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臨近午時,陳府內。 沐天波捂著腦袋悠悠轉醒,宿醉後的頭疼讓他十分難受。 正當他口乾舌燥準備起床喝水時,卻在床上摸到了一具溫軟的軀體,令他一驚。 “誰?” 一名全身赤裸的女子連忙捂著被子遮住身體,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這是怎麼回事?”沐天波腦袋都大了。 舞姬?也不像啊,舞姬伺候人可不會如此生疏。 而且其容貌雖然不錯,但年齡也不小了,怕是在三十上下。 “你到底是何人?” 追問之下,女子弱弱地回道:“妾身乃是陳邦傅的續弦夫人。” “什麼?”聞言,沐天波大驚。 在大明朝,女子地位低下,達官貴族之間互送小妾也不算是什麼稀奇的事。 但正妻就不一樣了。 豈不知,辱妻殺子是並列的大仇! 這下真遭了! 喝酒誤事啊! 若是傳出去,自己豈不成了仗勢硬睡人妻的淫邪無恥之徒了。 到時候,世人少說也得給自己安一個荒淫之名。 但很快,頭腦逐漸清醒的他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自己醉到那般地步,如何還能行房事。 加上自己不醒人事,怎麼可能拉著一個清醒的女人進房。 那麼,就隻有她自己進來這一緣由了。 莫非,那陳邦傅想借此拿住自己的把柄? “是誰安排你來的?”沐天波目光如炬,狠狠地質問對方。 女子麵露懼色,弱聲回道:“是老爺讓我來的,說是妾身能伺候國公爺是妾身的福分。” 沐天波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沒想到,那陳邦傅看起來老實,竟在暗地裡使此等陰險招數。 簡直是不要臉至極! “哼!”想到此,沐天波也顧不得女子了。 憤而起身,胡亂套上衣裳後,摔門而出。 一出門他就發現不對勁了。 昨日陳府侍女下人無數,今日卻都不見了身影。 “見鬼了?” 他慌忙尋到正廳,卻詫異地看見來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此的人——沐天澤。 “二弟!你怎麼在此?”沐天波頓時感覺事情不妙,眼前的場景越看越像是當初二弟進黔國公府的樣子:“陳、陳將軍在何處?” “大哥,你這身打扮是作何?”沐天波尷尬的緊了緊身上的散亂的衣裳,沒想到一時心急,自己竟在一直無禮的二弟失了禮儀。 “來人啊,伺候我大哥更衣。”兩名侍女端著衣裳出現,當場就要為他更衣。 沐天波還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等等,到底怎麼回事?” “大哥莫急,先換了衣裳再說,等下我派人帶你去見他。”沐天波並非愚笨之人,此情此景加上自家二弟的陰險狡詐的性子,恐怕陳邦傅已經遭殃了:“二弟莫要亂來,陳將軍素有聲望,我等客軍作戰萬不可得罪本地士紳,失了民意啊。” “陳將軍是個好人,不僅把新建的房子給我住,還割愛將愛妾送給了大哥,如此令人感動的好人,我怎會動手害他,先更衣吧大哥。”說罷,兩名侍女便帶著沐天波進了偏廳。 待沐天波換了一身富家老爺衣裳出來時,大廳已是空無一人。 兩名士兵提著菜籃出現在他麵前:“國公爺,二爺令我等領您去見陳將軍。” 無奈之下,沐天波隻好跟著士兵走了。 一路彎彎繞繞竟是走出了陳府大門,隨後更是一路往東直奔大,越走越讓他感覺奇怪:“這是要去哪兒?” “菜市場!” 菜市場路口被一個個老少爺們還有姑娘大媽們圍得水泄不通,他們或提著菜籃子或手裡抓著泥塊,更有甚者拿著碎石往裡扔。 在艱難地穿過擁擠的人群後,沐天澤看清了裡頭的情況。 那是一個被鐵鏈圍著的圈,旁邊立著一塊木頭寫著批鬥臺三字,裡頭則是一排排跪著不少人。 其中正中位置的人,赫然是昨日與他暢飲的陳邦傅。 隻是此時他模樣狼狽無比,手腳被鐵鏈束縛住了,身上穿著單薄的衣服,背後還插了一根木牌,上麵寫著他的姓名。 在陳邦傅旁邊的幾人他也認出來了,正是昨天陪他飲酒的士紳。 “陳邦傅你這個混賬東西……” “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 怒罵聲不斷,爛菜葉、泥巴還有石子不斷被圍觀的百姓扔到陳邦傅的身上。 見民意洶湧,沐天波心生懼意,不敢上前相見。 就在此時,圈外炸響鑼聲,將圍觀百姓的吸引了過去。 沐天波也看了過去,恍惚間,他打了個冷顫。 “鏘鏘鏘,各位南寧城的鄉親父老,陳邦傅仗著武力橫行鄉裡作惡多端,幸有黔國公心有正義,來南寧為民除害,諸位且看,那位便是當代黔國公!”那敲鑼之人一指還在發愣的沐天波,頓時所有人的視線都飄到了沐天波身上。 瞬間,他從圍觀者,變成了被圍觀者。 “參見國公爺!” 周圍的士兵率先跪下,隨後周圍的百姓也慌忙跪下。 大明朝等級森嚴,平民見國公爺不跪則有罪。 “國公爺救我啊,國公爺!”陳邦傅連忙呼喊救命。 “這……”就在沐天波懵圈之時。 又是幾聲鑼響,接著兩隊全副武裝的士兵邁著整齊的步伐護著一人出現在街口。 放眼望去,那不正是先前消失的沐天澤。 “砰砰砰!”兩排的士兵朝天開槍,驚得跪地的百姓慌忙起身欲逃,但黑漆漆的槍口已經圍住了他們,驚慌之下,他們習慣性地惶惶不安的又跪了下去。 槍聲震懾住眾人的同時,也把目光全部吸引到了中間的沐天澤身上。 “起來!” 百姓瞧了瞧,沒敢起身。 “砰砰砰!”兩排的士兵朝天開槍 “起來!我不是國公,不用你們跪!” 百姓見狀緩緩起身,有一人做示範,其餘人也就有樣學樣都站起了身子。 “敢為將軍是?” “在下黔國公府沐天澤,黔國公正是我長兄,他向來心善眼裡容不得沙子,聽聞陳邦傅的惡行,他寢食難眠不遠數百裡前來為民除害……”沐天澤聲淚俱下,說得好像被陳邦傅奪妻、囚子,搶財、奪田的人裡就有他一個。 不得不說的是,沐天澤的演講能力不錯,講起陳邦傅犯下的罪行令人聲臨其中。 一時之間,真真切切遭受到陳邦傅迫害的那些人,憤怒地大喊著要活剮了陳邦傅。 “大哥!”沐天澤突然叫住了欲悄悄溜走的沐天波。 見小動作被發現,被裹挾在人群中的沐天波呆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沐天澤將一把槍遞到了他手中,他才回過神來,連忙小聲推辭:“這可使不得。” “城門從昨夜起就封閉戒嚴了,大哥往哪裡走?再說,他那續弦夫人可剛從大哥你床上下來。”事已至此,沐天澤怎會停止迫害自己的大哥:“諸位,我大哥說要親自為民除害!”,再說了,自己這是給他積攢民心,他應該感謝自己才對。 “國公爺英明!”山呼海嘯般的喝彩聲一波一波的拍向沐天波 “大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民心所向,你說過的萬不可失了民意啊,萬萬不可背離民心成為陳邦傅的同道之人啊。”無奈之下,被高高架起的沐天波隻能持槍走回批鬥臺。 “國公爺,萬萬不可啊,我是被冤枉的……”陳邦傅沒了往日的囂張氣焰,對著沐天波磕頭如搗蒜。 “唉!”沐天波嘆聲氣對陳邦傅說道:“陳老兄,下輩子找個離雲南……不,還是找個離我二弟遠點的地方投胎吧。” “國公爺,別……” “砰!”一聲槍響,街頭歡聲如雷。 得到歡呼稱贊的沐天波卻高興不起來,對他而言民心從來都不是平頭百姓的心意,而是當地士紳的心意。 如今自己剛一出雲南,就鬧出如此大的動靜。 要知他昨夜還和對方歡飲,今天就親手處決了陳邦傅,這下好了,算是徹底得罪了士紳。 恐怕以後沒有哪個地方的士紳,再敢相信自己這個翻臉如翻書的黔國公了。 沐天波幽幽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弟,他明白了二弟為何要如此做了。 這是要把自己高高抬起,變成他的擋箭牌,實際上有什麼都掌握不住。 如此一來,自己沒有了士紳的支持,就再也翻不起浪來,成了一個金字擋箭牌,什麼破事都可以往自己身上賴了。 得!這回被坑慘了! 自己這個大哥他還真沒白認! 一句話從腦子裡冒出“攜天子以令諸侯” 不!應該是“攜國公以懾士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