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願心裡咯噔一下,沒來得及躲,那婦人也大大方方地打量了祝願一回,回頭叫了一聲:“可貞!” “怎麼了娘?”裡麵有個小姑娘回應了一聲。 “這兒有個車馬行的官人,取薑黃荷包來!”婦人又道。 祝願挑挑眉,揚起了嘴角——沒想到今天還能發個意外之財。 沒過一會兒,一個斜眉細眼的小姑娘出來了,她站在鋪子臺階上看了祝願一眼,下了臺階將手裡的薑黃荷包遞給了祝願。 祝願接了荷包又多打量了這小姑娘幾眼——雖說在樣貌上這姑娘與她娘親有些差別,可眼裡的光亮卻是同她娘親一樣的;圓潤的小臉兒,厚實的鼻頭,雙唇舒展的很是愜意,周身透著三分貴氣。 祝願忍不住問:“小妹妹可是十靈日出生的?” 那小姑娘猶豫了一下,道:“我是辛亥日生的。” “哦……怪不得……我從那邊過來的時候,看到了少師府的象輦,應該是少師府過來選人了吧?你可報名去了?”祝願又問。 那小姑娘又猶豫了一下,道:“本來要報名的,可我覺得那個女管事有些嚇人……” 祝願笑笑道:“那個男的是孔雀園的,你可以找他,若是他看上了你,你便可以在畫眉林當差了。” “哦?孔雀園和畫眉林的管事也來了?我娘沒打聽到這些消息呀!”小姑娘不慌不亂,隻垂了頭琢磨著。 “我不好白拿你的利市,若你想試試回頭來東城車馬行找我,不遠的,也就十二三裡地。”祝願說完,掂掂那個薑黃荷包,過馬路去了。 小姑娘看著祝願的背影猶豫了一下,提了裙子往鋪子裡跑去了。 菅靈也看到了祝願,她忙往這邊揮了揮手,祝願往馬車上一坐,向菅靈炫耀了一下自己手裡的薑黃荷包。 “這是什麼?廟祝給的?”菅靈一臉好奇。 祝願嘆了口氣道:“對麵鋪子的娘子給的。” “她為什麼給你錢?”菅靈歪了腦袋問。 “我這身打扮是車馬行的呀。”祝願挑眉。 “看到你這身打扮她為什麼給你錢?”菅靈快被祝願繞暈了。 祝願笑著解釋:“本來這個是十二時行走中辰時行走的規矩,但是我跟著我爹東奔西跑的,隻遇到過三回這樣兒的,今個兒算是第四回。” “辰時行走?他們有散財的規矩?”菅靈問。 重機挑著馬車簾子接上了祝願的話兒:“這個我聽我師兄說過,說十二行走中,辰時行走是物資最充沛的一組,可組織裡卻紛爭復雜,反倒成了第一個分崩離析的;不過解散之後的辰時行走依然遵守著以前的規矩,尤其是司天監出身的,或之前為司天監出身的人效力的,他們遇到車馬行或是其它與十二時辰行走有關的人馬,總會伸出援手,或出財、或出力。” “解散之後還能如此行事,那沒解散的時候,辰時行走得是如何模樣?既是這樣,他們又為何分崩離析呢……”菅靈琢磨了起來。 “這個你就別管了,左右就是今天這個情況了,行了,咱們也回驛站吧,二成子他們還在那邊等著我們呢。”祝願催著。 響水縣的車馬行可比濟陽城的熱鬧多了。 大門口,一個裹著藍頭巾的小子正拽著一匹高頭大馬往裡走,他將借馬的牌子掏出來向裡麵的人喊著:“初五哥!留步留步!我家官人喊我來還馬!” 名叫初五的小子舍了和自己說話兒的車夫轉身往門口來,不想被一個腰身結實的娘子撞了個趔趄,那娘子不減腳步,隻開玩笑的同初五道:“喲,昨個兒又去翠華樓了吧?瞧你這虛的,我生怕給你撞碎呼兒嘍!” “別給我造謠!”名叫初五的瞪了那娘子一眼,隻管去接還馬的牌子。 三輛太平車貼著初五魚貫而出,推車的漢子光著膀子,脖子上掛的汗巾子都濕透了。 祝願看著太平車都出了門自己才催馬往裡麵走,初五瞧了瞧祝願,忙將借牌塞進懷裡迎著祝願來了。 “祝管事!您可過來了!” 祝願笑笑,跳下了馬車,她一下來,菅靈和重機也下了馬車站在了祝願的身後。 “怎麼?有人找我?”祝願問。 初五給自己身後的人使眼色,一個頭發發黃的小子忙拽了祝願的馬車往後院的方向去了,初五請著祝願往東走,一麵走一麵道:“庇月統領在東院兒觀景樓那邊兒等著您呢!” “啊……”祝願應了一聲停下了腳步。 初五還等著祝願的下文呢,祝願轉身看了看菅靈和重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又對初五道:“帶兩位主顧去客房休息。” 初五垂頭答應一聲,請著重機和菅靈往北院走。 菅靈毫不猶豫地轉了身,倒是重機,他多看了祝願兩眼,問了一句:“你是去見自己人,還是去見對家?要不,我跟著你吧?” 祝願笑著沖重機擺手:“去見自己人,就算有對家在場,我也能壓得他屁都放不出一個來。” 重機鬆了一口氣,垂頭跟上了菅靈。 瞧著他們走遠,祝願抖抖眉尖,負了雙手,加快腳步往東院兒去了。 穿過寶瓶門,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似是東院兒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將車馬行的喧囂全部隔絕了。 祝願轉身看看身後,明明那邊還是一片熙攘熱鬧。 她沿著青磚小路往前去,很快便到了觀景樓前的小池塘邊。 觀景樓下的小池塘裡,蓮花開的正穩。 肥的兩頭一般粗的鯉魚破開蓮葉躍出了水麵,看著那條背脊帶紅的大胖鯉魚嘬了一回蓮花瓣兒,又扭著身子摔進水裡,祝願抿嘴笑笑,提了衣擺踏入了觀景樓。 而那朵被大頭肥魚擾了清凈的蓮花也隻是晃了兩晃腦袋,又入定了。 沿著朱紅的樓梯拾階而上,祝願停在了二樓的玄關處。 對麵臨窗處,一桌酒席分外豐盛。 提著翠玉酒杯的二成子抬眼看了看祝願,隨即,坐在他對麵的人將胳膊往椅背上一搭,回了頭。 旁人喝酒是上心、上頭、紅耳麵,偏這個人灌下的瓊漿玉液悉數湧入了他那一雙波瀾不驚又沉穩柔和的眸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