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豬(1 / 1)

大白天老宅朱獾家屋前雪地上無緣無故出現一堆血淋淋的野兔子,那些個俗人和俚人能不嚇一大跳?   短暫靜默後,斜眼婆斜眼先瞄了瞄朱獾家的大門,見沒有聲響,站到屋簷下手舞足蹈介紹這些野兔的來歷:“我站在我家廚房觀賞雪景,今年這雪呀要說下得多美就有多美,瑞雪兆豐年,明年……”   “少酸,你認識幾個字哩?還觀賞雪景。”   “要美到朱扇子那裡去美,快說這些兔子到底怎麼回事?”   “就是,扯明年做什麼?今年這個年還能不能過安穩都難說,一天到晚凈見血。”   “……”   “是這樣,這樣的呢,這些兔子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裡我也不知道,我隻聽見嗖的一聲之後看見一隻兔子飛進來,嗖的一聲之後一隻兔子飛進來,等我勇敢地出來已經堆起了一堆。”斜眼婆見眾人對她好不容易從朱先生那裡記來的幾個詞兒不感興趣,悻悻然有些失落。最主要到現在,朱獾家的大門依舊緊閉,裡麵毫無動靜。   獨臂羅和蹺腳佬從雪地上爬起來,哼哼唧唧挪到斜眼婆麵前,一左一右側臉詰問斜眼婆:“嗖的一聲飛進來一隻兔子?你當是鳥?”“怎麼不說是你家那大頭鳥嗖的一聲飛出去不見飛回來?”   “我騙你們乾什麼?真的是嗖的一聲飛進來,一開始我還以為我眼花,看了好一會才確定有東西飛了進來,出來一看是一隻隻兔子。”斜眼婆再次俯身彎腰雙手去擼灑在那些野兔身上的雪片。   一隻隻野兔雖然鮮血淋淋,但剝了皮後肉色玉潤,一看就是山裡上等的粗毛野兔,難得的美味。   室外北風一吹,雪花冰涼一激,獨臂羅和蹺腳佬的酒醒大半,見斜眼婆去擼那些兔子,不由分說過去推開她,爭先恐後取雪地上的兔子。   眾人見狀,一哄而上,你爭我奪,上演搶兔大戰。   “都給我住手!”一聲大喊,朱獾出現在門口。   眾人齊齊停止肢體動作,齊齊抬頭望向朱獾。   “都給我放下!”朱獾再喊。   有的趕緊放下手上兔子,有的手提兔子猶疑不決,有的偷瞄朱獾,有的左右張望,希望哪個挺身而出和朱獾駁上一駁?   獨臂羅本已和蹺腳佬商量要對付朱獾,現在這樣的機會豈會錯過?當然,不想放棄的是手上的兔子。   獨臂羅率先向朱獾發話:“你算老幾?說放下就放下?這兔子又不是你家所有。”   “兔子在我家門口就是我家所有!”朱獾毫不示弱,雖然她在獨臂羅麵前好比一顆豆芽對一顆白菜,一株小草對一株大樹。   “哼哼,那我們都在你家門口也是你家所有?”獨臂羅居高臨下藐視朱獾。   朱獾同樣冷笑兩聲道:“哼哼,想成為我家的狗兒我可以接受。起開,我要搬兔子進屋,誰擋我的道我就放他的血扒他的皮,和這兔子一樣中午燉了吃。”   朱獾向前兩步直逼獨臂羅,獨臂羅剛才借酒勁與朱獾對抗,朱獾反過來藐視他,他竟有些不知所措,愣在原地瞠目結舌,想再駁上一駁,可說不出話來。   蹺腳佬一貫好出風頭,早就想呱唧幾句,獨臂羅出麵駁朱獾,他不好意思插嘴,平時可是獨臂羅保護的他。現在獨臂羅兩個回合就敗下陣來,蹺腳佬自然急於為其解圍。   “你,你休要猖、猖狂,老、老宅人人、人人有份。”嘴上急急開口,腳下急急搖擺,沒留神,蹺腳佬被朱獾伸過來的一根木棍一絆,重重摔在雪地上,歪嘴正對血淋淋的兔子,滿肚黃湯噴薄而出,不偏不倚直射斜眼婆一身。   朱獾現身,斜眼婆躲到一旁看熱鬧,她手上早已搶到四隻兔子,喜滋滋以為可以來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哪知還是引火燒身,蹺腳佬給她來這一出。   “都把手上的兔子放下,沒聽見嗎?”朱獾嗬斥。   斜眼婆本想放兔子到雪地上清理身上的汙物,一聽朱獾這麼一說,手抓兔子更緊,嘟囔道:“憑什麼讓我們放下?我明明看見兔子是自己飛進院子裡的呢。”   “兔子當然是自己飛進院子,飛進我家,信不信馬上還有更好的東西飛進來!”“嘭!”朱獾話音剛落,一聲巨響,一隻壯碩的野豬沖進老宅,沖進院子,一頭撞在朱獾家主屋前麵的照壁上。   “啊?”眾人大驚失色,斜眼婆丟下手上的兔子轉身就跑。   蹺腳佬想跑,心有餘而力不足,兩隻粗手不住向前劃拉,兩條短腿不住上下撲騰,身子依舊隻是原地轉圈,無非替朱獾清掃門前的積雪。   獨臂羅轉身之際不忘提起蹺腳佬的衣領,拖死狗一般拖他往回跑。   其他人全作鳥獸散,隻恨爹娘沒給自己多生幾條腿。   “站住!”朱獾一聲吼,眾人緊急停步,無奈腳下雪地太滑,齊齊倒下。   眼望白茫茫雪地上黑壓壓一堆人,朱獾強忍住笑,手一指獨臂羅,責令:“馬上去叫殺豬佬過來!”   “我在我在,我在的呢。”大門口門檻邊一團肉球滾到朱獾腳下。   朱獾低頭一看,果然是村裡的殺豬佬,喝問道:“你在這裡跑什麼?家夥什兒帶著嗎?”   “帶著帶著,這個必須隨身帶。”殺豬佬從地上爬起,解下腰間工具包,亮出五把殺豬專用刀,分別是放血刀、剝皮刀、分骨刀、剔骨刀和切肉刀。   “腦西搭牢,知道要殺野豬還跑什麼?”朱獾看了一眼殺豬佬的工具包後轉頭麵向大門口喊道:“哪幾個去殺豬佬家抬煺毛桶過來?哪個去燒熱水?哪個幫殺豬佬殺野豬?幫忙的野豬肉有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大門口黑壓壓倒在地上的人兒爭相躍起,生怕輪不上自己幫忙,分不到野豬肉。   “熱水我家燒,我這就去燒,我灶門還留著火呢。”斜眼婆連滾帶爬回自己家。   “我來幫你舀水。”   “我來幫你添柴。”   “我來幫你……”   婦女們全往斜眼婆家擁。   獨臂羅顧不得蹺腳佬還趴在雪地上,鐵塔一般的身軀急不可耐壓向殺豬佬,殺豬佬來不及躲閃,結結實實被獨臂羅壓在身下。   殺豬佬矮矮墩墩、結結實實,祖傳殺豬手藝,推不開獨臂羅隻得大喊:“快起開,否則不要你幫忙!”   “幫幫幫,必須幫。”獨臂羅一咕嚕滾到一邊,一咕嚕從地上爬起,獨臂拉起殺豬佬。   “娘額,差點成為這野豬。娘額,這可是頭公野豬。娘額,這頭野豬至少有四百斤。”殺豬佬圍著野豬轉圈圈。   一個老婦人走到殺豬佬身後照著他的屁股就是一腳,罵道:“娘額娘額叫什麼?快給娘好好殺野豬,家裡正好剝了大栗子。”   “娘,你知道今天有野豬來撞死?”殺豬佬見踢他的是自己老娘,不敢多說。   殺豬佬老娘癟嘴一撇,罵道:“你瞎眼,你們一個個全瞎眼,不知道我們驢不到村出了仙子?這雞啊、耗子啊、狗啊、野兔啊,還有這野豬都向仙子朝歲來呢。”   “朝歲?什麼意思?”   眾人訝異的同時,目光齊齊望向朱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