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福照樓(1 / 1)

天刀狂歌 百草之英 7349 字 2024-03-17

福照樓在石城中最繁華的地方,毗鄰石城拍賣行。   它是一個酒樓,又不隻是酒樓。   晚上十點開門,淩晨五點關門。   酒樓一樓非常大,能容納上千人,晚上琵琶與大鼓起飛,音樂震耳欲聾,每個人都要貼著耳朵才能聽到對方講話,這是許多人喜歡這裡的原因之一。   這裡沒有座位,隻能站著,人與人的空間狹窄,不是麵對麵,就是背靠背,來過這裡喝酒的人,關係會更上層樓,這是許多人喜歡這裡的原因之二。   第三嘛,這裡有穿著火辣的絕代佳人,離開這裡,甚至連勾欄青樓也找不到如此誘人的舞姿。沒有定式,沒有僵硬的玩法,加上有深受大家喜歡的歌手駐場,楊洋洋就是從這裡起火,一首《我在石城等你》火遍大街小巷,隻要有井水的地方,就有她的歌在傳唱。   沒有第四,這三個原因足夠了。石城人愛熱鬧,愛玩,一到晚上,青年男女都從四麵八方湧動到這裡,紙醉金迷,不醉不休。   這裡生意好,隔壁客棧的生意也跟著火爆,鐘點房換房率極高,最多的時候,一間能換二十多次,客棧老板也總結出石城男人的時長,賣給邸報館。   周邊賣小吃的,更是靠一個小攤賣串串,就能住上大四合院。   離譜的是賣摔餅這家,每天都有三個壯漢會因為摔餅頻率太高,而屢屢出現脫臼的情況。到他們家應聘的人,都會簽上脫臼算工傷的條款。   足療按摩掏耳朵的更是開了一整排店,每家排隊時間都在一炷香以上。玩累了,跳累了,按摩店是最好的去處。   吃完一個摔餅,徐子語躺在竹椅上,瞇著眼睛享受掏耳朵的酥麻。為他掏耳朵的是一位蜀州的青年女子,她先用竹製的夾子一點點把耳屎往外夾,開始每夾一點,都要向徐子語匯報,他便告訴姑娘,他不需要知道這些。   接著姑娘又尖叫起來,“大鍋,你要不要用點藥水?實話挨你說,你這個耳朵都結塊了,不下藥水扣出來要痛慘掉喲。”   安排!   於是他感覺到耳朵裡一陣陣清涼,姑娘接著用一根鵝毛在耳根周邊輕拂起來,沒錯,這是他第一次掏耳朵,酥麻感刺激到不行,感覺整個大腦都被下蠱,但銀製耳勺進到耳朵深處的時候,他又緊張得雙手握成拳頭。   滋滋滋!   殺人都沒這麼緊張過。   年輕女子安慰他:“大鍋你毛怕,我這個手藝是家傳的,到我這代有十七代了嗦,不會傷害到你,你把心放到肚子裡首。”   酥麻感褪去後,還是有絲絲疼感,徐子語忍不住自己把小手指伸入耳朵,來回輕輕摩擦一番。   醒腦,太醒腦了,頭顱就像被換過一樣。   有人把這叫顱潮,一點也不誇張。   商家都感謝韋老板。   韋老板就是韋皋。   韋皋就是福照樓的老板。   接著說二樓。二樓三樓是包房,采用會員製,一年繳納一千兩才可以在這裡消費。這些包房五花八門,有冰天雪地,有沙漠奇景,有海豚戲水,有美人晚浴,有密室逃脫……還有主題比較顯著的包房,比如慶生宴,功名宴,升遷宴,寵物宴……   四樓去過的人很少,隻有韋老板的朋友,才有資格入座。   五樓是韋老板自己辦公的地方。   韋老板福照樓的生意經,就連趙青漣都贊不絕口,實在是太有想法了。一賣奇思妙想,二賣狹窄空間,三賣爽口酒,四賣獨特能源。   人的感情,很容易在狹窄空間裡得到升華。   比如學院的宿舍,為什麼小小一間,要塞四個人進去?就是為了培養感情。   比宿舍更小的空間在哪?   監獄的牢房。   監獄也是狹小空間,塞進一群人。   比他們更小的空間在哪裡?戰壕。   一個狹窄的通道,擠滿了人。能活著出來,是真兄弟。   再一個,就是這酒館了,擠著擠著就有人懷孕了。再小的地方,韋皋就隻能耳語給徐子語。徐子語紅著臉聽完後,隻能把頭埋進沙子裡,說句佩服。   爽口酒就不多說了,年輕人愛喝低度爽口的酒,不喜歡像父輩那樣,動不動就跑到茅廁扣著喉嚨猛吐。   再者,喝酒圖個高興,動不動就喝醉圖個啥?微醺,微醺知道不?   爽口酒裝在一種特殊的紙袋裡,印有各種情緒文字,深受歡迎。“與不堪回首的女人喝酒,與意味深長的男人聊天”“你不醉我不醉,今天馬路誰去睡”“萬丈紅塵一壺酒,千秋大業一杯茶”。   韋皋也不知從哪裡搞來的晶礦石,提供的能量能夠連續工作十多個小時,這才是核心競爭力。   福照樓,無論多晚,都能探明你回家的路。   這座大都市,因為這棟酒樓而明亮起來。   今天徐子語與趙青漣吃著烤乳豬,喝著包穀酒,這間包房的主題是:慶功。其實是慶生,慶幸能活下來。   房墻上的掛畫,畫著一隻巨大的麒麟。漢帝建麒麟閣,繡功臣像十數幅。唐宗建淩雲閣,也繡功臣像十數幅。   “你小時候有什麼理想?”   “北長城殺魔啊,建功立業,把我的雕像塑在巫家壩小的鎮中心,每天都有人昂著脖子看。”   “你就沒想過成為天機閣繡像上的人?”   “當然想啊。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在巫家壩的雕像應該就更大了。”   趙青漣笑道:“得用一座山來雕刻才夠。”   她話題一轉,又嘆息了一聲地說道:“你也要知道,那些有繡像的,大半被皇帝殺掉了!”   徐子語也在書上讀到過那些故事,狡兔死,走狗烹,所以帝王都過成了孤家寡人。   但那些人,他們並不是為了皇帝才去建功立業。   小時候,爺爺說,我們家一直養馬,是為了戰備需要。   等人類北伐魔族,巫家壩馬場人馬盡出。   “我小時候是想當個木匠。”   趙青漣嘴唇很有弧度,說起話來分外好看。   “噢,木匠挺好啊。我們馬場也有木匠,馬場的房子大部分都是他蓋的,我家所有的家具都是他做的。我很喜歡看他用墨鬥打直線,再用鋸子沿著線條一節節往後鋸開。”   趙青漣就像找到了知己,叮裡哐啷從袖中掏出一個包裹,接著從包裹裡倒出一堆工具,斧、鋸、刨、鑿、刀、鉆、錘一應俱全。   這個墨鬥精巧極了,墨線用的是極為罕見的巖蠶絲,鋒利無比。墨汁除了有鬆香,也似乎帶著某種淡淡的香味,徐子語記憶裡似乎嗅過這種香,但實在想起不來是什麼?   “是檀木香。”趙青漣說。   “公輸魯班發明墨鬥的時候,在裡麵還放了些別的東西,聽我師傅說,隻要墨線一彈,黑線上到板上,過一會,木板就會自己沿著墨線斷開。”   “那麼神奇?為什麼現在不行了?”   “哎。他遇到一位懶徒弟,很懶很懶的那種徒弟,連為墨汁加泉水這件事都做不好。”   魯班一再交代,墨汁乾的時候,需要加泉水。但懶徒弟懶得去舀水,就自己往裡麵撒尿,魯班這墨鬥,唯一的克星就是童子尿,一生心血就這麼破了。   後來才有鋸子的出現。早些年,墨鬥叫班手,意思就是魯班的手。鋸子才出現的時候,叫徒手,就是徒弟的手。   師傅帶徒弟傳統,就來自魯班。   “可是墨汁中隱藏的力量,我一直沒有參悟透。等有機會遇到公輸家族的人,一定要好好討教一番。”   趙青漣看著眼前的墨鬥說道。   這個時候,有人推門而入。   在韋皋身後,還有一人。   此人頭戴山字帽,身披緋紅色披風,望之儼然。他的臉,就像用石錘敲打出來藝術品一般,線條分明,輪廓凸出。   他來帶七公主身邊,欠身問安:“巡檢司總指揮使褚褚青,見過公主殿下,在下來晚了,讓公主殿下多受苦了些時日。”褚青田聲音洪亮,有極強的穿透力。   趙青漣起身回禮,她以一種既尊敬又不失身份的語氣說道:“褚指揮使,親臨此地,實在令我喜出望外。你這一來,不僅是對我個人倍感榮幸,更是讓我這些朋友也跟著沾光。”   褚青田掃了眾人後,再次向韋皋問安,韋皋他們是老熟人。他在見公主前,韋皋已經帶他參觀了這五層樓,剛好給公主餞行騰出時間。   看到徐子語的時候,他似乎腰彎得更深了一些,他了解到的情報是,公主身邊一直有位不知深淺的年輕高人,正是因為這位高人,公主才得以活蹦亂跳地出現在這裡。   沒有顯著的相貌特征,是做護衛的一大要素。徐子語自然是聽過褚青田威名,比起公主皇帝來,褚青田的巡檢司似乎更是修行者更感興趣的地方。   天機閣就在巡檢司裡麵。   巡檢司是兆宋王朝極為特殊的暴力機構,隻負責重大的要案,追捕頂級兇犯,還被授予了便宜行事的特權。   現在,連他的老大都出動了,所以就連趙青漣這個公主,也感到十分意外。   隻能說,公主被皇子追殺這事,已經成為朝野高層關注的大事。   臨走前,趙青漣走到徐子語身邊,用嘴巴貼著他的耳朵,先是用嘴唇輕輕接觸下耳垂,然後用小舌頭點了下,吐氣若蘭:“我走了!以後隨緣吧。”   徐子語感到全身酥麻,忍不住想把她緊緊抱住。就在他要伸手的時候,趙青漣已經飄然出門口。   他的手裡,多了一根發釵,正是他們初次遇到時候,要用來抵押飯錢的那隻,今天也剛吃完飯,她又拿出來抵押……   這頓飯,是餞別宴。   公主在野,她就是一個姑娘。   公主一旦回到皇宮,她就是萬人之上的公主。   徐子語看著門口,感受到了莫大落差帶來的苦楚。   韋皋拍了拍徐子語的肩膀,讓他跟著自己走。   福照樓是尋歡作樂的地方,更是上佳的生意場所。   換了一個房間,風光截然不同。   房間裡,溫開心在等他們。   溫開心是酒樓總管,他戴著蓮花冠,內衣是淡淡的橙色,斜領上繡有幾朵雪蓮花,外衣是灰青色。   韋皋與徐子語入座後,溫開心開門放進來兩位姑娘。   一位紮著雙丫髻,一位戴著攢雲五嶽冠,可愛與威嚴。溫開心向女冠招了招手,示意她到徐子語的身邊。   另一位則很自覺地走到韋皋身邊,女冠起身為在座的一一倒酒,說了一些吉祥話。繼而雙髻也起身,為大家加酒,說了一些吉祥話。   今天徐子語戴著新入手的獬豸冠,確實與女冠很登對。   徐子語看著女冠,說道,“讓我猜猜,你來自蜀州,對嗎?”   女冠露出很驚訝的表情,然後肯定地回答,“公子真是博識。”他又看著雙髻,“你來自青州一帶?”雙髻含笑道,“正是。”   韋皋手上伺候美人,嘴巴沒閑著介紹。   溫開心,是石城風雅總管,琴棋書畫詩酒茶花,隻要你想得到的雅事,他都能幫你辦妥。   福照樓這間房,隻有韋皋招呼老朋友,他才會出席。   徐子語,雲峰山圭道人的高足,這一代破刀的主人,一把破刀使得出神入化。   邊喝酒,邊吹牛。   喝酒不吹牛,就像戀愛不拉手。   兩位盲樂師在屏風後麵,一個彈琵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個擊鼓。   盲樂師悠然彈奏著琵琶,指尖輕輕滑過琴弦,如流水般悠揚動聽。琵琶的音色在空氣中蕩漾開來,如同清泉傾瀉,回蕩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與琵琶的聲音相映成趣的是另一位盲樂師的鼓擊。他手握鼓棒,有節奏地擊打著鼓麵,仿佛在演奏一首無形的樂章。鼓聲有力而穩定,宛如雷鳴般震撼人心。   兩位盲樂師默契配合,琵琶與鼓聲交錯穿插,互相呼應。琵琶輕柔的旋律與鼓聲的激昂交織在一起,猶如天地間的對話。   女冠邀約徐子語一起跳貼麵舞,就是男女貼著麵,他摟著她腰身,她輕輕把手放在他的背或肩上,按照音樂的節奏走步,簡單,但有著極高的技巧。   撩人但不放蕩,性感卻有距離。   韋皋摟著雙髻,大贊她的腰身,他很負責地說,這是他遇到過第二個有腰窩的女孩。   一個人胸前有沒有風光,往往是一目了然的事,但有沒有腰窩,則需要上下其手。雙髻能頂出來,韋皋頂得回去。   女冠一直在用眼睛,用手,用肢體在說話,徐子語聽到了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就像身體裡拴著一匹上好的馬,現在要脫韁而去。   徐子語一隻手在女冠的腰間輕輕滑過,女冠的腰身如同柳葉,細而柔韌。女冠的呼吸也變得急促,每一次她的吐息都吹過他的耳畔,讓他心神蕩漾。   他看向女冠,她的雙眼中充滿迷離,她把嘴唇輕輕放到徐子語脖子上,徐子語不禁心中一顫。   女冠不僅美麗,還聰明,知道如何掌控這個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