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驛站時,二成子已經在與孟庭基用晚飯了。 祝願看了一眼二成子,不動聲色地往裡屋去了,二成子將視線落在了隨後進來的重機身上,重機卻是沖二成子別有意味地笑笑,沒說什麼。 二成子放下了筷子,也往屋子裡去了。 祝願從自己的小箱子裡取出來了一個手掌長短的小卷軸,她將卷軸打開,確認過了上麵的四時花鳥圖,又將小卷軸收好,另用小包袱包了。 二成子按下了祝願的手。 祝願抬頭看二成子,見他眼裡滿是警告的意思。 祝願一笑,她貼上二成子的耳朵,低語了一番。 二成子的眼睛慢慢瞪大,等祝願說完後,他滿臉不可置信地看祝願去了。 祝願挑挑眉,沖二成子小聲道:“師魔心應該就是酉時行走的獨苗苗了,陪嫁一趟漠北還能安然無恙地藏在鎮遠鏢局裡,這是個人才呀。” 二成子翻了個白眼兒,對祝願這種瘋狂的舉動,他表示不理解。 “我要把小陽明丹的藥方給她,我想看看,她能乾成什麼大事兒。”祝願扁著嘴小聲道。 二成子將雙臂往胸前一抱,下巴一抬,示意了一下東麵。 祝願又笑笑道:“不怕庇月告狀,你且放心,我的一舉一動,皆在雨師的預料之中;而且這種事情不能請示雨師,他被軟禁這麼多年,他的意思,其實就是少師府的意思,所以雨師才單把我放出來;忠犬嘛……就是要這麼用的。” 二成子眼裡的不屑已然變成了鄙夷,他斜了祝願一眼,又出來同孟庭基一塊兒吃飯了。 祝願提著小包袱出來,她喊了一聲:“菅靈!” “哎阿姐!我在呢!”菅靈瞬間躥到了祝願的身邊。 “把這個給田恕送去,不用交待什麼,他師父看了自然明白。”祝願笑笑。 “明白!”菅靈接了小包袱,一溜煙跑沒了。 祝願心情頗好,她負著雙手往侯桂紈這裡來了。 侯桂紈正瞧著一封書信,見祝願過來,她忙起了身,同時將手裡的書信遞向了祝願那邊。 “是庭基的師兄寫來的,說他們已經到了響水縣南了,明日再有半天路,便能與我等見麵了。”侯桂紈輕聲道。 “他們慢些沒關係的,畢竟帶著孩子,太匆忙了怕孩子受不住。”祝願笑笑。 “憑舉子沒有跟來,他說怕連累了我們,若裴家的人真找上了他,他還能幫我們拖一拖。唉,這人總是喜歡做自不量力的事情,我隻能讓雨墨將他安排在別處了。”侯桂紈又道。 “姐姐不用唉嘆,北麵十五裡便是通福錢莊,我爹昨日已經過去打招呼了,明日我們便帶你們過去,你們在那裡落腳,有了通福錢莊這個靠山,別說是裴家了,就是蔡大人,也不敢輕易找上你們。”祝願寬慰著侯桂紈。 侯桂紈臉上一喜,隨即又問:“我以前好像沒有聽說過通福錢莊這個名字……” 祝願左右看了一圈兒,見屋子裡隻有侯桂紈和侯紅衣,她這才壓低了聲音道:“通福錢莊是少師府管轄下的,不做明麵上的生意。” “哦……莫非西院兒裡的那位小姐……”侯桂紈故意將話說了一半兒。 “西院兒裡的那位和通福錢莊沒有關係,那位是明麵兒上的人,還摸不到通福錢莊的權限。”祝願又笑。 侯桂紈立刻一副明了的意思了。 “我們倒是有了落腳的地方,可就怕孟公子不肯安省在錢莊上呆著。”侯紅衣提醒著。 侯桂紈壓著眉點點頭,看祝願去了,祝願笑笑道:“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再過幾個月更要當爹了,就算心有怨氣,這個時候也得忍著,侵吞賑災錢款可不是蔡文懷這樣的小官兒能擔下的,這件事要從長計議。” 侯桂紈和侯紅衣相視一眼,皆默默點頭。 彩環的案子如同晴天裡炸下的響雷,使渾渾噩噩又百無聊賴的響水縣百姓一下子精神起來了,一方麵大夥兒奔走相告;一方麵東風閣添油加醋,出了話本,還出了圖冊;不過是半天的時間,勾欄裡已經開始排演以彩環為原型的戲曲兒了。 天色黑透了,驛站大大小小的燈籠也亮了起來,後街上的小曲兒飄到了北院兒,祝願一麵喝粥一麵跟著小曲兒打著拍子,分外愜意。 祝大山帶著阿裡虎回來了。 祝願看著祝大山將身上的包裹卸下來,她問了一句:“爹,你回來的有點兒快呀,按你的腳程,你得明日清早才能到驛站呢。” “今兒晚上約了老管事喝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緊趕慢趕,生怕他等急了!得了,我又得出門了!”祝大山一麵說著,一麵把自己沾了泥的靴子脫下來,換了乾凈的。 “管事,這是通福山莊給的好酒好肉,我吃著好吃。”阿裡虎向祝願遞過去了一個食盒。 祝願伸手要接,祝大山忙叫了一聲:“哎,那個你不能吃!他們醃肉的時候放了紫葉茴香什麼的!” 祝願扁扁嘴,接了阿裡虎的食盒,又放在了桌子上。 阿裡虎垂頭暗記:“哦……管事不能吃紫葉和茴香……” “她不能吃的東西多了去了!你不用記,有我呢,我提醒著你們呢!”祝大山換好了鞋,又拾了件好看的衣裳披了,出門去了。 雖是聽祝大山這樣說,但阿裡虎還是又低語念叨了一回:“紫葉、茴香……” 瞧著阿裡虎認真的模樣,祝願抿嘴笑了。 正說著,菅靈回來了。 她偷偷摸摸的,像作賊一般鉆進了屋子裡,還拽進來一個身高和她差不多的姑娘,那姑娘包裹的嚴實,連眼睛都是用黑紗蒙上的。 阿裡虎看了菅靈一眼,往角落裡坐著去了。 祝願看看菅靈,又看向了她帶回來的姑娘。 那姑娘將披風除去,盯著她看的祝願不由坐直了身子。 那姑娘漂亮極了,長得脆生生、水靈靈的。 祝願看著那姑娘不說話——她突然想起來,自從被雨師送走,她便再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姑娘了;或者說熙攘忙碌又為生計奔波的市井之中是養不出這樣兒的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