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皎皎番外2陸阿花(1 / 1)

陸阿虎覺得陸阿花與他幼時家裡所接觸的知書達理的閨秀不一樣,   更與破廟或橋洞裡的死氣沉沉的女乞丐不一樣,   她是一顆狗尾巴花,她勇敢又質樸的向著陽光生長。   陸阿虎和陸阿花將手裡買的大白饅頭吃乾抹凈後,才回到乞丐窩。   到老乞丐麵前,陸阿虎將偷盜的銀元算在陸阿花名下,   老乞丐對著陸阿虎冷哼一聲,但想著陸阿虎畢竟是給他培養了一個偷盜的好苗子,   也算是有些欣慰,但仍舊罰了陸阿虎今天晚上不準吃飯。   陸阿虎裝作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退下時,還不忘朝陸阿花眨巴眨巴眼睛。   老乞丐這時才朝著陸阿花望了望,   看著陸阿花臟兮兮的臉,破舊的衣服和單薄如紙的身材,渾濁的眼珠子裡透著失望,忙讓陸阿花滾下去。   還沒有等到陸阿花消失在他的視線裡,老乞丐迫不及待拖過一個麵容比較清秀的女乞丐,手摸進她的胸脯裡。   陸阿花聽見後麵的動靜,忙低下頭,但腳下腳步卻加快了幾分。   第3天,陸阿花告訴陸阿虎自己想試一下,   她害怕打不過那些看起來就體型巨大的人,她選中的目標是一個瘦弱的衣著樸素的男人,   她猛的跑過去,效仿著陸阿虎昨天的行徑,順走男人的錢袋。   但男人看似瘦弱實則精乾,他猛的一把推倒陸阿花,   打算拿起手裡的拐杖就往陸阿花身上招呼。   陸阿虎忙沖上去,自己死死地護住陸阿花,自己背上狠狠地挨上了一棍,   悶悶地疼,但此時已經顧不得疼痛了。   陸阿虎忙作無賴狀倒在地上,在地上撒潑打滾。   一把鼻涕一把淚,   “沒天理了,我兄妹自幼家境貧寒,但也是有爹有媽的人,斷不能叫別人就這般欺負了。”   周邊婦人見陸阿虎生的俊俏,陸阿花在一旁瑟瑟發抖,   又看到瘦弱的男人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心裡的天平不由得偏了偏。   她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堆,數落起男人,男人還沒有發現自己錢包被偷,   他一開始確實觀察陸阿花衣衫破爛,剛從賭坊裡輸了錢,正打算打陸阿花一頓出出氣。   男人一張嘴還沒有張開解釋,便被周邊婦人說的麵色漲紅,暗罵了一聲“晦氣”,連忙跑開。   周邊有善心的婦人,看到陸阿虎的衣衫裡浸出血,想必是男人打時下了十足十的力道,   許是想起了自己在家和他們年紀相仿的孩子,忙心疼地從自己荷包裡拿出幾枚銅板,遞給陸阿虎和陸阿花,   讓陸阿花帶著自己的“哥哥”抓點藥。   陸阿花第一次心裡湧起內疚的情緒,但她害怕瘦弱男人發現錢袋不見後找上來,   她心疼的攙扶著陸阿虎,離開了這繁華街道。   她翻了翻中年人的破舊的被縫補過的錢袋裡麵隻有幾枚銅錢,不由有些失望,   最近老乞丐胃口養的很大,他想給自己做幾身新衣裳,不少乞丐讓他覺得沒有要到他理想中的錢,都會遭受一頓拳打腳踢。   又想到今天自己不僅讓陸阿虎遭受一棍的打,還隻得到了幾枚銅幣,   不由的哭出聲來,陸阿虎低下頭,忍著自己背上的疼痛,用手把陸阿花的淚水擦乾。   又忍著疼,在陸阿花麵前蹦跳幾圈,“你看我現在一點事都沒有。要我說,根本用不著去抓什麼藥,你哥哥皮糙肉厚,我這人沒什麼優點就是皮實。”   陸阿花看到他逗趣的模樣一下子破涕為笑,還是擔心地問了一下,   “真不需要去嗎?’   陸阿虎不住地點頭,表達出進醫館對他來說是洪水猛獸一般。   陸阿花遂帶著陸阿虎去她知道不遠處的山泉裡麵清洗了一下傷口,看著陸阿虎因為血液凝固時撕扯衣服時發出的悶哼,   她眼淚不住的流出來,   她從此刻發誓以後一定會讓哥哥陸阿虎吃上大白饅頭,並且想吃幾個就吃幾個。   他們兩個回去,將偷盜來的和婦女給的草藥錢全部交給了老乞丐,   老乞丐雖然還是有些不滿,但看了看其他小乞丐隻討來的一兩個銅板,   施舍性的賞賜了陸阿虎和陸阿花每人一個乾的發硬的冷饅頭。   陸阿花此後都跟著陸阿虎去偷盜,   陸阿花偷盜的技術和演戲的技術經過陸阿虎的渲染下,也越發成熟。   陸阿花覺得自己這幾天是她現有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但陸阿花每次回去路上都會經過一棟金碧輝煌的洋樓時,都會不自覺地停下腳步,望著巨型海報上的容貌儂麗的女人們,她們的旁邊寫著她們的名字。   眼神閃過渴望,但她也明白她可能終其一生都是一個小乞丐,為溫飽發愁。   陸阿虎也會隨著陸阿花的腳步停留,海報上的女人旁邊都會掛一列字,是她們的藝名。   一直掛著的是一名叫阿雪的姑娘,生的花容月貌,似妖似仙,像是一隻嬌艷欲滴的芙蓉花,小小的鵝蛋臉上濃墨重彩的陳列著精致的五官,身材窈窕,皮膚白皙透亮,恍若神仙妃子,讓人不由為之駐足,屏住呼吸。   陸阿虎見陸阿花每次都停下,每次都望向阿雪姑娘,陸阿虎就跟陸阿花介紹,   “這是百樂門的舞女阿雪姑娘。”   陸阿花看了看阿雪的海報,又苦大仇深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眼裡是藏不住的驚艷與羨慕,此時的她不會想到以後會與阿雪有什麼交集。   “她好漂亮,與我,簡直雲泥之別。”   陸阿虎敲了敲陸阿花的小腦袋,   “小小的姑娘,還沒有長開,說什麼喪氣話,等你長開了,收拾一下,也就很好看了,我一直覺得你比較可愛。”   說吧,兩人笑鬧著踩著夕陽的餘暉回到了乞丐窩,他們不會想到這是他們一起的最後一個夜晚。   這天,陸阿虎一如既往地和陸阿花去偷竊,以前被陸阿虎偷竊過的一個暴發戶中年老人,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來。   陸阿虎見情況不對,遂拉起陸阿花一路狂奔,但顯然中年暴發戶胖子早已經做好了準備打手,他大聲吼叫著“快捉小偷”。   周邊的一些人也或多或少都被偷竊過,此時望向陸阿虎和陸阿花的眼神充滿鄙夷。   突然一個打手一把捉住陸阿花,陸阿虎埋下頭死命的咬住打手的手,打手吃痛,忙放開陸阿花,但陸阿虎被其他打手活捉。   他嘴裡還不斷的喊著,“快跑啊,陸阿花。”   暴發戶終於露出得逞的笑容,下令讓打手把陸阿虎打斷一條腿。   陸阿虎吃痛的叫著,看著陸阿花想要探出的身影,用口型無聲的說著“快走,別管我。”   直到陸阿虎這條腿被完全打斷,暴發戶才覺得自己出了一口惡氣,他猛地向陸阿虎啐了一口唾沫,又猛扇了陸阿虎幾個耳光,他才慢悠悠的揚長走去。   陸阿花一直等到周邊人都散盡,才趕去扶被丟滿爛菜葉的陸阿虎,陸阿虎痛的齜牙咧嘴,已經無法像往常一樣開些玩笑逗陸阿花開心了。   陸阿花今天和陸阿虎一枚銅錢都沒有討到,她攙扶著陸阿虎回乞丐窩,路上留下一片血水。   老乞丐看著今天他們兩個空手而歸,怒不可遏,還聽說陸阿花請求拿些銀錢給陸阿虎治病,更是生氣,猛地刪陸阿花一個耳光,生生將她即將替換的乳牙扇出。   陸阿花吐出嘴裡的血唾沫,猛地跪下,竟是哭出聲來,   “阿父,我求求您,您一定要救救他,我們以後會給你賺更多的銀錢。”   陸阿虎在旁邊氣若遊絲,“阿花別求了,別讓哥心疼。”   她額頭都磕出血了,老乞丐依舊不為所動,隻是半瞇著眼,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眸子中滿是怨毒。   “救他,得花多少銀錢,他現在就是一個廢人。”老乞丐半瞇著眼,叫來兩個小乞丐,   “將他扔在東邊的橋洞,要死,死開一點,別死在這個破廟裡麵。”   陸阿虎此時已經因為傷口發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發起高熱,意識都有些模糊,被兩個乞丐架起,像一坨癱軟的泥。   “不,阿父,他這樣發著燒出去,肯定會死的。”   陸阿花還未說完,就又被扇了另一邊臉,兩邊臉都高高腫起。   “你不許跟著他走,你得繼續為我賺錢。”   說著老乞丐又接著狠踹了陸阿花一腳讓她疼的直接跪下。   “你要是想要和他一樣,我就把你腿弄斷,把你舌頭割了,讓你出去給我乞討。”   老乞丐怨毒地聲音似惡鬼般。   還讓兩個小乞丐守著她,她晚上一旦有往外跑的舉動就會遭受一頓毒打,漸漸的陸阿花身上沒有一塊好肉,也慢慢被打怕了,睜著眼睛和兩個小乞丐一起僵到了天亮。   陸阿花天一亮就甩開另兩個被安排和她一起偷竊的人。   徑直奔向東邊那個橋洞,夜晚天氣寒涼,陸阿虎身子已經沒了溫度,甚至冷的發僵,他的腿血肉模糊。   他再也不會臉頰上漾起淺淺梨渦,也再也不會露出標誌性的虎牙,也再也不會和風細雨叫她一聲阿花了。   陸阿花隻覺得心臟痛到無法呼吸,她從前都聽聞陸阿虎說人死了要入土為安,她一個人扛著陸阿虎的屍體,慢慢挪動,終於到了以前她為陸阿虎清理傷口的地方。   山泉依然汩汩的流著,隻是人已經不在了。   陸阿花迸發出平生從未有過的巨大的力氣,用周邊的木頭生挖了一個可以容納陸阿虎的洞,將他埋葬,連同於陸阿花這個名字也一同埋葬,因為這個世界上也隻有陸阿虎會喊她陸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