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的天空是灰色的。 陰雨下得仿佛讓人身上長出黴菌,沖刷著哈裡斯街的糞便、嘔吐物和血水,匯聚成漆黑的小溪肆意橫流。 渾濁的水突然飛濺起來,少年奔跑著,試圖甩開身後的的肉販子,手裡死死抓著標價半比思的雜碎罐頭。少年奔跑得飛快,輕鬆地甩開了和肉販子的距離,在一條小巷口消失在了肉販的視野裡。 也許想著八比思不值得拚了老命地跑下去,肉販子喘著粗氣吵腳下啐了一口,轉頭回了自己的店,嘴裡咒罵著:“雜種小賊,多虧了這群有娘生沒娘養的野種,這條街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罵到此處,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提速朝店裡沖去,還不及到店門口,編正好看見一群衣衫襤褸的孩子已經扛著自己貨架上的大小香腸和罐頭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他瞪著眼珠子愣了一兩秒,一句臟話直接破口而出。 “婊子生的雜種!” 米薩走進家門,升起火燒了一罐水,把雜碎倒進罐子裡再加了一把麩子煮了起來,很快屋子裡彌漫出一股肉香味。角落床上的醉漢被香味撓醒了,裹著黑乎乎的被子走到火堆旁,一腳踹在米薩身上。 “眼睛瞎了?把碗端過來。” 米薩很瘦,所以被輕鬆地踹倒在地,臉狠狠磕在地麵上。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痛似地爬起來,順手擦去鼻下的血跡,盛了一碗糊糊送到男人麵前。 男人吞咽著碗裡的食物,眼睛卻斜睨著米薩道:“拿了多少?” 米薩向門口打了個呼哨:“進來吧。”兩個孩子便捧著戰利品小心翼翼地走進屋裡,放在男人麵前,男人審視了一眼,抓起半截香腸仍給了米薩,抱著剩下的東西扔進了櫃子裡,落鎖後便開始清空床前半瓶酒。 待到男人臉上浮現出醉意,米薩才走到這個被自己稱為“父親”的人身旁,開口道:“鎮上的商店都開始警戒起來了,以後東西會越來越難弄,這次的醃製食品和罐頭能不能存一些?隻要你少換兩瓶酒,這個冬天我們會好過很多。” 男人回答得很乾脆,轉頭摔了米薩一巴掌,然後倒頭睡去,鼾聲便轟然響起。 米薩低下頭,朝男人的眼瞼吹了口氣,轉頭說道:“老混蛋睡著了,我們開飯。”剛才拘謹的空氣頓時一掃而空,三人圍坐在火堆旁,呼嚕嚕地喝著碗裡的糊糊。 刮去鍋裡最後一點殘渣,盛到年級最小的妹妹碗裡,米薩向隔壁的老二問道:“這次偷存了多少?” 稍大的男孩回答道:“還是按老規矩,能吃的存一半,能賣的全給他。”旁邊排行老三的麼妹興奮地搶著說道:“都是肉,夠我們吃到冬天結束了。” 米薩斜躺在墻角,揉著眉頭道:“商店的活不能再做了,太招搖,而且老混蛋花錢太狠遲早被人察覺,他被查到一準把我們推出來。” 老二怒氣沖沖地站起來,朝著被子吐了一口,咒罵道:“我們乾一次活他拿九成,給我們留一成還得要感恩戴德,要不是他握著銷贓的門路,我早就弄...” 話還沒說完,拿著勺子往碗裡擓的幺妹哇的哭了出來:“可我們偷不夠量還是會被打,我不想衣哥被打死。” 米薩拍了拍幺妹的頭安慰道:“老混蛋要的份額我想辦法去街麵上搞,實在不夠...那就不夠,他舍不得打死我。” 艾文一甩手走到旁邊的角落裡生悶氣,卻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一枚銅製的軍功章叮叮當當地摔了下來。那是三等劍心勛章,樣式為兩條長槍夾著一枚盾牌,盾牌上銘刻著“見證英勇的士兵”,背麵刻著老混蛋的名字,傑克.翰墨,但做工並不精美,甚至稱得上粗製濫。 米薩撿起勛章放回原處,老混蛋用半條命和折磨他後半生的精神問題就換來了這東西,但貧民窟裡的人都在嫉妒他的運氣,不論精神怎麼樣,至少他的肉體完整地從那個被稱為絞肉機的西線戰場上幸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