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飽以後都是像現在這樣直接睡了” 執棋者把沒辦法吃下去的碗和盤子送回了後廚,剛回房間就發現欷已經躺在桌子一邊的小鋪子上了,沒蓋被,衣服也沒脫,甚至連刀都沒有離身。 一種內疚感驅使著已經換回浴衣的執棋者走到欷的身邊,他坐在鋪子的一邊,尾巴尖的黑色發毛輕輕地掃動著欷的鼻尖。 執棋者的手中是一碟剛出爐的酒心櫻餅,他用的是酒精含量很低的粗釀米酒,不會讓沒喝過酒的欷產生一點醉意。 沒錯,晚餐時的櫻餅被執棋者獨吞了,作為補償,他親自為做了三塊特製品,引得後廚的狐貍們心驚膽顫,生怕一百零五號哪天突然來後廚搶他們的位子。 “睡得這麼死,我還以為在那種環境下,有點風吹草動你就會跳起來準備戰鬥呢,不過說起來,我們好像是敵人來著……” 執棋者移開了尾巴,他盯著桌子上的兩塊櫻餅,默默地想放在櫻餅裡的米酒是不是太濃了。 對於敵人什麼的他不是那麼在意,他隻知道自己麵前的是一個尚未成長起來的孩子。 執棋者可沒有在欷的身上感覺到什麼神性,或者說,他不相信所謂的神性。 “說什麼神是無欲無求的至高存在,可他不還是派了我們來毀滅這個世界,我就不信他沒有喜歡和厭惡的東西。” “隻是比我們強罷了,我還可以說我是有九條命的狐貍神呢…誒!欷!你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一陣翻身聲打斷了執棋者的自言自語,他回頭向下看,發現正睡眼惺忪地看著他。 那雙紫紅色的眼睛像是清晨的葡萄,水蒙蒙的樣子讓執棋者鬆了一口氣,他可是認得這副樣子的——他每天從被窩裡掙紮著爬起時也是這樣的。 在這段時間裡,他敢斷言人是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的。 果然,在欷撐著褥子坐起來並揉開睡眼之後,他沒什麼精神地說: “唔,大狐貍,什麼九條命的狐貍神啊?原來你這麼厲害啊。” 狡猾的狐貍先生準備繞過這個話題,他拿起桌子上的櫻餅,摟住欷的脖子說: “那種事都不重要啦,來欷,嘗嘗這塊我特製的酒心櫻餅,不是大狐貍我騙你,我找遍整個後廚也隻找到了這麼一塊的原料而已,很珍貴的。” 幸好執棋者用的是米酒,但凡他用的是酒精含量高一些的酒,這時候沒完全清醒的欷,怕是已經醉倒了。 欷接過了被執棋者掰成了兩半的櫻餅的較小部分,他看著從櫻餅的缺口中緩緩流出的被染成櫻粉色的酒漿,迫不及待地一口將其吃下。 倒不是他圖圇吞棗,隻是單純地因為,他手上的這部分櫻餅,可以直接塞入嘴中並正常咀嚼罷了。 相比之下,某個小口小口細細品嘗的狐貍就顯得高雅了很多,名義上補償給的櫻餅卻基本被執棋者獨享,真是值得深思。 “甜甜的,還有花香和酒香,好吃~” 欷一臉享受的樣子讓不常親自下廚的執棋者非常滿意,他的手揉著欷的黑發,就像是在撫摸某種性情溫和的小動物。 “所以說,你是不是直的有九條命啊,大狐貍~” 吃過東西後的欷更加清醒了,他抓著執棋者浴衣那寬大的袖子搖了搖,力氣之大差點把猝不及防的的狐貍拽倒,如果他沒有及時用手抓住自己的尾巴做支撐的話。 對小孩子的好奇心有充分認識的執棋者正了正自己的神色,他的大腦高速運轉,接連篩選了幾個不同版本的故事。 但這些故事騙騙那些未經世事的小朋友還可以,可欷都在黯晝國那種鬼地方生存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了,說他未經世事未免有些侮辱他了。 “嗯…欷,這其實是流傳在我們狐貍一族的傳說。” 聽到是傳說,欷越發對九命狐這個說法感興趣了,畢竟他聽過的上一個傳說是關於強大而神秘的龍魂們的,現在又有一個關於狐貍的,實在是讓他忍不住好奇。 執棋者偷偷地深吸了一口氣,在確保故事沒有破綻後,他說: “傳說在幾萬甚至幾十萬年前,所有的狐貍都住在一座通天的大山上。 山的統治者,是皮毛潔白如雪、九條尾巴分別代表天空、大地、日、月、海洋、植物、火、風與雷的狐貍女神。 女神每隔一萬年就要閉關一次,她的法力高深,容顏永駐,在她的庇佑下,狐貍們安居樂業,過著不被打擾的生活。 但有一天,一個自稱天照的家夥突然出現,他要求所有的狐貍都臣服於他,要將大山做為自己的寢宮…… 女神與他戰鬥了很久很久,從天的這頭打到了天的那頭,沒有人知道勝負,隻知道那個家夥再也沒有出現過。 那之後,女神對所有受她的庇護的狐說: ‘我隻能再保護你們十萬年了。’ 原來那場大戰損傷了女神的命源,此後她再想渡過一萬年一次的命劫就要用盡一條尾巴中的力量…… 十萬年後,女神再也沒有出現過,狐貍們的聖山也崩塌了。 為了給自己希望,狐貍們堅信女神曾留下子嗣,那個神之子有八條尾巴與九條命,是狐貍們的精神支柱,一直流傳至令。” 一口氣講完這個自己剛剛編造的故事,執棋者偷偷地瞄了欷一眼,想看看他對這個故事的反響如何。 “嗯…是和伊蘭森老師還有九日講過的故事和傳說完全不一樣的體係啊,雖然不清楚命源是什麼東西,但女神就算重傷也要保護狐貍們的精神,嗯!和醒晝騎士與黯星頌者好像啊,果然啊,值得被傳頌的人在某些方麵都是有相同之處啊。” 執棋者目瞪口呆地看著認真地給故事評價的欷。 他真的很想告訴這孩子剛剛的故事隻是他用了不足一分鐘的時間編出的,但他又不忍心去打斷他,在巨大的矛盾心理的鬥爭之下,執棋者苦笑一聲,開始想關於所謂的命源的事。 事情的發展完全順著執棋者所預想的情況在進行。 他先是給解釋了什麼是命源又告訴了他故事中再未出現過的天照去了哪裡。 在給故事的所有細節補充完後,執棋者突然想起了一雙淡漠而充滿理性的淺灰色豎瞳,他嘆了口氣,又對著欷說: “當然了,傳說是傳說,誰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你也別太當真了。” “哦。” ……時間不知不覺便來到了午夜…… “哈,能洗熱水澡的感覺就是好啊,欷,到你嘍,睡前不洗澡可是要做噩夢的呦。水我已經給你放好了,你直接泡就可以了,對了,別把肥皂泡吃下去了。” 執棋者的浴衣敞著懷,平坦的小腹上還殘留了一些水珠,不過他沒有很在意這些,因為他正一心一意地用一條很長的毛巾擦著自己的尾巴。 被水打濕的尾巴變細了很多,這是執棋者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環,他必須確保尾巴上的毛發蓬鬆且柔順,隻有這樣的尾巴才能成為合格的抱枕讓他可以安心入眠。 “嗯,我的眼光還是很好的嘛,你這小家夥果然適合這件浴衣。” 擦完尾巴的執棋者抖了抖耳朵,他看著穿著黑色打底,有灰色和暗紅色兩條龍爭搶一枚位於領口的暗藍色絨球的浴衣,並且頭發未乾的欷,滿意地點了點頭。 和他穿著的深褐色打底的白色羽蛇圖案浴衣相比,欷穿的這一件最突出的特點就是顏色的豐富。 雖然都是亮度比較低的顏色,但還是很難被一般人穿出的效果,畢竟那兩顆酸葡萄已經足夠搶眼了,暗色的衣服反而更加突出它們的光彩。 “嗯,一張被子,欷,要不我蓋被吧,你睡覺不是不脫衣服嘛。” “沒問題啊,說起來還真是厲害啊,我們居然可以在夢裡睡覺。” “對咱們來講是一場夢但對這個酒館裡的人來說,這裡就是現實,既然是現實。 “除了那些晝伏夜出的家夥,晚上睡覺不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嘛,至於咱們兩個,有句古話說得好,入鄉隨俗啊,行了,看你困的,睡吧。” 執棋者吹滅了燭臺的火焰,他側躺在欷的旁邊,兩人中間隔著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被子隻被執棋者拉到了腰的位置,屋子裡並不冷,用被子完全蓋住自己有熱醒的可能,他是這樣考慮的。 至於怕熱還要蓋被子的原因?當然是生活的儀式感了,執棋者可是很重視這個的。 …夢中的世界自然沒有下一個夢境,太陽很快便在公雞的催促聲中升起… “別拉我尾巴…嗯…天亮了嗎?嗯!什麼時候!!” 執棋者感到自己的尾巴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控製,他迷糊著睜開眼,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轉向了另一邊,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被子被他踢到了桌子上,而他的尾巴,被欷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但願這孩子不會流口水和磨牙吧,唉~尾巴果然是會吸引小孩子的。” 任由欷把臉埋在尾巴毛中間的執棋者無奈地輕聲說。 他沒有睡回籠覺的打算,而是仔細地回憶著清算者關於欷的描述,其中的一句讓他很是在意。 “狐貍,這句我隻告訴你,那名尚未降臨的代行者,他會擁有一切,也將以相同的代價去償還得到一切的債務。嗯!為什麼告訴你?因為隻有你會這麼專注地聽我說完這種可以說是廢話的描述了。” 看著這個睡不夠的小孩子,執棋者怎麼也想不清這句話放在欷的身上到底該怎麼去理解,他相信世上的一切都有相應的標價,但,為什麼是債務? ……大概是數一千隻羊的時間之後…… “你終於醒了,睡得怎麼樣?是不是又暖和又柔軟啊!?” “唔,早上好啊大狐貍,你說得好準啊。” 執棋者還想再吐槽些什麼時,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 “該離開這場夢了,走出這扇門即可醒來。” 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沒浪費多少時間就收拾好房間站在了門前。 換回了自己的衣服,他打開門,看著那無垠的黑暗,問: “我以後還會夢到大狐貍嗎? “會的哦,我們這麼有緣,怎麼不會。” 欷點點頭,走出了門,執棋者一邊向門走一邊喃喃自語: “如果在現實中見麵的話…我會救你一次的…代行者小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