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神族暗樁極少的靈族,魏清川的情報也不會有錯,他雖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但在信息情報上卻是從不含糊。 “紅狐族三子……” 燕雪眉頭微皺,寬袖下的拳頭微微緊攥。 沈鶴眠向來觀察的細致,早在登船之際,便見燕雪一反常態地嚴肅,如今又見燕雪這般舉動,沈鶴眠不禁擔憂。 他懷抱著黑貓,上前一步去。 “怎麼了?可是此行有異?” 聽見沈鶴眠的慰問,燕雪頷首淺笑,搖搖頭,示意沈鶴眠並無大礙。 沈鶴眠猜燕雪大抵是不想說,便也不多問,扭頭回到船上廂房中。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魔族都去了,沈鶴眠還怕靈族嗎。 紅狐族,那是讓燕雪倍感愧疚的三個字。 當年第一次神魔大戰後,神族十六神柱中妖神沈綰柔下落不明,水神淩梔言回神族報道後便匆匆下凡尋找沈綰柔去,不久後也音訊全無。玄機之神燕雪、劍神謝洲白留在人間,一為教導凡人術法,並留下一係列術法古籍,二也為尋找沈綰柔與淩梔言的下落。 凡人以神族留下的古籍進行修煉,並以古籍為基礎進行改良。 燕雪留在人間時曾收有一位弟子,名喚南歌,燕雪撿到他時,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寒冬夜晚,南歌奄奄一息,九條紅尾包裹著瘦弱的他的身體。 那時燕雪已完成在人間傳授術法的任務,正欲回到神族,但見此紅狐如此可憐,實在無法狠心離開,便帶著南歌來到他在人間隱居的木屋中。 “你叫什麼名字?” “……。” 那時南歌已昏睡一日一夜,第三日淩晨蘇醒之際,看到一側椅子上闔眸淺眠的燕雪,剛經歷過追殺的他對燕雪十分警惕。 燕雪察覺到南歌蘇醒,便將一旁準備好的白粥遞給他,像是早就知道他會在此時蘇醒一般。 但南歌沒有接下那碗粥,也沒有回答燕雪對他名字的詢問。 燕雪輕輕笑笑,他理解南歌對他的警惕,便將白粥放在床頭的桌上。 “我既救你,就不會再害你。床頭有為你準備的衣物,你換好,便可以離開了。” 南歌並未第一時間回復燕雪,而燕雪出去後,南歌立即翻身下榻,三下五除二換上了燕雪為他準備的新衣。 為掩蓋南歌頭頂的一雙狐耳,以及臀部的狐貍尾巴,燕雪特意為他準備了鬥篷。 換衣時,南歌驚訝地發現自己身上的所有傷痕都已恢復如初,就連內傷也已治愈大半。 ——單憑人族,怎會有如此神力。 在斷定燕雪並非人族後,那便是神、靈、魔三族,其中魔族不會有如此好心去吃力不討好地救一隻瀕死紅狐;而靈族…… 南歌便是靈族中人,南歌深知自己已被靈族通緝,就連自己的母族——紅狐一族,對南歌也是唯恐避之不及,靈族中人若撿到自己,巴不得拿自己的項上人頭去討好靈帝,怎會搭救。 不是魔族,不是靈族,那便隻有九天之上的神族了。神魔大戰才結束不久,部分神族留在人間幫助凡人重建也是情理之中。 但在神魔大戰上,靈族站邊魔族,給予人、神二族重創,若此人為神族,莫非是不曾窺破自己身份,才出手施救? 南歌如今被靈族通緝,想要活命,那無論如何都要緊緊抱住此人的大腿,無論他是誰,既然救了自己,想必一時半會對自己也不會對自己產生殺意。 想到這裡,南歌推門而出。 外麵是一片竹林,竹林茂盛,不受世俗紛擾,隻偶爾有幾隻雀鳥飛過,留下幾聲雀鳴。 在此幽靜之處,這雀鳴聽起來反倒刺耳。 近處有一座亭子,亭中一個石桌,石桌上有一個棋盤,正在下棋的是兩個男子。 白衣男子便是搭救南歌之人,而黑衣男子…… 估計也是神族之人。 二人下著棋,南歌也不欲打擾,正要擇小徑離開,試探白衣男子對自己的態度,反倒是黑衣男子先開口叫停南歌。 “醜話說在前麵,你傷勢雖痊愈,但若出去自投羅網,再受一身傷回來,可不要求著我和燕雪再救你一回。” 聽到“燕雪”兩個字,南歌瞪大了眼睛。 燕雪,玄機之神燕雪,那位創造了靈溪山八卦陣的玄機之神燕雪! 靈溪山八卦陣,對於靈族真所謂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靈族之所以在天魔大戰前與神族一直相安無事,那便是這靈溪山八卦陣的緣故。 靈溪山八卦陣設立於靈溪山腳下,將神族與靈族分隔於靈溪山上與靈溪山下,此陣奇絕無比,步步絕殺,一步踏錯便再無生路。 此陣設立後,靈族不得不安居於靈溪山下,直至魔族來訪靈族,允諾靈族合力擊破靈溪山八卦陣,而靈族也要在神魔大戰中與魔族共同對抗人、神兩族。 靈族眾將軍、長老全部同意此盟約,唯有紅狐族的南歌強烈反對,隻因南歌熟知奇門遁甲與玄機八卦之術,知曉此陣絕不可以外力攻破。 奈何南歌尚為幼子,人微言輕,阻止不了靈族大勢所趨。 待靈族應下盟約後,靈族派出大將於正麵戰場中支援魔族與神族對抗,待玄機之神燕雪重傷後,靈溪山八卦陣開始變的微弱,靈族餘下的各族長老們合力用外力擊破虛弱的靈溪山八卦陣。 但八卦陣破的一瞬間,所有參與擊破八卦陣的長老全部重傷。 待靈族外派參與大戰的人歸來,靈族長老相繼離世,靈族動亂,紛紛指責靈帝計策漏洞,害死這許多長老的性命。 在眾多聲討聲中,出現了許多要推翻靈帝,擁護紅狐族南歌的言論。 畢竟要是當時支持南歌,拒絕魔族盟約,靈族也不會有這麼大的損失。 紅狐一族一時間被推到風口浪尖之上。 就在靈帝之位岌岌可危之時,靈帝突然實力大增,不顧群臣反對,向神族發起挑戰。 神族接下挑戰,靈族餘下的長老與將軍為靈族顏麵,隻能硬著頭皮,在約定之日與靈帝一同站在靈溪山下。 神族霜皇與寒帝應約,雖將靈族眾人擊敗,但靈帝竟能憑一己之力強行拖住霜皇,與霜皇打出五五開的局麵,此等實力不得不讓眾人信服。 靈帝穩坐靈帝之位後,第一時間向紅狐一族發難,紅狐一族為保全族人性命,將南歌交出,任由靈帝處置。 南歌在大牢中過了數十年痛不欲生的日子,終於在五日前——靈帝之子滿月宴上,找到了逃離大牢的機會。 南歌先是趁著靈帝之子滿月,靈帝大赦靈族,一些犯了小罪之人被赦免出獄時混入其中。然則,就在南歌將要踏出靈族時,身後追來了在清點大牢人數發現不對勁的獄卒。 南歌不敢停留,在犯人隊伍中拚命前行,幾位負責押送他們的獄卒都被趕來的獄卒吸引而去,南歌借此機會化作狐形,逃離靈族。 跑了兩日後,南歌實在無力繼續逃亡,最後脫力倒在一側的灌木當中。 之後……就是被燕雪撿到了。 ——竟是玄機之神燕雪,他自幼便崇拜的玄機之神燕雪。 南歌還未從震驚的情緒中脫離而出,燕雪接上了黑衣男子的話繼續說道 “月,無需與他多言,靈族與神族在神魔大戰後已是仇敵,你我救他,已是仁至義盡。” 月,月鳴岐,醫神月鳴岐。 南歌垂首打量自身,醫神出手,難怪自己身上的傷好的這般快。 不過南歌深知現在不是感嘆的時候,如今當務之急,是想辦法留在這兩人身邊。 燕雪所言不錯,若非靈族派出大將支援魔族,神族十六神柱不可能不同程度的重傷。而在神魔大戰後,靈族不斷的在靈溪山騷擾神族,乾擾十六神柱的靜養,還殺死了少量的神族幼子。 神族恨靈族,無可厚非。 但南歌也恨靈族,出於站隊上,南歌巴不得靈族內亂,南歌借機推翻靈帝自己上位;而神族也希望靈族被其他事吸引注意力去,不再乾擾神族靈溪山。 二者目的不謀而合,當今任務,就是讓燕雪與月鳴岐知道自己的站隊。 “有了,苦肉計!” 南歌轉身,撲通跪在兩人麵前,這舉動引得兩人的目光齊齊從棋盤上挪走,看向南歌。 “南歌被靈族追殺,淪落至此,幸虧兩位大人施以援手,南歌沒齒難忘,若……” 南歌聲音哽咽了一下,接著繼續說道。 “若南歌還有命活在世上,定尋機報答兩位大人救命之恩。” 說罷,南歌向燕雪與月鳴岐磕了三個響頭。 “不必,我本就不願涉足人間,若非燕雪傳音請我而來,我也不屑於救萍水相逢之人,你若想報答,尋燕雪即可。” 月鳴岐並不吃南歌這一套,也看得出來南歌不過是想買個慘,從而留在燕雪或月鳴岐身邊。 這種小把戲,月鳴岐不信南歌看不出來。 “我神族還有事,先回去了,你早早處置了他,早些歸來罷。” 月鳴岐站起身來,燕雪沒有多留他,二人相互頷首示意,月鳴岐便向竹林之外走去了。 待月鳴岐離開,燕雪垂眸看著桌上的殘局,無奈嘆氣。 “又跑。” 每當月鳴岐敗局已定時,一定找由頭逃跑,何況現在還是一件要被小孩纏上的麻煩事,月鳴岐自然溜得更快。 “本座不喜麻煩,救你隻是舉手之勞,也無需你報答,竹林有本座的結界,你在此處絕對安全,此地也是一處洞天福地,世間難尋,你就在此處修煉,不出千年,你也能獨當一麵了。” 燕雪一邊說著,一邊收拾棋盤,分揀黑白棋子。 “大人不知,小妖實在愚笨的很,否則也不會修煉至今,連耳朵和尾巴都藏不住,小妖恨靈族,也自知憑小妖的能力,就算在此修煉一生也難血此恨,小妖不願困在此處,更不願一世碌碌無為,可小妖實在是無處可去了,還望大人收留小妖,小妖願做牛做馬,報答大人恩情。” 說罷,南歌又向燕雪磕了幾個響頭。 將自己對靈族的仇恨全盤托出,再加上一則莫須有的滅門之仇,加深在燕雪眼裡自己對靈族的恨意,從而達到與燕雪共麵得到燕雪信任的目的,再實行下一步 ——想辦法拜燕雪為師。 而燕雪並沒有在意南歌說什麼,若非因南歌耽擱,如今他也該歸神族去了,燕雪自問為南歌盤桓在此處多日,已是盡心盡力,也不願因他多生事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若非你年幼,本座也不會搭救靈族之人,今日任憑你說破天去,本座也不會留你,你自便罷。” 燕雪說完,棋盤上的棋子也已分揀乾凈。眼見燕雪要負手離開,南歌立即起身,撲上前去,拽住了燕雪寬袖一角。 “大人,求您了,小妖一家都死於當今靈帝之手,滅門之仇,單憑小妖此等愚鈍之資何時能報?求您可憐可憐小妖,留小妖在身邊吧!” 燕雪並未動容,但也未甩開南歌的手,南歌見有戲,立即繼續說道。 “大人,小妖什麼都會做,下廚、釀酒、沏茶,小妖也會下棋,還會玄機八卦、奇門遁甲,雖然不及大人您的能力如此高超,但小妖請您給小妖一個機會!” 聽到南歌說玄機八卦、奇門遁甲時,燕雪輕輕一笑。 “好,本座給你一個機會。” 燕雪說罷,又轉身走回亭子當中,揮袖在棋盤上變化出一盤殘局。 “此局乃千古奇局,你若能在三日之內破解此局,本座就收你為徒。若你破解不出,本座便歸神族去,你我也難再見,如何?” 南歌看著那棋局,被燕雪應下的興奮之情還未消散就被燕雪這盤棋局潑了一盆冷水,此局黑棋團團包圍白子,而白子身陷囹圄,看似已毫無出路。 南歌抬頭看了一眼燕雪 ——這是他唯一的生機,也是他唯一向靈帝復仇的機會,此刻他就猶如棋局中的白子,就算隻有一線生機,也要盡力一試。 見南歌點頭後坐在石凳之上,燕雪轉身回到木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