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雪留下棋局已是黃昏,待燕雪進入木屋一段時間後,再向窗外望去,發覺南歌還坐在石凳上,看著棋盤沉思。 棋局不是一直盯著就會有結果,燕雪倒想知道,能讓靈族大費周章不惜追殺到人間的狐妖,究竟有何能耐。 第一日清晨,一夜過去,待燕雪起身時,桌上已備好了清粥,燕雪穿上外衣,推開窗戶,看見了圍坐在棋盤旁的南歌。 南歌拿著白子在棋盤上試了又試,最終都以失敗告終。 燕雪抱臂觀察了南歌一會兒,大抵是南歌思考的入迷,並未察覺到燕雪那邊的目光。 燕雪嘆他定力不錯,轉而來到桌旁,喝了那碗清粥。 隨後燕雪來到後院,本想去澆澆後院為月鳴岐種的那些藥材,推開後門卻發現後院泥土潮濕,已是澆過的模樣。 燕雪蹲下身來,細細觀察土壤。 “竟還會鬆土。” 燕雪挑眉,見後院已打理完畢,就將手中澆水壺放下,轉身回到前院。 南歌依舊坐在那裡,思考的入神,並未因燕雪推門的聲音以及燕雪走到院中的腳步聲而分心。 既然此處沒什麼好做的,不如出去轉轉。 燕雪徑自離開竹林中,步入竹林時還回頭看了一眼,南歌依舊沒有動靜。 能在被追殺後還能如此放下心來,全神貫注的破解棋局,想必南歌是真真信任了燕雪。 年少時,燕雪也有這樣的地方讓他安心下棋,那是一個種滿桃花的地方,那時他們十六個人聚在一起,無論周圍多喧囂,燕雪也能定下心來。 可惜隨著時間流逝,燕雪即便在桃花庭院中也無法全身心投入的去完成一盤棋局了。 倒不是因為身邊的人不值得信任,而是因為燕雪自己的心境變了。 ——心中裝的事多了,下棋也不自覺地心有旁騖了。 想到此處,燕雪不禁輕輕一嘆,而後踏入竹林中。 竹林中危機四伏,都是靈族埋伏之人,有雀鳥、有竹子、有突兀的小獸,數量雖然不多,但能力絕對非凡。 若真像南歌所說,自己實力平庸,天資愚鈍,靈帝又為何派這麼多高手來圍堵。 燕雪打量了他們實力,無一能突破燕雪設下的結界,燕雪也能安心前往附近城鎮一趟。 倒也沒有別的事,不過是許久不去那木屋長住,其中的米、麵、肉與瓜果蔬菜都已不足,那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也要吃些好的補補。 采購了一圈,燕雪變幻出來的小木車已裝滿,時間也到了正午,燕雪想,是時候回去了。 正拉著小木車準備回去時,燕雪途徑一個小攤,其中有一個紅瑪瑙材質的釵子,與南歌的紅發正相配。 ——等那孩子狐耳能收回去了,便教他盤發,此釵正好。 這般想著,燕雪將此釵買下,那冰涼的觸感觸碰到掌心時,燕雪思緒忽然一轉。 ——他會不會盤發,與自己何乾? 不過釵子已經買下了,就當是送他一個禮物罷。 燕雪將釵子收好,便拉著木車向竹林走去。 等走到能看見木屋輪廓時,燕雪隱約能看到門口有一個身影,正來回踱步,像是在等誰歸來。 ——自然是那孩子了。 燕雪拉著木車上前,待南歌視線中映入燕雪的身影,南歌瞬間興奮起來,方才踱步時的失落盡數消失。 看著南歌蹦蹦跳跳地向自己招手,燕雪不禁被他的幼子心性逗笑。 “怎麼?棋局破解出來了?” “正是!” 南歌傲嬌的揚起腦袋,看上去像極了一個等待主人為他順毛的小狐貍。 “哦?” 燕雪驚奇,上前去查看棋盤上的棋局。 ——白子三步逆風翻盤,兩步絕殺黑子,而此局中最關鍵的一步,便是白子的第三步。 這一步,連月鳴岐都沒有想到。 “天資愚鈍?” 燕雪挑眉,戲謔般地問著南歌,南歌撓撓後腦,像是謊言被戳破般垂下頭去。 “說吧,為何想跟在本座身邊?” 聽到燕雪這般問,南歌像受驚的小鹿般,再次撲通跪在燕雪身前,慌張地解釋道: “天地為鑒,小妖真的沒有騙大人,小妖真的是為了向靈帝復仇才費盡心思想留在大人身邊,向大人學習,小妖也真的是在術法上十分愚鈍,隻是……” 南歌的聲音越來越小,後半句幾乎是嘟囔著說出 “隻是小妖自幼便有著奇門遁甲與玄機八卦的天賦,也酷愛下棋,所以才……” 南歌後麵的話燕雪實在是聽不清了,不過敢在燕雪麵前說對奇門遁甲與玄機八卦有天賦的人,這孩子還是第一個。 “你叫什麼名字?” 燕雪突然這樣問,倒讓南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問你,你叫什麼名字?總不能收你為徒,結果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吧?” 聽到燕雪這樣說,南歌一時高興的不能自已,連忙向燕雪磕了幾個響頭。 “小妖名叫南歌!南北的南,歌唱的歌!” “‘北帖船中看,南歌枕上聽。’倒有一番思歸之意。” 燕雪說罷,將購得的紅瑪瑙釵遞給南歌。 “我不會在人間久留,待神族派人來接之日,便是你我師徒緣分結束之時。” 南歌直起身,看著燕雪遞來的釵子,他雙手接下,再向燕雪磕三個響頭,算是拜師禮。 收下他為徒後的第一要緊事,就是教會他將耳朵與尾巴收回的術法,奈何教了半月,南歌也算全心全意的學習,但這術法在南歌手中依舊不起作用。 相比之下奇門遁甲一術,南歌學得就很快。以奇門遁甲配合術法打出攻擊,就算這種招式多麼復雜,南歌也幾乎是一點而通。 在南歌身上,燕雪真真見識到了天賦的重要性。 半月之後,燕雪徹底放棄了教導南歌純術法類招式,轉而將純術法招式與奇門遁甲術結合在一起。 果不其然,對於南歌來說半個月都學不會的術法,隻要與奇門遁甲結合,南歌不到半日就能學會,就算多日後再抽查,南歌依舊應對自如。 而這半月中,南歌與燕雪的關係也極速升溫,南歌每每起身,桌上總有燕雪為他準備的肉粥。 待南歌一口悶完粥後便來到後院,與燕雪打理藥材。半月之間有不少藥材成熟,南歌與燕雪一起收割。 收割後,南歌回到前院繼續鞏固前幾日學的招式,等待燕雪播種完新的藥材種子後繼續教導自己。 燕雪教導南歌後便來到後廚,不久,結界內飯菜飄香,每每此刻南歌肚子總要不爭氣的咕咕叫起來。 一開始南歌還會強忍著,到後來二人相熟,南歌一餓就跑到後廚,來到燕雪身邊,探頭好奇著今日的飯菜。 記得有一日南歌餓急,燕雪剛打開蒸籠,拿出蒸好的桂花糕,南歌就急得上手去捏,結果被桂花糕燙到,急忙用手指捏住耳垂,強行給燙到的手指降溫。 ——不過還是燙傷了。 燕雪一邊無奈地將盤子放到一邊,一邊查看南歌的燙傷程度,好在並不嚴重。 午飯過後,燕雪會在木屋中修煉一段時間,南歌此時會在一旁午睡。 待燕雪修煉完畢,南歌也會蘇醒,燕雪會教南歌一些新的招式,供南歌練習。 隨著招式難度的層層疊加,南歌一下午習得的招式也越來越少,為了能早日向靈帝報仇,也為了珍惜燕雪在人間停留的時間,南歌修煉地越來越晚。 有一日,竟一夜未眠。 為了對得起南歌的努力,燕雪也開始通宵達旦地為南歌修改部分招式中的不足。 那一夜,南歌難得早些修煉結束,吃過飯後南歌便累癱在床上,不知何時進入了夢鄉。 待南歌一覺醒來,還在夜中,南歌正想翻身繼續入眠,卻看到了在坐在書案前,燃著蠟燭為南歌修改術法的燕雪。 這些術法大多都是純術法中難度極高的術法,燕雪有選擇的將這些術法中加入些奇門遁甲之術,並加以注釋,方便南歌理解。 這也是南歌第一次感受到被人重視的感覺。 從那一日起,南歌修煉的愈來愈努力,他也不願辜負燕雪對他的付出。 日子就這樣一日一日的過下去,雖不悠閑,但二人也樂在其中。 南歌習得的招式愈來愈多,能力也極速飛升,這樣的速度,不禁讓燕雪多次感嘆南歌的天賦之強。 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南歌能力斷層式的進步,讓燕雪不禁有些擔憂。南歌畢竟有靈族的血脈,自己費盡心力培養了這般強大的人才,日後會不會成為神族最強大的敵人? 這樣的想法,是在某一日燕雪與南歌一同吃飯時突然萌生出來的。 燕雪看著南歌塞了滿嘴,著急去修煉招式的模樣,那般可愛,那般活潑,哪裡看得出是背負著滅門仇恨的樣子呢? 南歌看到燕雪吃飯的手許久不動,正抬頭,恰好對上了燕雪的目光。 “師尊怎麼了?看我看的好生入神。” 南歌這話立即將燕雪的思緒打回,燕雪立刻慌忙的動起筷子,夾了一塊自己平時最不愛吃的肉放在嘴裡。 燕雪食不知味,隻搖搖頭,向南歌示意無礙。 但燕雪的樣子,哪裡像是沒事的樣子。 “師尊不想告訴徒兒,那好吧,徒兒等師尊想說了再聽。” 南歌嘟嘟嘴,燕雪有事瞞著他本是情理之中,但南歌不知怎的,竟生出委屈的情緒來。 待二人吃完,一同收拾碗筷。不經意間二人手背碰到一處,燕雪像觸電一般將手抽回,南歌一頭霧水地看著燕雪在抽回手後渾身不自在地去後廚,南歌更加疑惑了。 那日過去沒幾日,燕雪有感知到神族將要派人來喚,估計是自己為南歌卜卦時驚動了蘇知寒。 不過自己也差不多要離開了,本是想在回神族之前卜出南歌前路的,可惜那次卜卦並未成功,而是被南歌打斷了,之後的幾日,南歌修煉起燕雪修改過的術法,燕雪在旁邊指導南歌,一時也抽不出身為南歌卜卦。 在某一日晚飯上,燕雪突然突兀地囑咐南歌。 “以你現在的實力,復仇不成問題,隻是雙拳難敵四手,你回靈族後還是要尋找支持你的實力,才有更多的勝算。” 南歌點點頭,眨著一雙無辜的眸子看著一反常態的燕雪,南歌心中突然生出不好的預感。 “師父……你是不是……要走了?” 預感被南歌戳破,燕雪抬頭與南歌對視,某一瞬間,燕雪似乎看到了南歌眼中的淚花。 “應該快了,不過也隻是預感,沒有定數,至少此刻我還在你身邊,不是嗎?” 這句話給了南歌一些安慰,倒也給了燕雪一些,想著自己說的這句話,燕雪因即將離開而不安的心竟也安穩了些。 ——隻是燕雪一直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因即將歸去神族而不安。 又過幾日,燕雪得到了月鳴岐準確的消息,林靜初與顧青梧將在五日後來到木屋,接燕雪回神族。 此番是奉了寒帝的命令的,燕雪是非回去不可。 那麼,有些問題,燕雪也要趁早問了。 在知曉此消息後的第一天,燕雪依舊照常與南歌相處,但南歌明顯能感覺到燕雪心有旁騖。 就連教導南歌招式時,還能分心數次,有幾次還是南歌一連呼喚才回過神來。 “師父怎麼了?” “沒事。” 還是這兩個字,南歌委屈的心情再次加重。 第二日,燕雪起的比以往都早,他想著南歌昨日修煉到後半夜,應當是起不來這麼早的,便獨自來到前院。 站在門口時,燕雪回眸看了一眼屋內,確認南歌不曾起身後,他捏了召喚法訣。 “請月神林靜初。” 遠在九天之上的林靜初接收到燕雪的召喚法訣,此時的她正與顧青梧在一起,所以連同顧青梧也一同下凡,來到了燕雪麵前。 “何事?” 燕雪看了一眼一同來的顧青梧,這些事,倒不需要瞞著誰,燕雪便直截了當地說了。 “想請靜初為屋內那孩子占卜一下,我就要歸去神族了,總是放心不下他。” 顧青梧與林靜初不約而同地順著窗戶望向屋內,隱約看到床上靜靜躺著一個紅頭發的少年。 其他的沒看清,但狐耳和狐尾看的挺清楚的。 “這便是你收的那位靈族弟子?靈族與神族一向兩立,你收靈族弟子的事寒帝已經知曉,正要喚你回去問話,你若再讓靜初為他占卜,恐怕要驚動閉關的霜皇了。” 顧青梧所言燕雪何嘗不知,若非燕雪私下為南歌卜了一卦,蘇知寒又如何能知燕雪身邊有靈族子弟存在。 隻是,即便燕雪冒著風險為他卜了卦,卻還是未見南歌的前路,這才請來林靜初。 見燕雪隻是沉默,顧青梧與林靜初相視一眼。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阿柔便是前車之鑒,你為他占卜無非是想知道他未來與靈族關係的深淺,但即便知道了又如何?不如你廢了你傳授他的一身功法,就此抽身,日後他是死是活都與你無關,也不留後患。” 顧青梧所說的,確實是現在最好的一條路。可是現在廢了南歌修為,那他日後呢? 南歌對靈族的恨不比神族少,又一心想報仇,何不加以利用,至少也能給靈族造成動蕩。 燕雪一直以這樣的說辭來說服自己。 “他的天賦實在太好,若是廢了當真可惜,左右寒帝已經知曉,霜皇遲早也會知道,我既收他為徒,便承擔一切後果。” 見燕雪心意已決,林靜初無奈嘆氣。 “好。” 林靜初應下,燕雪與顧青梧一同後退,林靜初手中出現象征月神的權杖,權杖頂部的月牙晶石隨著林靜初施法而逐漸變成圓月。 待晶石徹底成為圓月後,以林靜初為中心,以權杖長度的兩倍為半徑,形成一個圓形陣法,陣法中金光點點,猶如星辰閃耀。 “月光一式,卜。” 林靜初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數千星辰閃爍於陣法當中,在星辰中,存在著南歌的過去。 就在林靜初準備發動一式二段時,屋內突然迸發出刺眼的金光,林靜初施法時無法自保,虧得燕雪反應及時,召出八卦陣,為林靜初擋住了金光的反噬。 陣法消失,林靜初收回權杖,顧青梧與燕雪立即來到林靜初身邊。 “沒事吧?” “沒事。” 林靜初看上去並無大礙,隻是……剛剛占卜時的異象……。 林靜初的占卜之術天下無雙,能在她的陣法中反彈她的術法,南歌的天命……不言而喻。 “燕雪,他便是靈族天命之人,就如同寒帝是神族天命之人一般,即便他現在困頓至此,但也遲早會成為靈帝。燕雪,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燕雪明白林靜初所言,林靜初的占卜結果,也徹底推翻了燕雪自己騙自己的謊言。 “多謝,我會為神族,為天下,有所決斷的。” 燕雪扶肩向林靜初行禮,以表感謝,林靜初與顧青梧頷首向燕雪示意,隨即歸去神族。 女仙之首的蘇霜鏡在神族閉關,林靜初的占卜之力蘇霜鏡定會察覺到,且南歌的天命如此強烈,恐怕今日就要回到神族給蘇知寒與蘇霜鏡一個解釋了。 天命難違,即便燕雪再不忍心,林靜初的占卜不會出錯,方才陣中的金光不會騙人,燕雪作出決定的時間已然不多。 燕雪走到門前,抬手準備推門而入時又猶豫了一下。 回想戰場之上,靈族聯合魔族對人族的重創。回想靈溪山下,數以千計的神族後輩為抵擋靈族而倒下。 以南歌的資質,他若成為靈帝勢必會成為神族最強的對手。 ——必須了結。 燕雪闔眸深深吸了一口氣,可不等他推門,南歌先將門拉開。 “師尊起的好早,是沒睡好嗎?” 看著南歌的樣子,燕雪抬手本想直接擊碎他的天靈蓋,可當燕雪的手觸碰到南歌頭頂的軟發時,燕雪還是心軟了。 “沒事,隻是做了個夢。” 燕雪輕輕揉揉南歌的軟發,南歌眨眨眸子,十分好奇燕雪所說的夢。 “夢到你我住在這木屋當中,一蔬一飯,閑雲野鶴,結束此生。” 南歌挑眉,聽著燕雪的語氣,有憧憬,有神往,可除此之外,南歌還聽出了幾分試探。 “我也很想和師尊過這樣的日子呢,可惜我身負仇恨,恐怕要遲幾年再去尋師尊一同歸隱了。” 南歌笑笑,而後繞過燕雪來到前院,繼續修煉。 南歌與燕雪擦肩而過時,燕雪垂首,自嘲笑笑。 ——是啊,他是靈族的天命之子,是一定會成為靈帝的。 ——自己又何必百般試探呢。 “練功太過反而傷身,我去做飯,到時候喊你吃飯。” 燕雪一邊說著,一邊向後廚走去,待他步入後廚中時,隻隱約聽到前院南歌的回復。 “好的師尊!” ——終究是段孽緣。 燕雪帶著這樣的想法,做完了他與南歌最後的早餐。他將三個菜擺上桌,再盛了兩碗米飯,將米飯擺好後,他對著南歌的那碗米飯猶豫再三。 片刻,燕雪從袖中拿出一個白色瓷瓶,裡麵是無色無味的散元散,隻要服下,不出半炷香就會經脈寸斷,非死即殘。 最終,燕雪還是選擇了神族。 “吃飯了。” 燕雪幾乎是顫抖著喚南歌進來。 聽到燕雪的呼喚,南歌練完最後一式後,頂著滿頭的汗珠走進屋內。 燕雪掏出帕子,遞給南歌。 “日後飯前飯後都要凈手,以前都遵循的規矩,怎麼今日忘了?” 南歌先用帕子擦乾凈手,然後擦拭額頭的汗珠。 “昨日師尊教導的功法實在太難啦,好不容易才學會,這不是想趁著晨起精神飽滿,多鞏固鞏固。” 燕雪眉頭輕輕一皺,不過轉瞬即逝。 這樣用功的孩子,卻要自己親手斷了他的修煉之路,對他而言殘忍,對自己而言又何嘗不是呢。 “吃飯吧。” 燕雪輕輕說著。 南歌也不疑心,端起那碗米飯就大口大口吃下,看上去是真的餓急了。 不知怎的,南歌每吃一口,燕雪的心就顫一下。 等南歌與燕雪同時吃完放下碗筷,南歌一如往常的準備站起身來收拾碗筷,可當他拿起飯碗時手忽然一顫,手中的碗掉在地上摔個粉碎。 碗筷摔在地上的聲音實在刺耳,燕雪闔眸,不願再麵對後麵南歌不可置信的目光。 “師……師尊?” ——終究還是要麵對。 南歌倒在地上,渾身疼痛萬分,那痛苦的呻吟聲刺入燕雪的耳膜,對燕雪來說無疑是折磨。 “你還是出手了,不過也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寒帝那邊你也好解釋。” 月鳴岐按往常一般,一月來定期收一次藥材,此番剛推門入內,便看見這般景象。 不久前林靜初的占卜驚動神界,而今木屋內又是這番模樣,月鳴岐一眼就能明白 ——剛剛林靜初占出的天命之人,便是眼前這孩子了。 “我看你不好在此久留了,我也不缺這點藥材,走罷,我們回去。” 月鳴岐向燕雪伸出手,燕雪緩緩睜眼,眼眶已然微紅。他用模糊的視線看向南歌,卻意外對上了南歌那雙充滿疑問的眸子。 燕雪抬手搭上月鳴岐的手,幾乎是逃命一般,快步離開木屋之內。 ——他何時這般狼狽過。 就在二人準備踏出木屋結界時,燕雪身後,狐鳴響徹天地,悲響不絕。 像是在一聲一聲叫著,“師尊”二字。 聲音愈來愈小,燕雪的腳如同被釘在地上一般,怎麼也不肯再往前一步。 燕雪再次闔眸,月鳴岐轉頭看向木屋內,南歌掙紮著向門外爬出,他的目光依舊是不可置信。 燕雪下不去手,那便由自己來罷。 月鳴岐掌心對準南歌,準備給他最後一擊,卻被南歌抬手阻止。 “走吧。” 燕雪說完,拽著月鳴岐步入竹林當中,消失在南歌視野。 從始至終,燕雪都不曾正眼看過南歌。 回到神族後,燕雪難逃審判,但因燕雪親自了結南歌,斷了孽緣,所受的責罰倒也不重,隻是受了半月雷刑。 半月過去,燕雪進入閉關,再不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