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願又看了一眼二成子，二成子瞄著祝願的眼神似是再說——不了吧！咱們跟她也不熟，這可是在給主顧乾活兒，可別出什麼岔子！ 　　菅靈哪裡看不出來二成子那眼色是什麼意思，她忙又解釋著：“我和阿裡虎會一直待在中原的！我們身手也不差，實在想背靠阿姐找個活兒做！阿姐讓我打下手，就當考驗我了！” 　　二成子的眼裡浮上來了不解——你們不是在跟著侯家娘子麼？現在怎麼變成了要給祝願打下手？ 　　祝願瞧著菅靈著急了，她拍拍二成子笑道：“你接著熬藥吧，我帶菅靈過去看看，顧家娘子都出門了，我們得趕緊跟上去，耽誤不得了；這也不是什麼兇險不能出差錯的活兒，其它的，且等我回來再說。” 　　二成子沒點頭，也沒往灶火那邊去，他還是一臉操心地看著祝願和菅靈，倒是菅靈聽祝願這麼說，她喜地蹦了三蹦。 　　祝願舍了半大的書童出門去了，菅靈緊緊跟在了她的身後。 　　亓官雲煙和裴東玉的人自然不會對顧秀才家的人設防，祝願估計著，隻怕裴東玉都不知道還有顧秀才這號兒人呢。 　　顧家的娘子去和善大藥房堵亓官雲煙去了。 　　之前侯桂紈也說過，有幾個地方是亓官雲煙固定去的，侯家發生這等事情之後裴東玉自然限製她，亓官雲煙本身也會小心許多，所以這堵亓官雲煙的活兒，祝願才想到讓顧家娘子去做。 　　顧家娘子輕車熟路，她隻消在和善大藥房後院曬草藥的地方等著。 　　藥房裡的夥計已經起來了，一個坐在走廊下，邊打哈欠邊磨藥，另一個在給曬著的藥材翻麵兒。 　　看著顧家娘子臉色不善地坐在木頭墩上，兩個夥計隻當沒看見她，看樣子，顧家娘子以前也來這裡堵過亓官雲煙，這兒的夥計都見怪不怪了。 　　祝願順著西墻根兒下的樹爬上了墻，菅靈轉著亮晶晶的眼珠子指了指對麵，祝願沖她點點頭，菅靈往東墻根那邊盯梢去了。 　　約麼兩刻鐘的時候，顧家娘子起身了，祝願和菅靈的脖子也同時伸長了。 　　迎麵走來兩個身段兒窈窕的女子，一個用帕子遮著口鼻時不時咳嗽兩聲，另一個便伸手扶著那個，臉上帶著幾分幽怨。 　　兩個女子皆是素麵朝天，身上穿的、戴的還沒有顧家娘子鮮亮，瞧著她們走近，祝願悄悄往樹下來了。 　　“雲煙姑娘，這是起來的晚了？”顧家娘子先出聲兒了。 　　用帕子遮著口鼻咳嗽的女子一怔，拿著帕子的手一垂，也讓祝願看清楚了她的容貌。 　　亓官雲煙與侯桂紈長得的確像，但又不像。 　　像的是眉眼五官之間的走向，不像的是眉眼五官之間的情緒。 　　祝願想著，若是亓官雲煙與侯桂紈穿著同樣的衣裳，妝戴同樣的發束站在她的麵前，甚至口鼻用輕紗攏住，她也能一眼分辨出她們哪個是哪個來。 　　侯桂紈是沉著舒緩又從容不迫的，她事實上的夫君是舉子，雖說被頂替了去；她的兒子聰慧，女兒乖巧；她的手下精明強乾，她的情郎出身名門，雖說現在蒙冤在身；她有鋪子、有錢印、有家產、有忠仆……她為何不沉著舒緩從容不迫？ 　　而亓官雲煙，她的眼神飄浮不定，眉間已現懸針紋，又口若覆船，隻要不是個瞎子都能看得出來她不隻是出身不好，她身邊的人對她也不好，她有先天的憂慮，又因自己將來無依無靠苦悶，可又不甘心如此愁怨一生，時時刻刻為心內身外所累。 　　“姐姐怎麼到這兒來了？”亓官雲煙回應著顧家娘子，有氣無力。 　　顧家娘子斜了亓官雲煙一眼：“看你這個光景，是又被那姓裴的打了？” 　　“姐姐又要借多少錢？姐姐知道我的光景，太多妹妹可就真拿不出來了。”亓官雲煙看似答非所問，確是告訴了顧家娘子與祝願自己的真實處境。 　　顧家娘子的語氣鬆軟了幾分，她不順心了可以打她家那位，亓官雲煙不順心了卻就隻有被打的份兒了，好歹人家現在還是顧家的妾，文書還攥在自己手裡呢，顧家娘子很難不感同身受。 　　“顧秀才買了一把端學士的扇子，還差一百……八十兩，你若沒有，五六十兩也是行的，剩下的我去我娘家討些。”顧娘子剛來時帶著的對亓官雲煙的怨念已消了七八分了。 　　“我回去湊齊了，拿給姐姐。”亓官雲煙答應的痛快。 　　這話說完，找書苑 ｗww．zhaｏshuyuan.com 亓官雲煙又往藥房後院兒走，顧娘子壓著眉看著她經過自己的身邊，忍不住又道了一句：“那姓裴的有什麼好？是個武夫，也沒富貴到哪兒去！顧秀才雖說沒個正經職位，在咱家，他可沒動過你一根手指頭！我有時候是會掐你兩下子，可與那姓裴的比起來，我這隻當與你撓癢癢了！你就作甚非要跟著那個武夫呢？” 　　亓官雲煙的腳步一停，她輕咳了兩聲道：“妹妹有難言之隱。” 　　“天底下就你有難言之隱，哪天被人家打死了就沒難言之隱了！”顧娘子恨鐵不成鋼地白了亓官雲煙一眼，甩了帕子往遠處去了。 　　亓官雲煙沒看顧家娘子，她又咳了兩聲，往藥房裡去了。 　　祝願現了身往後院門上靠了，她看著亓官雲煙進了廊下，不言不語，菅靈小碎步過來貼在了祝願身後。 　　“那人不像壞人。”菅靈小聲道。 　　“壞人可能會心思很深，但不會心事很重。”祝願沖菅靈笑笑道。 　　“這兩個有甚麼區別嘛？”菅靈眨巴著大眼睛問。 　　“有一點兒，跟著我乾活兒多了，你就知道了。”祝願又笑。 　　“我會好好乾的！”菅靈的眼睛又亮晶晶了起來。 　　祝願又笑笑，接著看去拿藥的亓官雲煙。 　　她應該是這裡的常客，因著這裡的夥計不消她多說什麼便知道給她拿什麼藥，拿幾包藥。 　　祝願在門外等著亓官雲煙出來，一時，她眼角餘光瞥到了一個迅速閃到側麵大槐樹後的身影。 　　瞧著祝願側頭盯著那顆大槐樹去了，菅靈也扭頭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