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裴薑問。 褚季野在裴薑進來時剛好理好了沈重華的衣領,搖了搖頭,“秦燾那老匹夫陰險,重華攔下的那一掌其實已經打到了他的心脈,隻有還魂草可救他一命。” 沈重華原本就重傷未愈,強行攔下秦燾十成力的一掌,確實有些勉強。 秦燾果然還是想殺沈重華。 褚季野神情嚴肅,心下卻有些疑問,隻是這些疑問隻能問沈重華本人才知曉。 他與沈重華是打小的情分,彼此再了解不過,沈重華不是這麼一個不謹慎的人,明知道秦燾那一掌有問題,不可能不避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沈重華就有些不一樣了。不是人變了,而是做的事讓人愈發的不理解。 就比如這一次。 沈重華從來不是能夠和別人說自己會做什麼的性子,他在背後想要做什麼,褚季野不知道。但看眼下的情形,還需要以自己的性命做餌,實在是太危險了,他也一點都不顧惜自己的性命。 還魂草生長在鬼蜮,唯有七月十五鬼門大開之際方可進入。生人進去有去無回,想要進去,就得神魂出竅。 哪怕是神魂出竅,若不能趕在鬼門關閉前回來,也就永遠回不來了。 “距離七月十五還有一個半月,期間我會寸步不離的守在重華身邊吊著他的命,否則他隨時會死。”褚季野看向裴薑的眼神裡有了幾分懇求,“裴姐姐,還請你為我籌集一些草藥。” “放心。沈師兄是為了我受此重傷,無論如何我也會救他的。” 裴薑一走,褚季野就掐起了法印,屋內泛起含著春意一般瑩瑩的欲滴翠綠,如同嫩芽冒尖,生機勃發。 “不管你謀求的是什麼,我可以不問不聽。答應了你的事情,我也會做到。沈重華,我褚季野交心的朋友隻有你一人,你最好……別讓我失望。” 裴薑出了客舍,神色便莫名了起來。 沈重華真的瀕死了?她是不信的。倒不如說沈重華是借此時機好暗探雲霧宗,這個理由更讓裴薑相信。 不管沈重華想探什麼,她都不會在他麵前露出什麼破綻。哪怕是有,也不會是和魔修有關。隻要暫時查不出她和魔修的關聯,她就能撐到萬仙大比結束。 八月就是萬仙大比了啊……要是非等到七月十五給沈重華拿回還魂草再出發,時間有點趕。 但方才觀沈重華氣息也不似作假,虛虛實實的,隻有找機會一探了。 第二日花悟姚處理好雲霧宗的事務就將裴薑召了去。 “大師姐,宗主在後山神隱亭等你。” “我知道了。” 花悟姚的麵前是修好了的箜篌,她伸手撥了撥弦,神色溫柔。 抬頭看見裴薑,神情微頓,“少主。” “我知道花姨在擔心什麼。”裴薑自顧自的坐下,倒了杯靈茶,慢飲慢酌,“母親的仇,我的仇,我永遠不會忘。” 花悟姚搖了搖頭,一拂袖收起來箜篌,“少主既然叫我一聲姨,我便倚老賣老一回。汝汝,這百年間我一想到你娘親就很是痛心悲慟,我相信你不比我好受。他們不僅迫害了你的父母,還害了你,他們理應遭到報應。我不問你的計劃我相信你心裡有數,但沈重華這個人,你也不應離他太近。” 裴薑還是薑錦姝的時候,與沈重華有過私底下的來往,雖然是試劍,但暗地裡目睹一切的花悟姚知道沈重華視魔修為宿敵,心中有大義,卻不近人情。 隻要他和裴薑待一塊兒越久,裴薑就有暴露的可能。花悟姚最擔心的,是裴薑心中對沈重華生了情,從前還好說,很般配登對,可如今……他們正邪不兩立! 聽到父母這個詞,裴薑手一頓。 這還是花悟姚第一次提。 關於她的父親,整個仙門都諱莫如深,她隻有偶爾在自己娘親癡妄癲狂時窺見了一些真相。她一直以為父親是拋棄娘親而去,所以才說他死了,所以死因才不明了。 如今聽來,是另有隱情? 想到自己的那半副神骨,難道父親的下場與她一樣? 裴薑沒有出聲。 “你如今也長大了,有魄力有手段,你也該知道你父親的事情了。”花悟姚看向雲霧繚繞的山巔,“四方殿……你的確該去一趟,去了那裡,你就會知道答案。” 最重要的是,她不是那個心懷蒼生對仙門敬畏有加的薑錦姝了。 裴薑神色淡淡,她對於那個素未謀麵的父親沒有什麼感情,但是他給了她一半生命,仇她會報。 “花姨所言,我記下了。”裴薑放下茶杯,“花姨已經不是當年娘親身邊的樂侍了,如今是一宗之主,還請往前看。其餘的,交給我便是,不會讓花姨失望的。” 裴薑起身離開,獨留下花悟姚癡癡的看著雲霧出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裴薑有一句話沒說,她不僅是裴薑娘親的樂侍,後來也是“薑錦姝”的暗衛。自從接到那個命令開始,她的肩上一輩子都擔著這個使命。 人多貪心啊,想要的,奢求的愈發的多了起來,乃至於最後一無所有。 “啊姚,汝汝必須盡快成長起來,我等不起了,我害怕他等不到我,等不到汝汝。我還要與他相聚相守。” “啊姚,你要看著汝汝。” 她看著了,一看就是一百多年。 可是主子沒了,小主子也差點看丟了。 花悟姚閉了閉眼。 褚季野要的草藥都很珍貴,一個月後裴薑才找齊——準確來說她是掐準了時間的,太快收齊不是雲霧宗能乾出來的。 裴薑敲了敲門,隨後就徑直推門走了進去。 沈重華和褚季野盤腿麵對而坐,聽到敲門聲的時候褚季野已經從入定狀態退了出來。 “你要的東西已經齊了。” 承桑將一個乾坤袋放到桌上,褚季野看了看,疲憊的臉上露出了喜色,“太好了,有了這些草藥,重華的生機便能鎖住了。” 這一個月來,褚季野要做的不僅是壓製秦燾那一掌侵入沈重華體內的真氣,還要鎖住沈重華的生機。 “那就不打擾你了。”裴薑來這一趟好像就隻是單純的來送東西,沒站一刻就又走了 遠了一些,裴薑才開口,“如何?” “看著沒什麼變化。”承桑想了想,補上一句,“氣息倒是平和的。” 裴薑不置一詞,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