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夜色,石桌那邊的兩個人吃起了糕餅,二成子不問祝願怎麼沒睡,祝願也不解釋自己為何不困。 重機的胸口一起一伏,他垂了眸子撚起了自己的串珠——或許是時間太短了,也或許是事件太微不足道了,自己的示好、寬慰不及一個午後便被她徹底拋開了。 怎麼,世上還有人不喜歡他的美色的? 重機又抬眼看向了東墻,二成子抱著後腦勺靠在了梧桐樹上,祝願則是枕在二成子的懷裡,翹著二郎腿休息下了。 跟著祝願這麼些日子了,重機還未見祝願徹夜未眠過,興許侯桂紈的事情真的讓她很是費心。 也到底,能讓她信得過的,還是二成子這樣的家人。 雖說梧桐樹那邊的二成子和祝願休息下了,重機卻沒了睡意,他托著腮望著窗外,發起了呆。 天色似是突然亮的,讓一直望著窗外發呆的重機都措手不及,他拾了桌子上的涼茶抿了一口,又重新看向了梧桐樹那邊。 二成子起身了——到了熬藥的時辰了。 祝願還躺在石凳上,隻是二郎腿換了個方向。 東屋的木門最先皴破了清晨的寧靜。 幾聲吱吱呀呀,菅靈散著頭發的小腦袋從門裡探了出來,她看到梧桐樹下的祝願時怔了一下,又放輕腳步下臺階來了。 重機抿起雙唇笑笑,將窗子開得大了些,好將菅靈的一舉一動看的更清楚。 菅靈輕手輕腳摸到了石桌邊上,她雙手扶著石桌看著祝願不說話,像是在打量一件失而復得的奇珍異寶,也不知道她那般墊著腳尖是不是累得慌。 眼見祝願動了,菅靈忙縮回了脖子悄悄往石凳子上坐了,她拾了腰帶裡別著的木梳,開始慢騰騰地梳頭發。 祝願也慢騰騰地坐了起來。 菅靈抿嘴沖祝願笑,也不知道她笑容裡的羞澀是幾個意思。 祝願打量著菅靈問:“你頭發拆了?” “嗯。”菅靈乖巧地點頭。 “那……鈴鐺和防身用的蟲子怎麼辦?”祝願又問。 “我有的是地方藏,戴鈴鐺是方便別人找我,如今咱們大家夥兒都在一起,又身處險境,再那般招搖便不合時宜了。”菅靈又道。 “也對。”祝願點起了頭。 菅靈眨眨眼,她看著祝願沒有不耐煩的神情,這才試探著問:“阿姐,隻是……這個中原的頭發怎麼梳啊?” 祝願看看菅靈,也眨眨眼笑了:“我會梳觀音婢,你一說梳頭,我一下子就想起這個來了,再一仔細琢磨,這個頭最適合你!又簡單又好看,你要試試嘛?” 菅靈張嘴笑著使勁點頭。 祝願起身伸了個懶腰,站在了菅靈身後。 這個發式的確簡單,隻消頭發總分為左右兩個發片,耳前的頭發總到耳尖上緣——這個是為了將就鬢邊的碎發,到這裡完成兩個小發髻,乍一看,像俏皮活潑的小貓咪折起了兩隻小耳朵,下麵的頭發就著各色彩綢一並編垂到底,打結束好。 瞧著菅靈額前碎發多,祝願給她修剪了劉海兒,她出身西南神蜂寨,發絲自帶卷度,得這樣梳才不辜負了她也帶了三分倔強的發絲。 總體便這樣完成了,祝願拉開與菅靈的距離仔細瞧著她——可真太妙了,這張嬌俏嫵媚的小臉兒真是為這個發式而生的! 隻是,她的“貓耳”上似是缺點什麼東西…… “且等我。”祝願沖菅靈挑挑眉,轉身往西屋跑了。 菅靈伸手摸著自己的新發式,忍著去水缸邊照鏡子的沖動,等著祝願回來。 很快,祝願拿著一個精致的小盒子出來了,她在菅靈麵前打開了盒子,露出了裡麵的四顆貓眼石釵子。 菅靈無聲“哇”的一回,一臉驚恐地看向了祝願。 祝願笑笑:“漂亮吧?偷來的!” 菅靈臉上的驚恐變成了不解。 祝願接著解釋:“我有一個貪財好色的表姐,她專門誆我的銀錢,我們從桃花縣過來的時候,我看到了她這釵子,便順手拾了。” “哦……”菅靈努著嘴點了點頭,她才不關心這釵子是打哪兒來的,她關心的是,祝願要把這釵子戴到她的頭上! 祝願先取了那對兒閃著橙光的貓眼石給菅靈戴了,又將那對兒綠光的貓眼石點綴在了橙光貓眼石外側,然後才拉著菅靈往水缸這邊來。 “瞧瞧!活該她這兩對貓眼石被我順走,本就該你戴著的!果然,天意安排才是最恰到好處的!”祝願贊嘆著。 菅靈扒著大水缸看著鏡中的自己發起了呆——她像從一場大夢中剛剛醒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以前的自己都是模糊的、有距離的、輕飄飄的;換了這衣裳、換了這發式、戴了這貓眼石,她猛地清晰了,有實在的感覺了,雙腳也著地了。 “我說不上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就是……我是我了的感覺!”菅靈對著水缸喃喃著。 祝願沒聽懂菅靈在說什麼,她隻側著頭瞧著她,覺得細看下來,菅靈真的跟個小仙子一樣。 “我好喜歡!”看夠了水缸中的自己,菅靈捧著臉看向了祝願。 她眼裡的欣喜祝願是理解的,可她眼裡又藏著的那幾分恐慌和堅定祝願便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了。 正說著,一個半大書童提著衣擺奔進了後院兒,他一眼瞄到了祝願,忙伸手指著北麵道:“祝姐姐!今天一大早顧家的娘子出門了!一幅氣勢洶洶的模樣!” 祝願臉上的笑意一收,她拉了那半大書童道:“好孩子,你在這兒侯著,一會兒北屋裡的人醒了會給你跑腿錢。” “多謝祝姐姐!”書童立刻喜笑顏開了。 祝願又看向了二成子,二成子拍拍手上的灰已起身往她這邊走了。 菅靈看看這邊的動靜,她小跑著過來攔下了二成子:“哎哎哎!阿姐,你別叫他了,我跟你去!他那藥都熬了一半兒了,一會兒你帶的和尚醒了,他們還得一塊兒換藥呢!姑娘家的事兒,他插手怕是有諸多不便。” 祝願猶豫了一下,菅靈怕她不答應,又忙道:“整天白吃白喝,不乾點兒活兒,我心裡不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