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雞報曉,薄霧未散,城門漸開,薑諾言府前馬車馱馬整裝待發,靜待號令。 “薑大夫,城外的隨行護衛也都收拾好了,隨時可以出發。”李稷圍著行李轉了一圈,簡單清點一番後朝薑諾言說道。 “嗯,再等等吧。”薑諾言望著空蕩蕩的街頭說道。 黃正和芷決定了要去秦國,隻是趙循還沒給他答復。 街頭巷尾逐漸開始有人氣,竹掃帚打掃庭院的聲音清晰可聞,趙循還是沒有出現。 又過了一會,人影稀疏的街道上出現了一批車隊,其中大部分人都是黥首裝扮,領頭的老頭衣衫老舊而整潔,麵龐線條突出,正是爐仲。 帶著鬥笠的趙循跟在他身後,帽簷壓得很低,領著頗有聲勢的車隊而來。 “薑兄,抱歉,我來晚了,”趙循上前一步,賠禮道,又轉頭看向爐仲,“爐前輩聽說後非要領著一部分墨徒通行,因此耽誤了些時間。” “嘿嘿,準備匆忙,對不住,對不住,”爐仲頂著黑眼圈說道,“薑小兄弟,我們想到秦國去看看,不知能否同行,互相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薑諾言看著十多人的車隊,又喜又愁,喜的是這些人到了秦國也許能對自己有幫助,憂的是人太多會耽誤行程。 但沒等薑諾言同意,李稷就率先開口道:“墨家在我秦國確實有所發展,先生到了秦國後也可互通有無,我就冒昧地替薑大夫答應下了。” 他又對薑諾言說道:“薑大夫也不用擔心太多,輕騎已經派出,不日便可到達秦國。” “好吧,”薑諾言點頭同意,一群人皆大喜,特別是混在人群中的櫝梓老頭,更是激動,他終於可以去看看秦國的工匠是怎麼工作的了。 “事不宜遲,我們啟程吧,日頭一會便上來了。” “薑大夫,等等!” 一道喊聲伴隨著沉重整齊的步伐聲從趙循他們來的方向傳來,薑諾言翹首以望,約有十數人的尋常守衛朝這邊而來。 位於守衛的人五官和趙循有幾分相似,但周身的氣質卻是和趙循截然不同,更加沉穩嚴肅,正是趙循的叔父趙文。 他穿著尋常服裝,緩緩走到薑諾言身邊:“薑大夫為何如此著急離開,兩國結盟怎麼能少了交換的使者呢。” “薑大夫再在趙國停留幾個月吧,等到秦趙共同安定了河套地區再做打算也不遲。” 趙文作為趙國重臣,知道在後套地區秦趙局勢緊張。 而薑諾言身上還有太多謎團,如果他回秦國後又提出什麼對趙國不利的鬼點子才叫得不償失。 也正因如此,趙文才會擅作主張來阻止薑諾言。 大清早圍了這麼多人,又吸引了不少來看熱鬧的人,看熱鬧真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天性。 “這不是秦國的薑大夫嗎?又發生什麼事了。” “薑大夫是個忠義人啊,我聽說大王都很看重他。” “可不是嗎,大王想拉攏他人家都沒同意。” “確實是位忠義之士啊。” 平息動亂後,薑諾言的在趙國百姓中口碑極好,此時輿論也偏向了他這邊。 趙文皺眉:“都不要喧鬧,我在跟薑諾言談國事呢,都到一邊去。” 薑諾言自然不願意輕易放棄自己的這些助力,望向四周百姓說道:“沒錯,但說是國事,其實也就是一件小事,我馬上要回秦國了,就不和鄉親們一一告別了,有緣再見!” “薑大夫你就要走了嗎,為什麼不順便在趙國當官啊。” “就是,我們趙國正歡迎你這樣的忠義之人啊。” “留下吧薑大夫。” 李稷聽得麵色一黑,他沒想到薑諾言在短時間內就在趙國有如此聲望。 “真是個能折騰的人!”他嘀咕道。 薑諾言卻是搖了搖頭:“實在不敢當忠義二字啊,但我薑諾言也不是輕慢之人,大家就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況且我這次回國,是要去向相勸秦王,讓秦趙兩家永結同盟,為止戈息武做出一點微不足道的努力,這才是我的誌向。” 趙文臉也黑下來了,怎麼自己好像成了不講道理的惡人了,連周圍民眾看待他的目光都變得不和善起來。 “咳咳,”趙文頓了頓。“我是想請薑大夫暫住幾日,也好為他送風,對薑大夫絕對沒有惡意啊。” “多謝趙前輩好意,”薑諾言拱手道謝,“隻是路途遙遠,多幾日不如早一日,晚輩這次隻能辜負你的一片心意了,下次見麵,我定與趙前輩不醉不休。” “咳,”趙文被嗆了下,“薑大夫,這離開怎麼也得讓大王知曉吧,你暫且停留,我這就去稟告大王。” 接著,他又望向自己的帶著鬥笠的侄兒趙循,朝他不斷使眼色,可對方卻是練起了閉口禪,氣得老頭子直跺腳。 街道上又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趙文興奮地望去,見到來者手持趙王的令旗,大喜過望。 “嘿,沒想到大王消息這麼靈通,看你怎麼跑。”趙文心裡想著,得意地望向薑諾言。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手持令旗的人在不遠處下馬後朝著薑諾言緩步奔來,然後又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遞給薑諾言:“薑大夫,此乃大王特意賞賜的通行令,可在趙國境內暢通無阻。” 趙文一下子傻了眼,呆呆地望向那枚鑲金邊,刻銘文的令牌,大王這是怎麼了,這不是放虎歸山嗎? “趙王如此好意,實在令愚夫汗顏。”薑諾言小心翼翼地接過令牌,放入懷中,“麻煩代我謝過大王,告訴大王薑諾言永不忘趙國之行。” 他又望向趙文,再次欠身道歉:“老前輩,這次實在沒辦法相聚了,下次定不負前輩美意。” “唉,這些人也要一起走嗎?”趙文看似在和周圍的人說話,實際上卻是死死盯著戴鬥笠的趙循。 趙循微微點首,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既然如此,我這老頭子也不好攔你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匆忙之下沒能備下薄酒,隻能祝你們一路順風了。”趙文長嘆了口氣,背負著雙手轉過身。 他沒能保護住自己侄子一家,唯一活下來的侄子也隻能流落他鄉,這讓他如何不悲傷。 “前輩亦要保重。” 在和百姓們寒暄過後,薑諾言一行人一直被百姓們送到城外的長亭處,這才不舍地分別。 “兒啊,兒啊。” 但離開長亭沒多久,身後就傳來了吭哧吭哧的刺耳叫聲,薑諾言轉頭看去,周莽子和公孫龍騎著一頭喘著粗氣的毛驢噠噠噠地跑過來。 “薑大夫,我還沒上路,我還沒上路啊。”周莽子揮舞著韁繩,憋紅了臉大喊道,結果身下的驢不乾了,被上麵的二人都甩了下來。 “倔蹄子!”周莽子怒罵一聲,又拉著韁繩跑來,“我要跟你們一起走。” “你不是都通過選拔了嗎?”薑諾言問道。 “唉,循哥都死了,我一個人有什麼樂子,還不如跟你一起去看看其他國家。” “周莽子,你說誰死了。”趙循露出了久違的微笑,掀起了鬥笠。 “哎喲,薑哥,你還會招魂啊,死人都變出來了。”周莽子嚇得連連後退,就差騎上毛驢跑路了,直到最後被趙循痛扁了一頓才相信這是真人。 “還是熟悉的味道。”周莽子傻笑道,又給了公孫龍一鍋盔,“臭小子,伱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剛才都不怕!” 周莽子這個活寶一加入,不久就和周圍的人打成一片,一路上多了不少歡快事。 出發,回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