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橙轉過身望著眼前少女的背影，問道，“你真的是房東太太的朋友？” 　　看著尹西嵐的目光掃過來，他趕緊解釋道，“不是我故意推脫，在北城租房子的人，大多身上都有點內情。像李小姐這種單純是因為剛工作窮的，在北城租客中已經算是優質客戶了。” 　　“我們為了不惹上麻煩都是盡可能不提及租戶信息的。”穆天橙看著尹西嵐略顯誠懇的說道。 　　“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推脫，我們是有規定在的。” 　　尹西嵐點了點頭，也和他解釋了一下陳艾和陳露的關係。 　　“所以我並不是來找事兒的，我隻是想見見孩子，如果你真的不可以帶我去，也無所謂，我可以讓陳艾自己去聯係，無非是麻煩點但總能找到的。” 　　穆天橙沉默了很久，久到尹西嵐似乎能看見他腦海中的天人交戰。 　　‘帶去嗎？似乎可以交一個小山風這樣靠譜的朋友。不帶嗎？公司明麵上的規定是這樣的。可現在他們身上都有不可解釋的事情，小山風真的好重要呀！可以一起探討，看起來也很靠譜的樣子…’ 　　“是這樣的。我沒見過那個孩子，我隻是聽房東提起過，他太太前段日子跳河了，說是當著女兒的麵跳的。說孩子被嚇得不清，到現在還不能見人。” 　　穆天橙猶猶豫豫的開了口。 　　“他有和你說為什麼要換房子嗎？” 　　“嗯。”穆天橙點了點頭，“因為我當初也很不理解，所以我就問他來著，這裡的房子雖然設施不好，公用廚衛。但是它地段好，離市中心近，上下班交通設施都很方便，安全係數也還行。如果是賺錢了要往市中心搬我也能理解。但是他們是往更北搬，就是離貧民區更近。那裡房租是低，但是安全係數也很差。我看他話裡話外還有個女兒，我就想勸勸他，這裡外真的差不了多少，但是有孩子在還是安全第一。但是他堅持要搬，我就沒辦法了，隻能按他要求給找了個房子。” 　　“後來他和我解釋說，是因為孩子。說他女兒在那個房子待不了。沒待多久就會想起媽媽，然後發病，渾身抽搐。所以他隻能搬家。” 　　“你覺得他說的是實話嗎？” 　　“怎麼可能是真話呢！我都勸他別在往北搬了，他要是真為了女兒著想就應該委托我找一個和這裡差不多的房子，那不是既照顧了女兒的情緒也保證了孩子的安全嗎！” 　　穆天橙無奈道，“他甚至都不願意動點腦筋敷衍我說自己是因為沒錢所以隻得往北去！” 　　“所以我直覺認為他是惹了麻煩，但是又不願意透露出來，所以隻能拿女兒當借口。” 　　“因為我和他第一次談話是在他房間門口。他沒讓我進，就讓我在門口看了看，我想著反正也就那一間房，一眼就能看到頭，所以也沒有在意。那時候房間的簾子是拉開的，能看到靠著窗戶放的兒童床。一目了然孩子的確不在。後來他來我們公司簽全權代理合約的時候，我就順嘴問了一句孩子既然不能待在那個房間，那現在在哪兒呢？他說，他在旅館租了個房間.......” 　　尹西嵐聽了穆天橙的話，皺著眉頭開始算日子。 　　她記得陳艾是他們開始接手大客戶後一周接到的米米爸爸的電話，那就是七月十五號左右。接著她休了一周的假和米米爸爸一起處理陳露的身後事。等她回來之後的確是最忙的時候，八月初。然後就是兩個月的地獄期。 　　“他什麼時候找你要把房子租出去你還記得嗎？” 　　“怎麼也得兩三個月了吧！” 　　“兩個月還是三個月？”尹西嵐焦急的問道，“很重要。你想想清楚。” 　　現在輪到穆天橙開始掐著手指頭數日子，“兩個半月吧！我記得他讓我去看房子那天，我單位有個姑娘過生日，我還是吃了塊生日蛋糕之後出的門。那姑娘生日是七月二十，今天是....”他拿起手機看了下，“今天是十月八日，差不多兩個半月。” 　　“那你什麼時候替他們找到新房子的？” 　　“一個星期後吧！他們的房子先找到，然後過了一個多月李小姐才來租下這間房的。” 　　陳露姐七月十五走的，米康健七月二十就找人租房了。還真的是行動果斷。 　　甚至那幾天應該是處理後事最忙的時候，他仍抽得出時間去約中介。 　　或是，他在怕什麼？ 　　怕小陳姐嗎？所以才不告訴她搬遷之事？ 　　可是有什麼好怕的呢？又有什麼好著急的呢？ 　　“那個山風小姐，您還要去米先生那裡嗎？” 　　尹西嵐被穆天橙的話拉回了思緒，“去的。麻煩您了。還有，我叫尹西嵐。” 　　“好的好的，尹小姐，我姓穆，叫穆天橙。很高興認識你。 　　尹西嵐看著穆天橙那職業習慣式的打招呼，不禁覺得好笑，“我又不是你的客戶。我們隻是有共同問題要處理的人。” 　　穆天橙也反應過來，收回了要伸出去握的手。憨憨的笑了下，“習慣了，習慣了。見諒。” 　　尹西嵐打開了自己的車門，回頭問道，“你沒開車吧？坐我的車去吧，回來的時候送你到地鐵站口。” 　　“嗯。你怎麼知道我沒開車？”穆天橙好奇的問道。 　　“你襯衫背後都濕了一塊了，而且是在進門的時候就是濕的。十月的天氣即使不是很涼爽但也並不炎熱。像你這樣的，不是蹬自行車來的就是急急忙忙跑來的。” 　　“嘿嘿，你觀察的真仔細。” 　　穆天橙跟著尹西嵐上了車，扣上安全帶之後開口道，“他們現在是在城北姚慶那塊，就在舊的護城河邊上。” 　　尹西嵐擰車鑰匙的手一頓，“護城河邊上？” 　　“是啊，怎麼啦？” 　　尹西嵐發動了車子，往穆天橙說的區域駛去。 　　她想了想還是對穆天橙解釋道，“陳露，就是房東太太，你知道她是跳河走的吧？就是護城河。”她嘲諷地撇了撇嘴，“孩子不能待在媽媽曾經在的房間裡，倒是可以待在那條河附近...” 　　穆天橙也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個北城就好像被夕陽市遺忘一樣，留存的都是有著不堪過往的人，和它自己一樣，坑坑窪窪不堪入目。” 　　隨著車子緩緩向目的地前行，穆天橙還是琢磨著開了口，“尹小姐，您有想過我們這些奇怪的能力是怎麼來的嗎？或者說為什麼是我們嗎？” 　　尹西嵐心不在焉的搖了搖頭。 　　說實話，如果穆天橙沒有告訴他陳露可能被家暴，那她可能從遇上穆天橙開始就會和他討論自己的情況，然後天馬行空的開始想象推理為什麼自己會突然有了這種能力。 　　但是穆天橙的話讓她頗受震撼，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陳露姐的死會不會有什麼蹊蹺，為什麼那麼緊湊的搬家，小陳姐知不知道這裡麵的問題。 　　剛得知米米已經搬家的時候，他其實並不想深入進入，因為她始終覺得這是小陳姐的家事，有些事她不應該打破砂鍋問到底。即使她覺得平時很寵愛女兒的陳露不會當著愛女的麵跳河自殺，但是因為自己和小陳姐的關係至多也不過是關係好的朋友，她便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去提出疑問。因為這可能又傷小陳姐的心一次。 　　可是她現在很猶豫很躊躇，她不知道陳艾知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在遭遇什麼。 　　如果她不知道，那她現在該不該告訴她？ 　　如果她知道，是不是因為家醜不可外揚所以沒有對她提過，那她現在是不是傷害了陳艾的隱私。 　　剛剛的義憤因為時間的流逝慢慢歸於冷靜。 　　對於人際關係她一向顯得畏懼去處理，更何況現在這個讓她覺得挺珍惜的朋友。 　　所以變得更加小心翼翼。 　　先去看看吧！看看陳露家到底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陳艾並不知道他們搬家，也讓她幫忙帶東西給米米，所以她循著線索找過去幫忙送東西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我一開始覺得可能是壓力。畢竟你說那幾個月你很忙，我那幾個月也有點瑣事纏身，那個學生應該是考試。可是後來想想覺得不至於。”穆天橙覺得難得能在現實生活中和論壇網友遇見，並且是相同境遇的人簡直是機不可失，所以這種詭異的情況他便迫不及待地想和尹西嵐討論一下。 　　“如果是壓力的話那人數就太多了。”尹西嵐接了他的話，“即使不談那個月是考試月。就算是平常的日子，身上壓力頗大的人也有無數個。但是看論壇上的言論，多數人還是沒有被影響到的。說實話，一開始我甚至都不確定是不是那顆星星的影響。直到我排除了所有的可能，它是唯一在對的時間出現而我又排除不了的，所以我才會到處去找線索，才找到了那個論壇。” 　　“是啊。”穆天橙點了點頭，“我一開始也沒想到它。畢竟宇聯局發公告說出現藍星的時候我已經有些異樣了，不過後來逛了論壇才明白，他們那公告是延後的，他到底是哪天出現的還是最近才公布的。但是那時他們的公告的確是晚了幾天才發的。” 　　“為什麼要延後呢？” 　　“可能想搞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之後一起通報吧！可惜到最後也沒弄明白它是什麼，怎麼來的？” 　　“目前我們信息還是太少了。” 　　“你有想過要聯係有關部門嗎？” 　　尹西嵐搖了搖頭，“我不想被研究。” 　　“我也是。” 　　隨著車子越往城北裡麵開，目之所及的景色也變得越淒涼。剛剛滿目的老舊居民屋已經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簡易磚房。尹西嵐甚至看見了幾戶藏在角落裡的棚戶。 　　尹西嵐雖然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但是這幾年在夕陽市工作生活東奔西跑的自認也去了大半地方，可這城北內裡卻是鮮有涉足，即使是有事過來也大多是在靠中心城區那邊活動，這慢慢往邊緣延伸的地方，在她印象中的確是沒有來過。 　　她按照穆天橙指的方向慢慢前進卻仍按捺不住心中的驚訝微微張大了嘴。穆天橙也用餘光看見了尹西嵐的表情，說道：“沒想到吧？我參加工作之前也沒想到。夕陽市好歹是數一數二的大城市，可是邊緣依然如此讓人無力。” 　　“這裡的發展是出什麼問題了嗎？另外三邊的邊緣區域我基本都有去過，大多都是一片片的農田，找書苑 www.zｈaoshｕｙuaｎ.com 農戶家的情況也都還行。為什麼唯獨城北好像停滯了呢？” 　　“聽說哈，聽說。傳聞是要重建的，可是當時的投資人出了什麼問題，再加上因為開發城西和城南的時候最底層的人們沒有被妥善安置好，所以好像爆發了一些沖突。那些人們就全都聚集到城北這裡定居了。” 　　“然後就沒人管了嗎？” 　　“嗯。當然也有可能是管不了。” 　　尹西嵐瞟了一眼說話漸漸意義不明的穆天橙，“你知道內情？” 　　“不不不，都是小道消息，小道消息。” 　　尹西嵐瞇起了眼睛。 　　“唉，不就是那些開發商的經濟內幕嘛！城北的開發資金都打了水漂了嘛！城南和城西的安置費都被奸商搞走了嘛！” 　　尹西嵐看著穆天橙嘴上說著輕飄飄的話，眼中卻劃過的一絲晦暗，明智的決定結束這個話題。 　　“是這裡嗎？”尹西嵐開口問道。 　　穆天橙趕緊抬起頭環顧了一下四周，“是是，那棟。” 　　他指著一間長得和建築工地簡易房屋頗為相似的建築說道。 　　尹西嵐看了看周圍，左手邊就是已經慢慢變得窄細的護城河，雖然水流已經變小但是仍然湍急，夕陽市的南北地麵高低差為這水流急行委實做出了不少貢獻。右手邊則是高高低低像是一個斷刺的梳子一般矗立在地麵上的建築群，遠遠望去便覺得透出一股蕭瑟來。 　　“走吧！”尹西嵐在顛簸不平的土路上靠邊停好了車，順便拿上了那箱子零食，跟著穆天橙往那間灰蒙蒙的房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