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熱鬧非凡,笑聲接連不斷。那是一個世界,熱鬧美麗的世界。而他永騏卻不屬於那個世界。 他的世界是孤獨的,一個人的時空是寂寞的。 睜眼看看,眼力和腳步所及之處,何處不是孤獨。 夜半無人,戈壁灘上,宛如孤魂野鬼,……。 遊蕩的靈魂是孤獨的, 遺落在墻角的草是孤獨的, 天空中的明月是孤獨的, 悄無聲息消失的生命是孤獨的, 此刻的他躺在床上吞噬著孤獨。 這世界什麼是永恒? 時間?榮華富貴?一統江山? 在他永騏的眼中,孤獨才是永恒。 孤獨沒有辦法精確衡量,但它如一杯美酒,杯底的蒼涼如美麗的魅影在杯底纏繞,縷縷不絕……。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聲聲慢,一生隻夠愛一人。” 他常常懷疑自己,是自己不夠好嗎?是心靈所屬還是有所欺騙? 甚至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在騙自己,於是惶恐不安,懷疑自己的方向不對。 他惴惴不安地揣測那些閃爍不定的眼神,那些大臣們是否正好拋給自己? 顫巍巍,蕩悠悠。 因為他不敢把心中的理想變成語言,更不敢把理想付諸行動。 更何況把感覺當成是通往幸福的符碼更是奢侈。 “就命運而言,休論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 清水,圓潤如玉,裝滿月色。月光,仿佛從很遠的地方來,……。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追尋,一曲一場嘆,一生為一人。” 這麼多年,他一直在眾人的眼中,完美的活著,在完美人生的籠罩下,安分守己的活著。 “泯然眾人矣”! 在歲月靜好的瑕想中做著安然無涯的美夢,讓自己室息,臉上掛著笑,卻心裡流著淚。 沒有人不喜歡他,而永騏知道,他不喜歡自己,因為他的人生從來都是將就著別人,他從來沒有活出自我。 他一直在父皇的麵前偽裝著,他不肯探索自己本身的價值,他一直在意別人的評價,在意他人在自己生命的參與,他活得很累很累。 “什麼是真實?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做什麼和誰在起,如果有一種從心靈深處滿溢出來的,不懊悔,也不羞恥的,平和與喜悅,那就是真實。” 真實的是自己喜歡自己,自己相信自己,自己認可自己,我自驕陽似火,風華正茂,風情萬種,無關風與月。 真正的成熟是,成長為一個有獨立主見的人。 院子裡的南墻,有一園桃花。那是他兒時的樂土。 一堵南墻,左半為粉壁,右半為泥墻,中間開一石門,是母親獨居之所。 母親豆兒麵桃而居,清晨開門迎桃,傍晚別桃而寢,夢裡花影依依,花聲切切,絲豪不覺孤獨寂寞。 春日裡,暖風熙熙,風日暄和,桃花燦爛的綻放。 微風吹來,桃花搖曳生姿,倒影在泥墻上,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粉墻上,一明一暗,交響輝映。明滅可睹,盡顯滄桑之美。 母親凝視桃花,那些桃花像是看懂了母親的眼神,流目送盼,閃爍著不可捉摸的眼神。而母親神態安然,拍打著懷裡的他,娓娓道來她的故事。 這時候的他靠在母親的懷裡,聽著母親的故事,如醉如癡。 聽著聽著,他馳騁想象,神情恍惚,各種稀奇古怪的念頭翩翩起舞。 母親豆兒的故事裡,從來沒有提到他的父親,好像是她一個人的故事,一個人的傳說,一個人的孤獨。 母親常常一個人坐在院子裡,一直到朗月高懸,月色如銀。院子裡清輝如瀉,南墻上泛漾著詩情畫意。 皓月當空,桃花似雪,花團錦簇,麗姿綽約。 半邊粉墻,倒影著一片片,一朵朵桃花。綠肥紅瘦,或深或淺,歷歷在目。 此時的母親一襲雪白的薄紗,頭發高高挽起,對著明月舞翩躚。影隨風動,影隨月移。 仿佛是一幅看不夠的美人圖畫。 母親豆兒雖然有他相伴,但他知道,母親的心是孤獨的。 她的眼睛透過天空無邊的延伸,她的眼睛裡有他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天空裡有他看不懂的秘密,她的眼神浸泡著孤獨和寂寞。 “母親,你還有我,你不是孤獨的一個人。” 媽媽撫摸著他的頭,默默的望著遠方: “媽媽什麼時候,能逆著洪流,勇敢追求自我,似火如歌,那該多好……”。 鳥語花香,春光明媚,暖意融融的春天過去了,粉墻上倒影著媽媽明媚的笑容。 夏日炎炎,天空碧藍,朵朵白雲飄浮的夏日過去了,粉墻上倒影著媽媽沉默的眼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秋高氣爽的中秋之夜,圓月當空,古樸的粉墻之上倒映著媽媽徘徊不定的身影。 那一年,冬天來得特別早,那一日,寒風四起,傍晚開始下雪了。 雪,一片片,雪花落地輕柔無聲。飄絮紛紛,翩翩躚躚,曼曼妙妙,紛繁成漫天的嫵媚,積雪潔白細軟蓬鬆,古色古香的亭閣仿佛帶著白色的帽子,院子裡千樹萬樹梨花盛開。 飛飛揚揚的雪花如天女散花,粉墻上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這一天,媽媽起得特別早,像是要參加什麼超級盛典似的,化著嫵媚的煙熏妝,黑色的劍眉一改平時的溫順,向兩鬢之間飛舞。 大冷的天,別人都穿著棉裙,而她隻穿著一件輕如薄紗的長裙,外罩一件大紅的狐貍毛的披風,整個人亭亭玉立,綽約生姿。 春的勃發,夏的熱情,秋的落寞,冬的沉寂在媽媽的臉上美輪美奐,交疊著萬物的生生不息。 她的眼睛裡有繁華後的落寞,有沉寂後的勃發。 她的眼睛神采飛揚,有莫名的興奮,也有希望的種子在萌發。 宮裡的轎子很快來到了大門外,這麼冷的天,宮裡卻有人希望有舞蹈助興。 而且是皇上的手諭,點名要看豆娘的舞姿。 皇上親自點名的,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 媽媽豆娘是沒法拒絕的,她的眼神沒人能看得懂。 她穿著大紅的披風,興致勃勃的上了轎,在回頭的一瞬間,他分明看到,媽媽柔弱的雙肩不停的顫抖,媽媽在望著他的那一瞬間,笑也婷婷,淚也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