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薑諾言並肩立於朝堂,他們兩個都是二十歲出頭,正是胸懷經國濟民的誌向的年紀。 薑諾言感到既喜悅又榮幸,自己竟然和這一千古奇人並肩而立,他作為後世來人,對屈原這種胸懷天下的先賢有著發自內心的佩服。 而屈原,則是敏銳地感應到了身旁這人是實現自己抱負的關鍵人物,恍惚之間,他看到身旁站的不是薑諾言,而是另一個眼見更廣,知識麵更豐富,卻又同樣憂國憂民的自己。 楚懷王心中大感欣慰,胸中的熱血早已被麵前兩個自信聰慧的年輕人帶動,大笑道:“有你們二人,我再也不擔心變法了。” “大王,三思啊!”就在這時,一名頭發花白的錦衣老者站了出來,雖然他的臉看上去飽經風霜,腰桿卻是撐得挺直,他大踏步向前。 百官中的某些人一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神中充滿了期待和感激。 楚王皺眉,沉聲道:“景構令尹有何見解。” 那叫景構的老頭好像沒看見薑諾言和屈原一樣,徑直越過他們走到楚王跟前,他的聲音不大,卻有著讓常人一種無法違背的威嚴: “依老夫看來,薑大師提出的策略完全是多此一舉。” “不說將全國各地的土地掌握在大王手中過程會很困難,假如庶民富了,他們肯定會不思進取,好吃懶做,還會願意替大王作戰嗎。” “況且一國之事在於朝廷,在於諸位大臣,我們隻需要讓朝廷富庶就好了,至於庶民,隻要能乾活就行。” 薑諾言心中鄙夷,絲毫不給那老頭麵子,厲聲道:“我聽說楚國百姓近些年來的威名不如從前,以前楚國強盛時,諸國是談楚色變,而現在楚國卻多次落敗於秦,秦人都欺負到楚國眼皮子底下了。” “以前楚國申息之師所到之處,敵軍無不望風而逃,楚王卒一出,更是無人能爭鋒,而現在我竟然聽到楚國士兵有被打得落荒而逃的事。” “請問諸君,如果民眾過得不好,他還會為大王作戰嗎,你難道不知道羊斟慚羹的故事嗎?” 景老頭毫不示弱,轉身回擊道:“民眾愚昧,常常一怒而血濺五步,說話凈是狂言,做事沒有章法,隻有在士族帶領下才能形成戰鬥力,而薑大師卻要剪掉士族的羽翼,讓他們和庶民一樣在泥坑裡打滾,這樣的話,士族還怎麼領導這些庶民,恕老夫之言,朝廷賺的就是庶民的錢!” “誰有錢我賺誰的!”薑諾言回擊道。 他攔住正要反駁的屈原,義正言辭道:“士兵不服,將軍就以身作則,靠著統領全局的智慧和曉勇的戰力讓士兵信服;百姓不服,當官的就靠知識文化,教義道德說服他們,哪裡用得著靠外物彰顯自己身份的不一般。” “要我看,楚國就是靠外物欺騙民眾的人太多,以至於就連朝堂之上都混進了這樣的草包,以至於張儀來欺騙大王時夾著尾巴一言不發,等到大王將要收服天下民心時卻來橫叉一腿!” 景構聞言,一張老臉氣得通紅,別說是他這個令尹要麵子了,就是下麵的官員也都感覺自己被薑諾言噴了一臉口水。 “大膽,竟敢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詞,你算什麼人,也敢和我這樣說話。” 景構一氣之下,原本靈光的腦子都快轉不動了,不得不搬出地位壓迫薑諾言。 看到景構為老不尊的樣子,薑諾言大笑,屈原一張俊逸的臉也都因為憋笑而扭曲起來。 薑諾言心一橫:“如果楚國真的無可救藥,那我拍拍馬屁走就是了。” 他可不是什麼心善的主,現在更是直接撕破了臉,趁勝追擊:“我聽莊子說,聖人忘卻自己的肝膽,遺棄自己的耳目,像是沒心沒肺一樣放縱塵世中。” “朝堂之上是諸位大臣議論道理的地方。先生卻不要老臉用令尹的身份欺壓我,這種事就連我都感到羞愧,先生卻能振振有詞地說出,看來是到達了這樣的境界。” “既然如此,先生為什麼不效仿莊周,做一隻在泥坑裡打滾的神龜呢,反正以先生的才華,一定不需要依靠外物就能讓民眾信服。” 屈原立馬補刀:“鷦鷯巢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飽腹,先生如若真的已經修煉如薑大師所說的境界,也應當明白這個道理了。” 景構聽到自己剛被罵成夾著尾巴的狗,又成了在泥坑裡麵打滾的王八,臉給氣得煞白,更讓他無奈的是,楚王竟然絲毫沒有阻止這兩個毛頭小子的意思。 他心中大憤,想到自己為楚國嘔心瀝血了大半輩子卻被兩個小輩給壓了過去,憤懣地對楚王說道:“老朽無能,誤國多年,沒有像薑大師那樣的才華,不足以侍奉大王,就此辭官了!” 說罷,他轉身緩慢地向殿外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十步了,大王怎麼還沒出口挽留我。”景構篤定楚王一定不忍看他就此辭官。 “二十步了,大王別裝了,我知道你放不下我。”景構開始慌了。 “三十步了大王,沒剩幾步我可就出門了,以後你就再也見不到老臣了。”景構覺得自己剛才有點桀驁不馴了。 楚國令尹,不光是個人努力的成果,更是家族努力的成果,景構徹底慌了,失去了令尹的位置,他們家族的實力會被大大削弱。 就當景構半隻腳跨出大門時,後方突然傳來“留步”的聲音。 “果然,大王放不下老臣!”景構激動得都快老淚縱橫了,轉頭一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卻看到屈原正緩步趕來,手上還拿著他的木笏。 “先生,你的笏板忘拿了。”屈原微笑著將笏板遞給景構,自以為誠心滿滿,說不定家中長輩還要誇他懂事呢。 但讓他沒想到是景構眼神都快滴出血了,像是看仇人一樣盯著屈原,惡狠狠地嘶啞道: “好好好,好你個屈原和薑諾言,簡直是欺人太甚,等著吧,等著吧!” 說完奪過木笏,氣沖沖地走出了火藥味十足的殿堂,消失在迷茫的屈原視野中。 屈原回過頭,卻看到薑諾言癱著雙手無奈地看著他:“我說屈哥,咱也不用這麼補刀吧,老人家已經夠生氣了。” 而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的楚懷王卻是心中竊喜,他想通過這次變法削弱三大家族的勢力,正愁著如何把持大權呢,景構卻正中他的下懷。 楚懷王嘆了口氣,裝出痛心疾首的樣子,說道:“景構令尹為國辛苦半輩子,不慕功名,甘心讓賢,就此浪跡江湖,讓寡人又佩服又心痛,傳令,賜景構千金,寶馬一匹,我們君臣二人從此相忘於江湖!” 沒走遠的景構聽到楚懷王的話再也繃不住了,一口老血湧到了嘴邊,卻又活生生的咽了下去,張著血口反復呢喃道:“等著吧,等著吧……” 發生了這樣的事,這早朝是開不下去了,楚懷王當即懷著沉痛的心宣布退朝。 唯獨將薑諾言和屈原二人留了下來,將他們帶到了自己的寢宮之中。 “薑大師,如你所言,國內的民可以通過變法安頓,那寡人又該如何從讓國外的民忠心於寡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