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略新宅裡,以王趙兩家為首的縣中豪強,齊聚一堂。 如今沒了崔家,縣中隱隱呈現出三足鼎立的局麵。 而以王趙兩家為首的縣中豪強,雖對趙縣君的朝廷身份有所顧及,可到底還是對王略這個一手攪動新汲風雲的太平道上師更加畏懼。 畢竟,是此人匹馬入新汲,親手造就了如今的局麵。 如今想來或許不是什麼難事,可設身處地,此人心思膽略無一不是上上之選。 在座眾人,誰也不想自家成為第二個崔家。 尤其是這次圍攻崔家,太平道之人也展露出了不俗的實力。 王略端坐上首,將眾人神情收入眼底,這才開口笑道:“當日覆滅崔家一事多賴諸君相助。此間之事,王某已經令人飛馬報於大賢良師,不日將有回復。大賢良師素來敬重豪傑,想必對諸君的義舉定會大加稱贊。” 堂下眾人悚然一驚。 大賢良師張角的名頭他們自然早有耳聞,即便之前囂張跋扈如崔家,也不敢與太平道在明麵上撕破麵皮。 王略見狀點了點頭,隨後繼續道:“除此之外,這次邀諸君前來,王某實則還有一事相求,還望諸君允之。” 在座的俱為一家之主,不論勢力大小,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聽到王略此言,立刻便明白這才是這次邀請的正事。 “諸君也當知曉,我太平道素來以救助窮苦之人為己任。” 他略一停頓,目光掃過堂下眾人,見其神色各異,繼續道:“諸君也無需擔憂。王某雖為太平道中人,可也知諸君家財得來非易,若要諸君破家舍財來救急旁人,反倒才是真正的不公。” 堂下眾人皆是暗中鬆了口氣,即便是王趙兩家的家主也是如此。 若是王略真的提出要他們破家助人,他們自然是不能答應的,那隨後必然會與太平道撕破麵皮。 好在這個最壞的結果並未出現。 王略再次開口,“隻是話雖如此,在下終究是太平道中人。所以王某今日所求,是希望日後諸君能對縣中窮苦之人好些,尤其是我太平道中人。” 堂下眾人聞言紛紛開口應下,王趙兩家家主更是慷慨豪言,日後若縣中再有災禍,無需太平道出手,他們自會開設粥鋪,贈醫施藥。 上首,王略挑了挑嘴角。 先以太平道和大賢良師之名震懾此間眾人,接著先拋出一個最壞的結果,隨後再拋出那個不是那麼壞的真正目的。 不愁他們不應下。 自然,這一切的前提,也是最緊要的,是在他們心中,對王略這位太平道上師足夠忌憚。 而今日之後,縣中的太平道將迅速壯大。 王略持杯而起,與眾人敬酒,朗聲笑道:“略在此處,代縣中窮苦之人,謝過諸君!” …… 自古宅院分內外,正如人也分親疏。 外院待客,以示莊重。內院待客,以示親近。 如今光頭王仲就在內院的竹林旁來回踱著步子。 他眉頭緊皺,雙手死死攥緊。 唯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這位如今新汲城裡炙手可熱的太平道首領,隻有萬分緊張之時才會如此。 “阿仲來的早了些,倒是要你久等了。” 王略笑著邁步而來,上前先拍了拍王仲的肩膀,替他掃去肩上落葉。 親切隨和,如往日一般。 僅僅是這一個動作,便讓王仲有些麵色漲紅。 漢子是吃過不少苦頭的。明白共患難易,共富貴難。 當初王略匹馬來新汲,無權無勢。禮賢下士,對他們如兄弟一般,這不難,畢竟是有求於人。 可如今他已是縣君和城中豪強的座上賓,卻依舊願意與他們這些窮苦出身的人稱兄道弟,這才是真的殊為不易。 王略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伸手握住他的手掌,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我如今雖在城中有了些名聲,可若無道中兄弟拚死相助,我是決然難在城裡立下腳跟的。兄弟們的恩情,我一直都記在心裡。” 隨後王略將手伸入懷中,取出一份寫好的竹簡,“之前崔家所得的田地已分給了道中無田地的兄弟,至於那些財物的用處,這幾日我分門別類,都寫在了這張竹簡上,日後都會用在兄弟們身上。” “非是我吝嗇,道中那些兄弟的性子你也清楚,若是將錢財就這般分發下去,隻怕今日發完明日就已用盡。” 看著王略侃侃而談,口中說著之前如何與城中豪強談判,日後又會如何盡心竭力幫助道中窮苦兄弟的生計。 王仲眼眶通紅,隨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接著俯身跪倒,自懷中抽出一張布帛。 “今日始知王君之仁!前些日子有道中人因錢財之事謾罵王君,某已將這些人的姓名記錄於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是某還要求王君一事,彼等俱為某之鄉人,王君若要怪罪,某願一力擔之!” 王仲言辭懇切,想必當中多少也有幾分真心。 “阿仲速速起身。”王略彎腰將漢子扶起,隨手接過那張布帛,“若使人人皆富足,彼等又如何會有這般言語?說到底,還是我德行本事不足的緣故啊。” 王略反手抽出腰間佩劍,連連揮劍,將手中布帛斬為數斷。 “王君真仁義之人!”王仲感慨連連,對王略越發欽佩。 漢子雖也有些在窮苦日子裡歷練出的小聰明,可到底還是純樸了些。 之前他相助王略,還可說是存了相互利用的打算,可王略今日這一番舉動,已足以讓他升起士為知己者死的心思。 隨後兩人便是一番暢快痛飲,王略喝的大醉,喝到興起,更是邀王仲抵足而眠。 …… 第二日,王仲早起離去。 王略坐在屋中讀書,讀著那幾本陳瑜不知從何處找來的經學書籍,昏昏欲睡。 此時陳瑜忽然快步從外跑了進來,喊道:“兄長,縣丞陳君前來拜訪!” 王略猛然驚醒,翻身下榻。 就在穿好一隻鞋後,他卻是微微一怔。 下一刻,他踢掉那隻已經穿好的鞋子,光腳而行。 陳瑜站在一旁發愣,不知他為何如此。 大堂裡,縣丞陳商正在飲水,轉頭見王略滿臉喜色,光腳而來。 他連忙起身相迎。 王略上前攬住他的手臂,一臉真誠的大笑道:“略侯君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