,無奈嘆氣,端起碗又是一口,不忘在抬碗的那一霎瞥一眼對麵的洛小瀟。   “啪”的一聲,洛小瀟一掌就拍在了泠三水的頭上。泠三水又是懵逼又是心虛,怎的,現在連看一眼也不行了?洛小瀟隻當沒有察覺到他的神色變化,繼續把玩著手上的櫻花狀的玉墜,說道:“昨天晚上,你沒叫瀟姐。”泠三水一愣,隨後反應過來,頓時偷樂起來。原來是這事,瀟姐還是能繼續看的哩。   離開鐵樹軍五日,晃悠的走走停停,終於到了初州地界。元初山雖然橫跨元、初兩州,宗門祖師堂卻隻在元州。初州長久以來一直處於一個比較尷尬的位置,想要靠上元初山這座大宗,人家根本不搭理你。明明也是沾親帶故的,偏偏元初山連在初州設下宗的想法都沒有。直到千年前那位劉大學士的出現。劉大學士出山的最初任職地就在初州,靠著一些積攢下來的香火情,讓初州與元初山搭上了線。千年來,靠著這根線,初州官場和以劉家為首的元初山世家不斷經營,初州儼然成了元初山的山下化身。盡管元初山依然沒有設立下宗,可初州的山上勢力至少半數都是元初山世家的。而元州由於是元初山宗門所在,不是幾大家的一言堂,山下反倒沒有受到這等好處。   外界可能不知道,泠三水和洛小瀟兩個元初山嫡係可是清楚的很,元初山上一直隱隱有派係之爭。幾大世家向來瞧不上泠、洛二人所在的祖師一脈,而祖師一脈看那些世家子弟更是不順眼,一方嘲笑對方是乾啥啥不行的無用“散人”,一方罵對方是敗壞門風違逆祖訓的“逆徒”,兩邊從老到小不知道乾過多少架。兩人的師兄楊犇幾乎是每架必打,每打必輸,不是腫臉就是青鼻子。泠三水和洛小瀟則是一次沒打,用泠不遲的話來說就是:“你倆去啥去,還嫌你們楊師兄不夠丟臉?”沒打過架,幾乎成了泠三水心中最大的遺憾。最開始泠三水還常常向泠不遲嚷嚷,後來習慣了在山上壓三境的日子,又確實打不過劉家那個劉飛卿和袁家那個莽夫,還有一個曹家的姐姐,那還打錘子打。不過那三人也不曾打過架,不然他們這些個“散人”,每次估計都得被抬著回來。至於為啥是這樣的格局,兩人就不大清楚了。   “瀟姐,我們接下來往哪兒去?”   “不知道”   關於要去哪裡,兩人是真不知道。被泠不遲趕下山時,他們倆還正在議論元初會的各方天驕。泠不遲當時也沒說下山做什麼,讓他們去了水木齋,轉悠完鐵樹山,就想乾嘛乾嘛。本來就這樣隨意走下去也挺好,隻是他們如今已經是有點囊中羞澀了,約摸著也就夠他們趕回元初山。泠三水心裡合計著,要是窮鬼老爹多給一點就好了。如果我每餐少吃一點,還能再走一走,住店隻要一間房,睡門外走廊也不是不可以......   “逛完玉山城就走”   “啊?”泠三水疑問出聲,現在不就在玉山城嘛,那不是馬上就得回元初山了,一時間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悲傷。   玉山城盛產美玉,城中尤多工匠善造佩飾,天下不知多少女子心心念念著能來玉山城一趟,洛小瀟也不例外。按洛小瀟的本心,就該在玉山城小住個一旬,賞景逛街兩不誤。此刻少女自己決定隻待一日,到底是有些鬱悶的。少女微瞇起雙眼,盯著泠三水。怎的?我為你著想你泠三水倒不樂意了?泠三水下意識就摸了摸頭,尷尬的笑了幾聲。洛小瀟這才收回視線,輕輕摩挲著手上的玉墜。   酒鋪在玉山城的一條小巷中,沒有名酒賣,可也不興賣白水。店小二早就想攆那兩個白水就素麵的家夥走,隻是掌櫃的毫不在意,樂嗬嗬的看著那兩個小混蛋,這才耐著性子沒有趕人。倒也怨不得泠三水和洛小瀟,也就這家店還賣素麵,省錢的機會,錯過不得。好在兩人心中有數,也不多坐,泠三水一碗水下肚,起身給了碎銀,道了謝,就要離開。   店小二這才神色和悅了一些,小子還是懂得些禮數的,趕緊走,大爺我就不計較那幾碗白水了。   然而事情總是讓人意外,酒鋪虛掩的木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個小女孩慌張的跑進酒鋪。小女孩穿著件略顯肥大的粗麻衣,粗麻衣上還有許多塊或新或舊的補丁。小女孩生得十分水靈可愛,頭發被汗水浸濕,在額上岔開,乾凈的臉上帶著淚痕,眼角還掛著淚珠,喉嚨一動一動,輕輕抽泣著,不斷的喘著氣。小女孩剛進酒鋪,外麵緊跟著就傳來一陣腳步,一個年輕英俊的公子帶著幾個仆從也走了進來。那個年輕的公子輕輕頷首,對著酒鋪掌櫃拱了拱手,向掌櫃致意。   這個英俊的公子正是玉山城城主之子,風華陰。這位風公子,在南鄭也算個名人。束發之年接觸玉山城政務,初任巡檢,不過一年就使玉山城“夜不掩戶,行不慮匪”,剛過弱冠,便已經在幕後掌管玉山城許多的事務,隱隱有了個“玉山小城主”的稱號。加之風華陰確有謙謙君子之風,在玉山城的風評其實很好。隻是咱們這位風公子也有個癖好,好養童女。因為這個癖好,風華陰沒少受詬病。而風華陰在任巡檢後一直隻是掛著虛職,和此事也有很大關係,朝中罵他的人可不在少數。反倒是玉山城中少有罵聲。玉山城裡有一句風華陰三不,“不強奪,不強求,不強辱。”那些童女,沒有一個失身於風華陰。到最後,那些長成女子的幼女,許多竟是心甘情願的留在風華陰身邊。   泠三水和洛小瀟大致猜出了這個人的身份,一路走來可沒少聽風華陰這三個字。猜出了風華陰,也就知道了大概是個什麼事。洛小瀟對這位風公子可沒什麼好印象,管你什麼風華陰三不,姑娘我權當沒聽過。泠三水倒是不討厭風華陰,小瀟不喜歡嘛。當然,動手是一定得往死裡打的,小瀟不喜歡嘛。洛小瀟雖然對風華陰有偏見,但她心裡其實清楚,女孩跟了風華陰未必是壞事,不過她決意要攔上一攔。對泠三水使了一個眼色,泠三水一驚,以為這就要動手,指了指刀,洛小瀟白了他一眼,揚起手上的玉墜。泠三水恍然大悟,點了點頭,管也不管那邊風華陰正在讓一個女子和小女孩說話,沖著那邊就是一聲:“風公子,住手!”   義正言辭有如天雷滾滾而落,風華陰倒是神色不變,轉頭看向泠三水,那個不認識的少年手中拿著一塊玉佩。風華陰溫和一笑,拱手微躬:“風華陰還請公子、姑娘城主府一敘。”   ...   城主府外,一個白衣少年背著刀,一個藍衣少女掛著櫻花玉墜,一個麻衣小女孩怯生生的牽著少女的手,一小隻兩大隻,慢慢的走在城主府的街上。先前在城主府,其實也就說了兩件事,問小姑娘的打算,找風華陰要錢。泠三水可是清晰的記得剛才的一幕幕,風華陰最開始倒是答應了讓小姑娘和他們走,至於給錢,二十多歲的人了一點不大氣,隻是笑言一定雙手奉上。於是乎泠三水就和這位並不討厭的風公子一同吹噓嘮嗑,洛小瀟則帶著柳小姑娘在城主府裡看湖去了。聊著聊著,風華陰問了一句:“還不知如何稱呼公子?”當時泠三水笑嘻嘻的說:“風公子客氣,小弟姓泠。”此話一出,泠三水還沒反應過來,風華陰就把一袋子雨花錢遞到了泠三水手上,滿臉笑意。   “怎的這些人都是和南仁一樣雞賊的嗎?”泠三水忍不住嘀咕道。他側過身,輕輕的問柳小姑娘:“小穗餘,真的不回去看看?”洛小瀟瞇眼盯著泠三水,就要伸手打頭,穗餘小姑娘趕快拉了拉洛小瀟的衣袖,小聲道:“小瀟姐姐,沒關係的。”   洛小瀟這才隻是狠狠的瞪了泠三水一眼,伸出的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泠三水有些愧疚,先前在城主府裡柳穗餘說想和他們走,讓他很是意外,這才沒忍住問了一句,小姑娘雖然說沒事,但不管什麼原因,離家遠行到底是傷心的,自己怎的就問了這樣的話。泠三水忽然想起了那個和穗餘差不多大的男孩李慕希,不知道慕希又是為什麼那麼小就在鐵樹軍裡待著了。泠三水突然說道:“小穗餘,對不起啊,以後三水哥哥一定會保護好你的。”這一刻,泠三水和洛小瀟看見小姑娘的眼眶充滿淚水。   ......   風華陰一個人,坐在屋簷上,喝著酒,望著天上的那輪月。夜風緩緩的吹在這位少城主臉上,不過幾口,他竟然已經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月不傷人人自傷。傷心人在屋簷上,心上人是否在那白月中呢?低低呢喃,未過穀雨。   ......   回京半月,風解秋第一次邁入這道門。上一次來,他讓她帶上一個劍山的劍客,去一趟元初山。帝宮高泉,隱有天威。南鄭帝王鄭元吉,九境無相巔峰。外界流傳的多是這位“威嚴的”帝王何等雄才果決,很少有人知道鄭元吉其實有些像個溫潤的儒生。   風解秋一直記得見鄭元吉的第一麵,還不是帝王的鄭元吉拿著卷書,落筆不語。   一如今夜,唯有春風,翻書而過。   ......   鐵樹山深處,一個身影在林中快速閃爍,往更深處而去。李苦人在救下南家那支鏢隊後,調轉方向,深入鐵樹山。沒人知道他進入了鐵樹山,鐵樹軍的斥候都沒發現他。盲少年忽然急停下來,自言自語道:“小鳶姐,真能在此地喚醒嗎?”片刻後,盲少年像是得到了答復,不再猶豫,氣息大放,攀升至浮辰境,炁連群山,霎時土地崩裂,沙礫飛濺。鐵樹山中山靈出現,湧向盲少年,而李苦人的背後,隱隱有黑白二虎浮現,懸豎雙瞳,環伺天地。   鐵樹軍中,犽宿正在傳授李幕昔基本的修行法門,忽然一驚,望向鐵樹山深處,隨即消失在原地。   “幕昔小子,別偷懶,我得出去一趟”   ......   元初山,快哉峰。泠不遲拎著一壺酒,盤腿坐在崖畔,腿邊還擺著兩個酒碗。   泠不遲手一斜,酒水從酒壺中流出,風一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斷續成酒珠,落入酒碗。   不知何時,泠不遲身旁多了個中年漢子。漢子留著胡茬,膚色黝黑,肩上還搭著塊汗巾,像是個莊稼漢。   兩隻酒碗輕輕一碰,兩碗酒便見了底。   “老段,十年不見了吧”   漢子沒有回應,隻是說道:“秋楓要下山了。”   泠不遲提起酒壺,添滿了酒,端起酒碗又要碰,中年漢子卻擺了擺手。泠不遲也不勸,自顧自的喝著酒。   泠不遲有些醉了,索性頭一仰,抱著酒壺就往嘴裡倒。他支吾了一句:“我家那小子,背著一黑一白兩把刀,我家姑娘,有桿槍......”   泠不遲醉倒在了快哉峰。中年漢子看了眼泠不遲,消失在了快哉峰頂。那碗酒,他最終仍是沒有喝下。   山風又起,隻餘醉人。   ——   在一座叫小山村的村子,一個勻稱的少年,旁邊跟著個胖小子,一人背著一個大竹箱,走在小山村唯一的官道上,向山下走去。   “秋楓哥,慶安有多遠啊?”   “很遠很遠,要走很久很久才能到”   “那個地方是不是有很多家郭伯伯那樣的酒鋪?”   “應該是吧,我也沒去過呢”   “秋楓哥,我開始想我娘了,你想段叔嗎?”   “唉,秋楓哥這會兒肯定是不想的,秋楓哥比我大,還得再走走才會想吧。”   被胖小子叫做秋楓的少年,這次沒有回答,其實他也很想段叔。   胖小子不停的說,少年就一直專心的聽,而他們的身影,漸漸隱入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