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咒上的那隻吊睛白額大虎畫得並不怎麼樣,有些像貓,應該是癟嘴婆自己所描。但不知為何,朱獾看著這隻大虎心裡慌亂得很。 天不怕地不怕,朱獾她人中隻怕自己的老娘馬夜叉,動物中隻怕吊睛白額大虎,當然這隻是有一些畏怯而已,要說真正害怕,朱獾完全可以不管不顧。 八隻細犬不停舔潤朱獾被癟嘴婆咬傷的左腳,很快不再感到疼痛,右腳上那張符咒揭下後也恢復正常,她走出殺豬佬家,將那張畫有大虎的符咒貼在他家的大門上。 “得饒人處且饒人,該出手時就出手,好,不愧為九仙!”一個洪鐘大呂般的聲音響徹西山,但不見人影。 朱獾站定四望一會後高喊:“我就是九仙!” 待朱獾走遠後,殺豬佬家才有聲響發出,而且一發不可收,有癟嘴婆的念咒聲,殺豬佬的罵娘聲,殺豬佬老婆的哭爹聲,過來操辦喪事的八先生和其他一些親朋則搶完相關物件後一哄而散。 朱獾回到老宅走進自己的房間,床上不見馬夜叉,沒有在意,想必她睡醒出去串門。 昏昏沉沉,朱獾瞌睡得要命,她本來就是晚上去大樟樹下和八隻豬獾玩,白天呼呼大睡。從昨天那張告示貼出起,接連見血,她還沒有好好合過眼,一挨床呼嚕聲當即響起。 朱獾從山洞抱回來就睡這張床,這張床據說是當年朱元璋禦賜給老婆婆。 到底是不是朱元璋禦賜給老婆婆?朱獾沒有去考證,也無法考證,但這張拔步床屬於明代物品倒是千真萬確,曾有上麵的人來考察老宅的時候驗證過,不少收藏家和古玩販子要想高價收買。 這張拔步床用老黃花梨木製作,床體龐大,結構復雜,從外形看好比一個小房間。整個床體由架子床和圍廊兩部分組成,架子床的床板床欄全精雕細刻,所有物體栩栩如生。回廊兩側放有一張小桌子和兩條小凳子,還有一個馬桶,朱獾可以隨時起來方便,一整天不出房間。 說來奇怪,朱獾從山洞抱回老宅一直哭鬧個不停,即使在馬夜叉的懷裡還是哭鬧不止,放到其它床上更是撕心裂肺地哭,隻有放到這張拔步床上才甜甜睡去。 這張拔步床朱獾睡之前閑置了好幾代,據說從朱獾太公那代起就沒有人敢睡這張拔步床,睡在上麵不是做惡夢就是鬼壓身,後來連這個房間都很少有人敢進。 朱獾今天睡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沉,一開始沒有夢,後來一個身穿紅袍的人來到朱獾麵前。 “九仙救我,九仙救我。” “你是誰?怎麼知道我是九仙?”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心知神知,九仙救我。” “那麼多知,怎麼不知我最煩神道之人?說,你到底是誰?” “朕乃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也,九仙救我。” “你?朱元璋?” 朱獾上下打量麵前的這個人,隻見他老態龍鐘,尖嘴猴腮,完全沒有一點君王樣,倒是他身上的那件紅色袍子吸引了朱獾的目光。 說是紅色袍子吸引朱獾,其實是紅袍上的團龍朱獾看上去感覺那麼地親切那麼地熟悉,她忍不住起來伸手去撫摸紅袍正麵最大的那條團龍。 朱獾的手剛觸到龍角,那團龍居然躍動起來,雙目哀哀望向朱獾。 “你如果真是朱元璋,快說出實情。”朱獾看不得團龍的目光。 朱元璋哀哀回答:“朕膺天命三十又一年,憂危積心,日勤不怠,務有益於民。奈起自寒微,無古人之博知,好善惡惡,不及遠矣。今得萬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 “少扯,你這臨終遺言還是說給你的大明子弟去聽,我要知曉團龍到底受了什麼委屈?”朱獾最煩自以為是。 朱元璋回答:“團龍乃九仙真身,也就是你的前世。” “還扯,小心我轟你出去。”朱獾嘴上罵的兇,心底卻泛起一陣漣漪,溫柔如水。 朱元璋解釋:“朕做過一件錯事,就是不由分說將你淩遲,你的鮮血濺在團龍身上,團龍得以升天,而你永遠附體於我,要我還你一個公道。” “那你還我公道了嗎?”朱獾的臉貼向團龍。 朱元璋說:“朕殺伐太多,無法超生,隻有托夢於你,救我超生,那樣才能還你公道。” “哼,想超生?做夢!”朱獾話畢,朱元璋形如枯槁,而那團龍雙目流淚,流的是殷紅的鮮血。 朱獾夢醒,惶惶然記起朱先生曾給她講過一個故事,說朱元璋在位時一天起床上朝,漱洗完畢穿龍袍的時候脖子被衣領上的一根針刺出了血,大怒,下旨淩遲處死為他穿衣的宮女。 難道我的前世是那宮女?宮女的血濺在那團龍身上,團龍得以升天,而我永遠成為凡人,卑微的凡人,無法再做回九仙? 九仙怎麼成為了宮女呢?天上真的有九仙? 不行,我得搞清楚九仙和宮女、宮女和我之間的關係。 想到這裡,朱獾從床上一躍而起,套上棉襖趿拉著鞋出門直奔朱先生的屋。 此時已是掌燈時分,斜眼婆正為兩隻奶羊的回歸而欣喜若狂,見朱獾往朱先生屋奔去,滿心歡喜頃刻被無名醋意替代,但她不敢直接當麵朱獾表露,隻得偷望朱獾進朱先生屋後再悄悄摸索到墻根聽朱獾和朱先生說話。 “世間萬物皆有因果,順其自然吧。” “順其自然?難道眼睜睜看那惡人覬覦老宅?” “惡有惡報,時候一到肯定報銷。” “可已經無緣無故見了那麼多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可不想再有生靈遭不測。” “這可不是你能操心的了哦,人家可是當年錦衣衛指揮使之後,你一個小小宮女之弱身何以相抗?” “我是九仙。” “九仙之身能否回歸尚不可知,還是順其自然吧。” “不行,我本來就有獾八仙,現在更有了犬八仙,必回歸九仙。” “好吧,靡堅不摧,祝你成功。” “虛頭巴腦的話少說,告訴我,那拆遷告示到底是不是你所寫?” “真的不是老朽,據我這兩天的觀察和推測,肯定是他無疑。” “他到底想乾什麼?” “來者不善,雞、鼠、狗、羊、兔、豬、馬、牛、猴、蛇、虎、龍這十二生肖均已先後見血,接下去肯定將在酉、子、戌、未、卯、亥、午、醜、申、巳、寅、辰這十二個時辰中發生意想不到之事,你如果能應付過去,九仙必回歸,老宅必無憂。” “九仙必回歸,老宅必無憂!” 朱獾大步走出朱先生的屋,斜眼婆躲閃不及滑入門前陰溝。 “犬兒,放。” 朱獾一聲喊,八隻細犬曲膝翹腿齊齊朝陰溝裡撒尿拉屎,斜眼婆不敢支吾半聲,等朱獾走遠,才敢從陰溝裡爬起。 “你是誰?”朱獾回家見廚房飄出飯菜香,推門一看,一位窈窕女子正背對她弓腰揮勺。 女子轉身,手持勺子急急跪下給朱獾施禮:“婢女馬夜叉見過仙子,懇請仙子原諒以往過節。” “馬夜叉?你是馬夜叉?那我娘呢?”朱獾四下張望,不見自己老娘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