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行的人實在太多了,再加上天氣炎熱,拖延了不少時間,二十多天薑諾言一行人才到了鹹陽城。 鹹陽,王都。 來不及和老友們相聚,薑諾言應秦王召見,入宮議事。 雖是白天,朱紅漆的堂內仍用燈燭照明,色調明亮溫暖。 進入堂內後,薑諾言再拜入座,環顧四周,發現在座按位置分為兩派。 一派以樗裡疾,張儀為首,一派以頭戴武冠的武將組成。 “薑大夫別來無恙,想必你已經知道此次議事的目的了吧。”坐在首位的不是秦王,而是太子嬴蕩,他身材魁梧,英氣俊朗,言談舉止自然優雅,彰顯出他作為太子得到的良好教育。 薑諾言頷首行禮。 “那孤便不過多贅述了,還請薑大夫說說你的意見吧,在座的各位都想聽聽薑大夫的見解。” 眾人也點頭認可,目光聚集到了薑諾言身上。 薑諾言起身再次行禮,娓娓道來:“不才愚見,此戰不能打有三個原因。” 正如之前一樣,薑諾言從天時地利人和三個方麵入手,條條有序地闡述自己的觀點,無論是主戰派還是主和派都低下頭沉思起來。 甚至有不少主戰派悄悄從袖中拿出前線的戰報,對比薑諾言所說的虛實,不久便是一片哀嘆的聲音,各個將軍都已在心中暗自同意了薑諾言的觀點。 “怎麼樣,我這個師侄不錯吧。”見薑諾言的辯論效果顯著,張儀臉上的皺紋擠成溝壑,撫摸著胡須對身旁樗裡疾低聲道。 “確實不錯。”樗裡疾首肯稱贊,“是個可造的大才。” 一道不和諧的聲音突然傳來。 “薑大夫,你說得確實有道理,但我們也許可以從胡民手中搶奪牧群物資撐過冬天,隻要等待來年開春一切問題也就迎刃而解,將大片良地就此放手實在是太讓人心痛了。”主戰派中還有人不死心,起身瞪大眼睛對著薑諾言說道。 “不行的,”薑諾言搖了搖頭,“草原上的牧民都需要靠掠奪中原物資才能熬過冬天,搶奪得到的物資也隻是杯水車薪罷了。” “而且這樣還會對後續安定新地創造困難。” “若是在中原附近,可以靠遷徙罪犯,流民等的方式安定新地,但草原路途遙遠,遷徙百姓難度極大,民間風俗習慣也不同。” “因此想要長久安定河套草原不能用強硬手段,要讓原住民心服口服才行。” “可是……”主戰派仍不死心,想要繼續爭論,卻被太子打斷。 “好了,孤心中已經有了決斷。”贏蕩說道,“正如薑大夫剛才所說,現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安頓這些新地,貪多必失。” “薑大夫,不知你有主意安頓新地嗎?” 在理論上,薑諾言確實有很多辦法,不過波及過大,因此薑諾言不想說太多,言多必失。 他微微欠身,陳述道:“承蒙太子錯愛,愚夫隻有一策而已,可在巴蜀之地實施。” “薑大夫但說無妨。” 薑諾言望向張儀,見張儀也點了點頭,於是說道:“如今巴蜀之地初置郡縣不久,蜀王殘餘勢力仍有死灰復燃之勢,百姓尚有二心。” “因此想要安定巴蜀,不光要從士人貴族身上入手,還要從百姓身上入手。” “微臣以為,可以通過在蜀地興修水利安定民心,同時創造出廣闊良田作為秦國的後勤。” 贏蕩不解:“薑大夫,興修水利不是會勞民嗎?何來安民一說。” 這在薑諾言預料之中,興修水利一向是以傜役形式進行,當然會勞民,他向嬴蕩解釋道: “如今的徭役製度雖然工錢豐厚,但其中的各種懲罰也極重,巴蜀之地尚處新地,不習慣秦人的法則,所以才會抵觸。” “下臣提議,在巴蜀之地降低徭役的懲罰,同時從國庫中拿出一部分錢提高徭役的獎勵,進而鼓勵百姓參加徭役。“ “隻要讓巴蜀百姓們在解決溫飽的基礎上更上一層樓,我想他們會很樂意為秦國效力。” “而水利修好之後,又可以讓百姓的生活更安穩,減少洪澇災害,利國利民。” “秦國統治能讓百姓過得更好,他們當然就不會反叛。” 贏蕩點頭,薑諾言這是想讓秦國拿出錢財來建設巴蜀之地,他質疑道:“若是巴蜀之地和秦地的法律不同,恐怕會引得老秦人不滿啊,這不是舍本逐末了嗎?” “太子不必擔心,”薑諾言說道,“這隻是一時之計,而且興修水利中需要大量人手,也可趁機鼓勵秦人入蜀,同化蜀民的同時加速修建。” “而且隻要巴蜀之地富饒起來了,秦國也就有了充足的後勤,這是長久之計。” 贏蕩畢竟年紀尚淺,拿不定主意,桌案下的手指不安地輕敲大腿處,過了一會才說道:“停戰和興修水利之事事關重大,孤需要和父王相商,諸位大夫先退下吧。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諾。” 出堂之後,張儀和薑諾言以及樗裡疾並行。 “好師侄,你可算是回來了,剛一回來又給我們這些老家夥派了新任務。”張儀打趣道,聯趙攻夷的事還沒結束,薑諾言又提出了興修水利,如果秦王真同意了,那秦國可就忙得跟陀螺一樣了。 “張相邦此言不虛,薑小友每次都能帶給我們驚喜。”樗裡疾也說道,丹陽之戰後他被封在蜀地的嚴道,因此對巴蜀的地勢也略知一二。 興修水利一事,他極力贊同。 “兩位前輩過譽了,”薑諾言紅著臉尷尬地說道,“若非秦國的諸位努力,這些也隻是天馬行空的設想罷了。” 此言不虛,若是秦國沒有強大的國力,這些絕對做不到。 …… 三日後,薑諾言收到王命,任命他為蜀侯的丞相,到蜀地主持修建水利,安定民心之事。 他來到工造處,挑選得力的工官共去蜀地。 “誒,這位大夫是誰,生麵孔啊。”薑諾言從容自如地走進工造,引得不少工匠側目。 “我不是看花眼了吧,那好像是薑巧工啊。” “薑巧工?那是誰。” “我懶得跟你說,我要去向薑巧工學習了,喂,兄弟們,薑巧工回來了。” 此言一出,老工匠們連手上的活都顧不上了,朝著薑諾言一股子地圍去,不少新工匠隻聽過薑巧工的傳說,對老工匠們的熱情不以為然。 “諸位,冷靜一下,我這次來是挑選工匠隨我入蜀修建水利的,傳道之事來日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