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思維是有跡可循的。即使是夜晚那些看似無序的夢境,也隻是對於做夢者經歷和知識的二次編造,雖然去掉了邏輯的部分,但不代表它們是真正全新的體驗。 因此,海唐認為這些幻覺的根源也必然是出自自己的大腦,是大腦正在試圖向自己訴說一些信息。 在反復思索後,海唐發現自己曾經了解過“模因”這個詞。模因的英文是“meme”,大體上可以將其理解為一種類似於病毒一樣在人群中傳播的思想、行為或風格。 然而在這些幻覺之中,模因似乎被賦予了不同的意義。現在的模因,似乎仍舊保持著那驚人的傳染性,卻擁有了更大的危險性。 這似乎合情合理,對於邏輯思維而言,模因可以是危險的。 海唐在空曠的金屬長廊中向前走去。 長廊中的燈光讓人產生一種錯覺,仿佛有一團明亮的光源就在正前方,隻要一直往前,就能像是來到隧道盡頭一般,見到那光亮的真實麵目。然而隨著海唐的前進,周圍的光明還是一如既往,沒有可能觸碰到終點。 走廊兩側有很多關閉著的金屬門,每一扇上都蝕刻出一串串編號。 或許是十分鐘,又或許是二十分鐘後,海唐來到一處大廳。大廳的天花板和走廊的差不多高,隻有三米左右,就顯得逼仄,但本身的麵積卻又像是個小廣場一樣。有幾個同樣身著黃衣的人正從大廳中穿過。 莫名的光源懸浮在整片空間中,將每個角落照亮,不留一點陰影的生存空間。 在大廳中央擺放著一個豎起的大屏幕,吸引了海唐的注意力。他於是走向屏幕。 屏幕中央顯示出一個男人的頭像,頭像下方是一行字:“本期傑出員工E0863-022”。 海唐微微瞇起雙眼:這正是他此時衣服上的編號。 這是否證明,自己在這次幻覺中能堅持更久,不會再突然暴斃了?不行,這幻覺裡危機四伏,E0575搬個箱子都能死,沒道理E0863就能安安全全的。 屏幕上的E0863-022是個五官輪廓深邃的年輕男人,表情異常麻木,麻木到讓海唐感到親切。 在屏幕四周還有些零散的數據,海唐分析不出它們的意義。 略作思索後,毫無目標的海唐決定跟在剛剛穿過大廳的那幾個人身後,看看他們要去哪兒。 那幾個人已經跨過了大廳,順著一扇門走了出去。海唐小步慢跑,來到那扇門前。 在他停在門口時,門悄無聲息地滑開。 就在海唐要跨過這扇門時,一道冰冷的機械音在海唐頭頂響起:“傑出員工E0863-022,請立刻返回休息區。” 這個聲音海唐十分熟悉,它曾兩次為海唐下達死亡判決。 海唐試圖挪動身體向前,卻發現自己隻要試圖向前邁步,就會有一股電流自後背傳來,使他渾身麻痹,阻止他的行為。 再三嘗試後,機械音再次發出提示:“傑出員工E0863-022,本期內你無需工作,請享受你的假期,返回休息區。” 海唐扯著嘴角,露出一個微笑:“那麼,我能做什麼呢?” 他的麵部肌肉十分麻木,因此這個笑容古怪醜陋。 他本隻是發個牢騷而已,未曾想到那機械音竟真的回答了他的問題:“請留在光明之中,盡情享受閑暇時光。” 在這句話之後,不論海唐又說了些什麼,機械音都不再回答。 “光明……” 是的,這片幻覺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無比光明的,照明技術比手術室裡的無影燈還要高超。 這無疑讓海唐更加堅信這一切都是幻覺。隻有在幻覺中才能呈現出這樣純粹的、不含雜質的光明。 那麼光明的象征意義又是什麼呢?海唐一邊想著,一邊慢慢退回大廳內。 這大廳裡並非空無一物。除了那突兀矗立在中心的屏幕外,大廳左側有一些長條形的桌椅,看起來很像是……大學食堂。 “我在學校食堂裡好像沒經歷過什麼不好的事情吧……”海唐一邊嘀咕著,一邊向那些桌椅走去。 在長條桌椅一側的墻壁上,海唐看到了一個按鈕。他將其按下,很快,墻上豁然打開一個窗口,從裡麵“吐出”一杯深咖啡色的黏稠液體。 海唐拿起杯子,隨便找了個條凳坐下。他沒有膽量去品嘗杯中那不知是食品還是飲品的東西。 這時,又有一扇門自大廳墻壁上打開,走進來一隊人。 “你們要去哪裡?”海唐大聲問道。 那些身著黃衣的人隻是短暫地看向海唐,沒有一人回答,更沒人停下腳步。 海唐在自己的大腦中深深挖掘著一切有關“E級”這個關鍵詞的信息,最後鎖定了一條——SCP基金會。 “難道是我每天在實驗室打工,實在太當牛做馬了,大腦認為我是個E級人員?”海唐有些好笑地在心裡想著,“那我得想辦法提升評級,不然怎麼也不可能接觸到模因的真相,也就無法破解我的這些幻覺。” 海唐此時並不知道,雖然他的推斷基礎錯了,最終的答案卻是對的。 與此同時,上層某辦公室中。幾名身著紅衣的男女分別坐在幾張偌大的辦公桌後,每人麵前都呈現出十幾個不同的屏幕窗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們的視線飛速掃描著上麵出現的信息,並一條條將其處理。 C17-35正是這辦公室中的一員。她是一個金發碧眼的漂亮女人,和其他人一樣,飛快處理著屬於自己的工作。 “D-093組已失聯,最終訊號發送位置為(1897,907)是否查看最終訊號?” C17-35選擇“放棄”。 “第三實驗室產生異常氣壓警告。” C17-35選擇“派遣D-012組人員前往檢修”。 “E0863-022產生異常舉動,是否查看監控?” C17-35選擇“查看”。 在她的屏幕上,E0863-022的身形在數個小窗口上同時出現。這些窗口以不同的角度展現著E0863-022自寢室出來後的一舉一動,包括行動、聲音和表情,但都加速了數倍。視頻最後自動生成了一段分析文字,總結剛剛這幾段監控的內容,協助C17-35的判斷。 “E0863-022的行為發生明顯偏移,不符合標準E級人員行為模板,且有違抗命令傾向,或為模因汙染,建議處理。” 金發女人猶豫片刻,選擇“同意”。這一切隻發生在短短兩分鐘之內。 C17-35作為C10係成員,每日的工作便是檢查人工智能提交上來的信息,做出判斷,並決定是自行處理還是進一步上報。 這些決定大多是無關緊要的,處理一個或許已被模因汙染的E級人員這種事,每天都要發生數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