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郎龍章的發跡史,作為本土資深時政記者的江喜良多少知道一些。本著看破不說破的原則,江喜良對這個以小小建築公司經理身份就莫名其妙當上市人大代表的男人向來敬而遠之。 但世間事情往往是,你越不想碰的事情偏偏讓你碰到,你不想見到人偏偏會讓你遇到。 在5年前的市人代會期間,代表統一在會務組安排的賓館吃自助餐。作為報社人代會采訪報道組的一員,江喜良偶爾也會去那個餐廳吃自助。 一天中午,因為要等大會秘書長審簽一篇下午要發回報社的會議新聞,江喜良就信步來到餐廳,隨意夾了一盤自己喜歡吃的東西,找了一張角落裡的小方桌坐下慢慢吃了起來。 “記者同誌,請問你這裡有人坐嗎?”正專心低頭細嚼慢咽的江喜良一抬頭,就看見一個大腹便便、眼睛瞇成一條縫的男人,正盯著他胸前掛著的會議采訪記者證一臉媚笑地說道。 “這裡沒有人,你請坐。”江喜良禮貌地回應道。 “謝謝,謝謝。”男人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堆得滿滿的一盤食物,搓了搓手,向江喜良伸出手掌肥厚、隱約可見些許繭痕的右手:“江記者好,我叫郎龍章。” 因為會議采訪證上貼著照片,用大大的仿宋體印著記者的名字,對這個素不相識的肥胖男人能叫出自己的姓氏,江喜良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剛認識郎龍章的第二天,江喜良接到編務會要求隨機專訪一個企業界人大代表的任務後,就順水推舟寫了一篇采訪郎龍章的報道:《一條路,落葉無跡——專訪我市企業界人大代表郎龍章》。 郎龍章也不含糊,在這篇專訪見報的當天,在代表分組座談會間隙,把在另一間小會議裡百無聊賴地玩手機的江喜良悄悄拉進衛生間,用他肥厚的大手不由分說塞了一個厚厚的信封到江喜良的褲兜。 開車往和郎龍章約好的西苑山莊方向走著,江喜良心裡很不是滋味。想到當年自己從時政部被調整到娛樂版的失落,想到當初對自己畢恭畢敬的郎龍章在今天接電話的不冷不熱甚至有些不耐煩,江喜良的心又是一陣絞痛。 此刻同樣也感到心底劇烈絞痛的韓楚正麵色蒼白地蹲在高通立交橋下麵的一處草坪旁邊。 與江喜良的絞痛感不同,她的絞痛感不是來自情緒,而是來自那塊被魔影虛空劈入她心房的一顆分神丹留下的疤痕。 “除非你找到真正能走進你心靈的男人,否則你這塊疤痕的疼痛會一直陪著你。”魔影的話猶如一句魔咒,自從她十八歲那年服下玄妙師傅給她的長生駐顏丹後就一直縈繞在她的腦際。 上天是不會把十全十美給任何一個在地球上呼吸的人的。有了可以長生駐顏的機緣,卻沒有深入骨髓的愛情,這是韓楚百年記憶裡最讓她耿耿於懷的領悟。 突然,耳畔傳來一陣汽車碰撞車道隔離墩發出的劇烈聲響。韓楚循聲望去,正看到了汽車擋風玻璃後江喜良望向她的發呆失神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