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粥飽情暖,葉明二人與五童子便愉快地去歇息了 夜深深,火塘畔 玄明子閉門孤枕對殘釭,白灰撥弄炭火紅。他被安排今夜看守著火塘,防備那些突發的情況,比如某隻在天空夜幕中遊弋著的大鳥,朝著地麵小屋精準灑下的一些木蟲 玄清子打著哈欠自東室之中走出來,取了火塘旁烘烤的道袍,便要出門撒尿,玄明子見狀張嘴正要言語,卻看見玄清子搖了搖頭,又側身伸臂作了個請的手勢。於是回望了西室一眼,跟出門,同去小解 月落西沉,二人走出院落走到門外墻根,撩開外袍拉下褻褲便痛快放水 “你說這種院子和屋舍,短短幾日是如何修好的”?玄明子抖了抖,將寶貝妥善安置 “他一個八歲的眼盲之人帶著個兩歲的娃娃,我自問假如是我,也絕對做不到如此”,玄清子對準柵欄上橫縱相連的某個木釘,暗暗使勁 “且不說可行與否,單看這精妙結構,榫卯相合、嚴絲合縫,還有雕窗畫梁,師兄你是知道我出身的,即便是在洛都,短短幾日便做到這般,恐怕至少也是個大匠作的水準”! 玄清子抖了抖,將寶貝塞回去,狠狠地啐了一口痰,又指著夜色中的木屋說道 “不知道師兄你有沒有發覺,那屋頂的屋脊之上還有脊獸” 玄明子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屋脊之上影影綽綽的蹲著四五個奇形怪狀的木雕小獸 “那為首的脊獸你可知是何獸?是嘲風吶”,玄清子自問自答,寬解內心的莫名情緒 玄明子倒吸一口涼氣,難以置信地問道“龍之三子,鱗蟲之長的嘲風?會不會天色昏暗認錯了?” 玄清子翻了個白眼,有些不耐地解釋道 “我曾有幸隨家慈奉詔入宮,在宮中殿角屋簷上,我曾見過,雖然造型有別,但那份神韻定是嘲風無異” 殿者,高大煌煌之居室也。 嘲風它好險好望,又作為龍之三子,鱗蟲之長,依據其禮製,非王爵之宮殿不得使用 且不說尋常人連嘲風什麼樣子都沒見過,更不用說仿造了 嘲風素來性驕、甚傲,非有德者之殿不居 若是修為有成的修士,用便用了,嘲風也不會怎麼樣 但若是修為了了,境界平平之人,又不是帝戚貴胄,即便在屋簷上雕刻出一群嘲風,再用鐵鏈牢牢捆住,嘲風它也不會老老實實蹲在屋簷上 玄明子沉默下來,看著那夜幕之下影影綽綽的屋脊六獸浮想聯翩 玄清子又指著眼前院墻木柵,出言說道 “師兄且看,這院墻木柵皆嵌地三尺,地麵之上雖參差不齊,最短的也出地三尺;且這根根豎立木柵,皆用橫木加以固定連接,甚至還有這木釘加以嵌合” 玄明子聽聞脊獸之論,便已然浮想聯翩 又聽得見多識廣的師弟,說起這平平無奇但暗藏玄機的院墻木柵,心中更加好奇 俯身盯著還不夠,又伸出手去,撫摸著那木柵上橫縱相連的顆顆木釘 直到指尖被涼涼夜露濕潤 才起身,望著此時已在他心中,變得如同人皇宮殿般美輪美奐的西室,悵然若失道 “這般精細、這般水準,此等規格、此等人物,哎” 玄清子也是回味著他心中認為的,這遠古八姓子弟的種種手段與手腕,心生仰慕 兩人沉默良久,玄明子突然想透了一些事情 “莫非..” “然也...”,玄清子肯定道 “我是指鬆、元二位師兄..” “當然明了,莫說二位師兄了,就連尚幼的玄民子在入門後便反應過來了”,玄清子不再理會玄明子,扶了扶玉帶,施施然走進院落,輕門熟路如同回到自己家一般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後知後覺的玄明子並不愚笨,隻是一向直來直去,不擅虛與委蛇罷了 昨夜他們道廬被毀,地窩變水塘 五人搶救完家當,三言兩語便討論出幾種可能,其中最有可能的禍因,便是鶴澤師叔又遣了什麼為非作歹的野獸來捉弄他們。 入山兩年來,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眾人常常在深夜驚醒,又會在一起抱頭痛哭,他們所有的苦難皆與鶴澤道人有關 但當他們來到上遊水塘,發現了葉明捕魚截流用的綢布殘留,還有葉明帶著那一兜子魚兒一路滴答的水漬痕跡,眾道童跟著這掃把星的尾巴,一路尋到此處 誰曾想之前那片林間丈餘寬闊空地,短短四五日便變的逾出數十丈寬來 不僅空地之上的諸多樹木一掃而空,而且一道堅固院墻環繞,一棟寬闊木屋如宮殿拔地而起 見此情景,眾人心中按捺住驚詫之心,以為是哪位前輩師長隱居於此,雖然氣勢洶洶的來,但若是過門不入也是失禮,於是玄鬆子硬著頭皮領著眾人叩門拜見 後來在他們見到此間的主人竟是前些天入門的兩童子,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心思便起了變化 玄明子欲將那堰塞水塘,縱水淹廬的是非對錯,講個明白 而玄鬆子和玄元子卻起了別的心思 玄民子以為師兄們是要如同欺辱他一般,鳩占鵲巢,故而出言配合 但隻有玄清子明白,鬆、元二位師兄更期待的是什麼 翌日天光大亮 葉明的小屋院裡響起陣陣沉響,還有嘿呦嘿呦的號子聲來 “弟兄齊心呀嘛” “嘿呦!” 一塊大青石被圍成一圈的六人,拴著繩子高高扔起 “能移山呀嘛” “嘿呦!” 青石重重落地,將院落之中的鬆軟地麵重重夯實 這是一塊四方棱臺形的大青石,上頭稍小下頭稍大,石上部小頭下有一道淺槽,又用鉛絲把木杠固定在石槽裡,牢牢絞在一起,這樣,木杠和石塊就成為一個整體。 木桿四周用繩子綁住,葉明和五道童六人個人,圍著這塊大青石,跟著小二牛喊得號子一齊用力,手拉繩子那青石便高高舉起,再同時鬆手,夯就重重地落在地麵上,一夯一個坑。 不一會功夫,大半個院落便被夯實了一遍 玄清子等人癱坐在椅子之上休息,接過小二牛遞過來的一碗涼白開大口喝著,看著不知疲憊的葉明怔怔出神 這種疲憊的狀態好些,還是之前那種朝不保夕但悠然自得的狀態好些呢? ‘忙碌的活著’還是‘慵懶的死去’,這是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