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馬(1 / 1)

殺豬佬的癟嘴老娘說老宅接連出現血淋淋的雞、鼠、狗、野兔和野豬是來向朱獾這個仙子朝歲,那些個俗人和俚人本已被有野豬肉可以吃的喜悅所替代的驚恐又泛上心尖尖,一個個麵麵相覷,追問癟嘴婆什麼是“朝歲”的同時,全有些無所適從,惶惶惑惑。   殺豬佬老娘癟嘴一癟,壓低聲音裹緊嗓子道:“這朝歲就是歲末年尾各路小鬼小神向本地真仙朝拜,你們凡人不要多問,免得招惹鬼神附身。”   朱獾聽了心裡不覺一震,心想你這癟嘴婆難道要借機整我報復我?如果你想整我報復我,我必不饒你!   朱獾臉上沒有表露出來,笑道:“大娘,你還是回去生火等著吃栗子燉野豬肉吧,這撞死的野豬肉可是香著呢。”   不等殺豬佬癟嘴老娘回應,朱獾老娘馬夜叉提著一個大竹筐從屋裡出來,一邊撿地上的野兔一邊大聲說道:“殺豬佬,這野豬一看年頭不短,乾脆放了血剝了皮,給我家留下豬皮、豬頭、豬肚、豬腸和豬尾巴就行,其它的平均分。”   “嗯,喏,好好好。”殺豬佬不敢怠慢,按照馬夜叉的要求開始操作,在場的男人一起幫忙。   殺豬佬的癟嘴老娘低頭退出現場,跨過老宅門檻的時候回頭瞥了馬夜叉和朱獾一眼,癟嘴蠕動了好幾下,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硬生生把話憋了回去,渾濁的雙眸滿是殺氣。轉身的一刻,從腰裡摸出一張巴掌大小的黃紙,順手貼在老宅的門框上。   這一切朱獾全看在眼裡,但裝作沒看見,待眾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分野豬肉的時候,不動聲色過去撕下門框上的那張黃紙,然後一邊說笑一邊貼那張黃紙到殺豬佬的棉襖裡子上。   殺豬佬放野豬血、剝野豬皮,熱出一身大汗,脫棉襖扔在朱獾家的柴垛上。朱獾貼那張黃紙,殺豬佬本人不知,在場的人都不知,但有一個人知曉,他此刻正站在西山半山腰,從那裡能望見老宅,老宅前院看得一清二楚。   這個人頭戴箬帽身披蓑衣,一塊厚棉布條圍得臉部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亮如匕首的雙目。   箬帽蓑衣厚積一層雪,可以確定他已經站在這裡很長時間。從老宅前院收回目光轉向還圍著老宅外墻轉悠的癟嘴婆,那個人長嘆道:“自作孽不可活,該當斷子絕孫!”   嘆息聲中北風陡起,刮起大雪遮天蔽日,驢不到村午時三刻暗如半夜三更。   “姐,姐……”黑暗中傳來一個童音,朱獾沒好氣地回應:“不是給你家多分了一塊野豬肉嗎?還來討什麼骨頭?”   “姐,是朱先生讓我來請你過去。”   “蛋兒,朱先生說請我過去嗎?”   “真真的,朱先生說如果你沒空,千萬不要勉強,待你有鹹蝦的時候再過去不遲。姐,你家什麼時候有鹹蝦?我好久沒有吃那鹹蝦了呢。”   “閑暇,不是鹹蝦。走,去朱先生那裡。”   朱獾出屋,伸手抓起蹲在門口的蛋兒。   “姐,不亮燈你也能看到我?”   “少囉嗦,快去朱先生家。”   “姐,我不去。”   “是不是那個人又來啦?”   “姐,不該問的不要問。”   “哼,我這裡還油嘴滑舌,小心我扯你蛋蛋下來。”   “姐,我本來就沒有蛋蛋,嘻嘻。”   笑聲中一陣雪沫濺到朱獾身上,朱獾知道蛋兒蹦跳著去找那個人。   有人說那個人是蛋兒的親爹,蛋兒的蛋蛋是他親手給摘掉。   蛋兒生下來的時候本來有蛋蛋,滿月的時候抱出來大家一看,沒有了蛋蛋,蛋兒因此到現在已經十七歲還是孩童樣。   憑著各家各戶窗戶透出的燈光和飄出的野豬肉香,朱獾很快來到朱先生的房前。   閉上眼睛或者蒙上朱獾的眼睛,朱獾黑漆漆中依然能絲毫不差找到朱先生家,找到老宅內任何一家。這是誰家獨有的味兒,這是誰家發出的聲響,誰家往前幾步,誰家往左幾步,誰家往右幾步,朱獾十歲前就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今天中午老宅家家戶戶燒野豬肉,有紅燒,有清燉,有乾炒,更有香煎和泡醃,各家有各家的吃法,最普遍的是栗子紅燒野豬肉,味美還養身。   朱先生鍋裡燉的就是驢不到村的名菜栗香野豬肉,朱獾進去的時候,整個屋內已經栗香和肉香四溢。   “野豬肉具有延養虛贏、祛風解毒、潤澤肌膚、益補五臟等效,栗子則具有養胃健脾、補腎強腰、益氣血、養容顏、抗衰老之功,二者同食,實乃補虛養身、美容養顏之佳品。”朱先生手搖折扇搖頭晃腦似乎已經滿嘴栗香野豬肉。   朱獾奇怪她讓蛋兒給朱先生送野豬肉過來才不久,朱先生怎麼就快可以吃上了呢?   朱先生看出朱獾的疑惑,笑道:“老朽卜得今日有黑豕上門,早早準備板栗三斤,蔥、薑、蒜、椒和八角若乾,等那蛋兒送肉過來燒製。”   “先生未卜先知,料事如神,小女子佩服,佩服。”朱獾恭維。   朱先生收起折扇,朝朱獾一招手,正色道:“老朽佩服的是你,快過來坐下聽我細說近日之係列詭異血案。”   “朱先生果然高明,拆遷告示果然朱先生所貼,這係列血案果然為朱先生所為。”朱獾坐下開門見山。   朱先生搖頭道:“否也否也,老朽要細說的乃是這告示和係列血案中所隱之玄機。”   “不會是故弄玄虛我吧?如果那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可要回那野豬肉呦。”朱獾嬉笑。   朱先生苦笑道:“你乃九仙,老朽豈敢對你不敬。你可知老宅近日發生之係列血案皆與那告示有關?與你有關?”   “與告示有關?與我有關?你不要嫁禍於人,那告示明明是你所書,是你的筆跡無疑。”朱獾直說。   “不不不,告示絕非老朽所書,是有人模仿老朽筆法想要陷老朽於不仁不義。”朱先生手中折扇搖個不停。   “有人模仿你的筆法?可能嗎?”朱獾將信將疑。   “你可知,老宅血案隻是開始,接下去將會接連發生,至少十二生肖要肖肖見血。你務必做好準備,稍有閃失老宅將不復存在。”朱先生神色凝重。   “你不要嚇我,老宅豈會不復存在?還有,這關十二生肖什麼事情?”朱獾不以為然。   朱先生靠近朱獾,壓低聲音道:“那張告示貼出後,血淋淋的是不是雞、鼠、狗、羊、兔、豬?”   朱獾想了一下,回應道:“的確是,可羊沒見血,是我偷偷帶回了屋裡。”   “你回去好好看看,那兩隻奶羊有沒有見血?還有,接下去見血的將依次分別是馬、牛、猴、蛇、虎、龍。”朱先生恢復高深莫測模樣。   朱獾覺得好笑,俏皮地道:“那我這個九仙來者不拒,剛好沒見過真的馬、猴和虎、龍。”   “真亦假時假亦真,無為有處有還無。你可知,這即將見血的馬可是天天與你朝夕相處,沒有她的護佑,你早被咒亡。”朱先生說到這裡起身打開窗戶,屋外黑暗依舊,大雪依舊,此時午時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