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冷風吹刮沈香引濕透的身體。 她沿著河岸邊找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鞋。 耳邊幻覺似的譏笑每一個都像來自地獄。 “你怎麼還不死?” “我好疼啊!哈哈哈,你看看我!看看我!” “——來陪我們!!” 沈香引倉皇逃離,沒走兩步,忽然哭出了聲。 她蹲在地上發了瘋似的捶打自己。 又想逃跑了是嗎?! 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沈香引驀的起身往回走,憑著一腔怒火氣勢洶洶。 她撲進水中,直沖那邪祟去,一把拽著她的頭發朝岸上拖。 上了岸,沈香引扇了兩巴掌邪祟:“你把沈月英的屍體藏哪了!!” 雙目緊閉的屍體,嘴角緩緩牽起可怖的弧度,一股強勁的怨氣陡然迸發。 這是邪祟的本體,陰邪的力量比昨晚要濃厚得多! “呃——”邪祟睜開眼睛,一層灰色的膜覆蓋著眼珠子。 “沈月英的遺體在哪?”沈香引說話同時掏出兩寸長的銀針捏在手心。 邪祟後退著,一點一點撩開自己血漬浸染的白裙。 白裙下,浮腫的女體中間,是血紅空洞的肚子! 她的肚子是空的! 甚至可以看到後麵的脊椎! 邪祟瘮人的笑著,抬頭看天,大白天的,她竟看向了太陽?! 沈香引順著她的目光,隻見烏雲快速遊移,遮天蔽日。 天色很快暗下來,待她回正視線,邪祟以極快的速度瞬間移動到她耳邊。 還沒來得及反應,耳邊響起黏膩的聲音:“開始了——” 沈香引手持銀針朝她刺了過去,銀針不偏不倚刺入邪祟灰色的瞳孔! 耳邊響起厲聲尖叫,後退一截,僵硬的手指嘎嘣嘎嘣一節一節握起來把銀針拔下來甩到地上。 以極快的速度漂遊到山中密林,消失不見。 跑了。 沈香引愣在原地,邪祟懼怕天光,白天很少現身,更別說直視太陽的! 怎麼可能?! 邪祟說的開始了是什麼意思! 小陳的蠱從口入,不是很兇惡的蠱害,不至於讓他發瘋,更無法讓他憑空變得那麼大力氣,更像是人為。 難道這是一場人和邪祟合謀的局? 邪祟害死沈月英,又控製小陳在墻上寫下那些字符,引她來打開石墻? 這麼大費周折為了什麼? 沈香引渾身發冷,她頓時想通其中一條邏輯。 能讓在外躲藏漂泊的她,回來碧落古鎮的,隻有沈月英的死。 她來打開這個石門,也不是巧合。 想到這,沈香引腦海中又出現不屬於自己思想的聲音。 “那個東西”笑了! 她必須知道石墻上的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沈香引有些瘋魔的朝著古鎮方向狂奔,手上按動著電話,打給鶴沖天。 此時正是書院早讀的時間,鶴沖天掛斷電話沒有接。 沈香引接著打,直到整個書院的孩子都被鶴沖天的手機振動影響到,他才出門接電話。 “我要見啞姨!” “今天沒空。” “地址給我!” “這麼喘?” “地址給我!”沈香引壓著低吼,聲音嘶啞。 鶴沖天不知道她發什麼瘋,有些不耐煩:“下午我帶你去。” “現在,把啞姨的地址給我,不給,我就去燒了你的房子。”沈香引說得平靜,但是鶴沖天卻聽出了壓得人喘不上氣的絕望情緒。 “你怎麼了?”問出這句話,鶴沖天又想起昨晚母親說的話,他隻需做他要做的,旁的,不要看,不要想。 正這麼想著,鶴沖天的後腰被拍了拍。 回頭看,是江雲桐:“怎麼不在裡麵聽早課?有什麼要緊事?” 鶴沖天立刻掛了電話,“沒有,公司的事,我推了。” 江雲桐攙著鶴沖天,進到教室裡。 明亮寬敞的晨讀大教室,裡麵坐著五十多個大大小小的孩子,最大的十五歲,最小的六歲。 大家看到江雲桐進來,臉上都揚起笑臉。 江雲桐安排中午一起包餃子吃。 鶴沖天很快適應到當下溫暖平和的狀態中。 直到中午,正包餃子,手機接到了報警電話,火警。 他在文旅區的大別墅,院子被點了。 真是瘋子! 那棵紅楓樹要是被燒毀,他絕對會殺了沈香引! …… 鶴沖天趕回文旅區別墅時,火已經滅了,除了紅楓樹,全部燒得精光。 被沖臉冒犯的同時,他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沈香引也覺得這棵樹燒不得。 沈香引接到鶴沖天的電話時,正穿著一身濕漉漉的衣服,嗦麵條,連嗦兩碗才踏實了些。 等坐上鶴沖天的車,她抱著胳膊還在抖,濕透的發絲淩亂貼在臉上。 周正皺眉,默默把空調熱風開大:“哥,要不要幫你們約個腦科的醫生?” 鶴沖天和沈香引都沒搭茬。 鶴沖天:看也應該看心理醫生吧? 沈香引:你才要看腦科,你全家都要看腦科。 …… 啞姨住在鄉下村子裡,家裡院子不大,放著一口還在用的石磨,門口曬著喂豬的玉米。 向周正打聽了,才知道啞姨每次看事隻收五十塊,多了隻能送東西。 但啞姨也享受不來太好的東西,會送給村子裡其他人。 沈香引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對啞姨,不能來硬的。 這麼想著,閉眼間,鋒利的眸子增添幾分柔和。 鶴沖天在前麵敲門,半晌都沒有人應。 察覺到不妙,鶴沖天沒猶豫,提起長腿用力一蹬,門砰的一聲開了。 沈香引緊跟著鶴沖天擠進門,隻見啞姨坐在火炕上,呆呆看著門口,他們進來的位置。 “怎麼了?”沈香引上前查看,左看看右看看,摸摸手又摸摸胳膊。 啞姨搖頭苦澀,渾濁的雙眼盈滿淚水。 沈香引直接開口:“啞姨,昨晚墻上的字到底什麼意思?” 這句話問出口,啞姨的眼淚滾落,拇指在中間三根指頭的九宮上快速點算。 越點越快,越點越急。 她的狀態很不對勁! 前一晚也是這樣,她在算什麼?! 突然,啞姨所有的動作戛然而止,絕望的靠到了墻邊。 眼神逐漸堅定,指了指鶴沖天,朝他招招手。 鶴沖天立刻上前。 啞姨一把拽過他的手,時不時看看墻上滴答走的時鐘,快速在鶴沖天手心裡劃著筆畫。 一句話寫完,枯老的手把鶴沖天的大手握成拳,鄭重點點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然後又抬起兩條胳膊往外趕人,指著鶴沖天和周正,讓他們出去,去院子裡。 啞姨有話交待沈香引,不讓他們聽。 鶴沖天不願意,但還是拍拍周正,出去了。 啞姨雙目死死盯著沈香引,憂心忡忡。 沈香引等著她劃拉自己手心,卻聽到啞姨指著她自己。 用極其嘶啞低沉的聲音開口說話:“告密者。” 又指了指沈香引:“見證者。” 沈香引頓覺心驚! 啞姨的聲音陰冷可怖,和她唱咒時的聲音完全不同! 她追問:“告什麼密?見證什麼?” 啞姨吞了一下喉嚨,似乎說話對她來說很難,但是看看墻上的時鐘,秒針快速滴答著。 她扯著嗓子,急急地說:“萬劫之始,於今日開啟,厄水滋生業火,逆五行大道,搖搖欲墜如漏船。” 頓了頓,她忽然捏住沈香引的肩膀,眼淚撲簌的同時聲嘶力竭:“處處補,處處補!!” 沈香引還想問些什麼,隻見啞姨驀的瞪大雙眼,噗出一口濁氣噴在她臉上! 惡臭難忍,沈香引沒有躲開,穩穩扶住啞姨沉重脫力的身體。 人死之前會吐出一口氣,殃氣。 啞姨沒了。 時裝秒針剛好停在12的位置。 下午三點零九分。 沈香引咬緊牙關,正想朝窗外叫鶴沖天,卻看到鶴沖天和周正身邊,憑空站了第三人。 頭戴森白可怖鬼麵,鬼麵上兩根彎曲尖銳的紅色肉角。 是阿傍,收魂時的阿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