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不是貪得無厭(1 / 1)

田不禮站在張府門外,長舒了口氣,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上,確認沒有血跡之後踏步走進了庭院。   張總商死去不久,院中縞素還未拆去,分外淒涼。   他走到庭院中,張總商的兒子張表和公子成的兒子趙俊相對而坐。   見到田不禮到來,二人連忙起身。   “先生回來了,我們二人等待二人多時了。”張表平靜地說道,聽不出任何感情波動。   “我也正有此意,生在如此風雲匯集之時,不做些什麼實在是太可惜了,某願以三寸不爛之舌,助表賢弟復仇,俊賢弟實現抱負。”   趙俊陰沉著臉,不屑地說道:“先生不必擔憂,我自有辦法讓我父為我們攪動局勢。”   ……   趙府內,公子成在院內的亭子裡麵接待三人。   “俊兒,不知你這二位朋友有何貴乾。”公子成接過趙俊遞來的茶杯,掃視了一眼田不禮,張表二人。   “這田不禮無須,耳高,頭發卷雜如胡人,眉淡而目深,天生有一種陰沉之氣!”公子成暗道,對田不禮的初印象不是很好。   田不禮點頭謝過趙俊遞來的茶杯,抬頭朝向公子成:“成先生天生聰慧過人,我們這些後輩自然不敢對先生有所欺瞞。”   “晚輩此行,是想勸先生阻止大王的胡服騎射。”   公子成一聽,臉一下子陰沉下來,將茶杯重重地摔在桌子上,瓷片和茶水四處飛濺,一塊碎片劃在田不禮臉上,留下一道血痕。   “豎子,爾要陷我於不義乎?大王此舉,安定胡心,利民而強軍,是治理國家的良策。更何況我已經許諾了要相助大王,再讓我出手阻止,你把我趙成當作了小人嗎?”   “來人,把張表和田不禮二人給我叉出去!”   “父親且慢,”趙俊勸阻道,“不妨聽田兄說完再做決定不遲。”   沒等公子成答應,田不禮就自顧自地解釋了起來:   “我勸先生阻止胡服騎射,原因有三。”   “第一,對於國中。大王若是推行胡服騎射,勢必要和剩下的匈奴等國以兄弟相稱,胡人大量湧入趙國經營和謀生。”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樣雖然能獲得一息之安穩,但若是長久以往,趙國再想要征戰胡國肯定會遇到國內胡人的阻攔。”   “更何況胡人和漢人風俗各不相同,兩者待在一起肯定會有沖突,這樣非但不利於國家發展,還容易激起民憤。”   “第二,對於國外。如果胡服騎射的在境內蔓延開,則趙國則會被其他國家視為蠻夷。如果齊國聯合燕國從代地發動進攻,那麼想要打到沙丘不過三百裡。”   “韓魏再從上黨方向進攻,那攻打到邯鄲也不過百餘裡,再加上西邊秦國的攻擊,趙國存亡隻在朝夕。如今大王和胡國交好而忽視中原友邦,正是給了其餘國家瓜分趙國的理由。”   “第三,對於先生。先生雖然身為大王的叔父,卻連丞相之位都是由其他人擔任,而如今胡服變法,大王居然交給了趙循這一晚輩來主持。”   “在大王偏愛之下,趙循這一支的人肯定會壓倒先生這一支,先生即使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後世血親考慮一下吧。”   公子成聽了田不禮的話,開始遲疑起來,田不禮說得好像有一些道理,但自己怎麼能做不義之舉呢?   田不禮望向張表,張表會意後站起身來,行禮道:“請先生行義舉。”   “秦乃虎狼之國也,趙國和秦國謀地無異於與虎謀皮。”   “現在主持變法的循大夫受到薑諾言的蠱惑,勢必會被薑諾言這樣的小人引入歧途,如果成先生再不出手,趙國肯定會被秦國欺騙的。”   說完,張表以袖子遮麵,裝模作樣地發出哭聲。   田不禮見公子成皺眉,解釋道:“先生請原諒表賢弟失態,他的父親被人害後,兇手卻被薑諾言包庇,大仇無以得報,這才如此失態。”   公子成皺眉:“薑諾言是秦國的大夫,怎麼能在我趙國肆無忌憚。”   田無禮答道:“先生有所不知,循大夫受到了薑諾言蠱惑,出手相助的。”   “胡鬧,真是胡鬧!循侄又不是不知道這種感受!”公子成怒道,“這位小兄弟你放心,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至於胡服騎射一事,切勿再議,無論以後怎樣,胡服騎射對現在的趙國而言都是一劑良藥,況且我答應過大王幫助他,我不會違背自己的諾言的。”   “來人,收拾桌子!送客!”   公子成一拂袖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準備離開,這時一向沉默不語的趙俊卻開口了:   “父親,你真的要放棄這個機會嗎?這是我們一支崛起的最好機會,若是做得好,取而代之未必......”   沒等趙俊說完,公子成猛地轉身,走到他的身旁,掄起手掌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臉上,怒罵道:“逆子!歷代大王對我們這一脈都不薄,你竟然敢這樣大逆不道。”   “我這是實話實說,”趙俊沒去管臉上的巴掌印,接著說道,“如此機會,我們這一支怎麼也得弄個丞相之位,不然光憑祖父留給你的那點基業,我們這一脈永沒有出頭之日!”   “你你你,你這逆子!怎麼這樣貪得無厭啊!”公子成痛心道,沒想到自己一生兢兢業業,兒子卻起了同室操戈之心。   他接著說道:“不管怎麼樣,我永遠也做不出同室操戈的事情!”   “已經晚了!”趙俊靠近公子成,小聲道。   “你說什麼?”   “趙循的爹是我唆使人殺的。”   公子成眼前一下子黑了下來,怎麼也喘不上氣。   他踉蹌地走到凳子旁,想要坐下,但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縱使他已經年近五十,也不免得悲從心起。   “族兄,我對不起伱啊。”   說完,公子成摸索著腰間,想要拔劍自刎,可惜的是他並沒有佩劍。   趙俊跪在地上,眼裡麵沒有絲毫愧疚,平靜地望向公子成渾濁的眼珠:“父親,阻止胡服騎射不是貪得無厭,而是孩兒的困獸之鬥。”   “我們這一脈,未免就不如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