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民安的初中成績並不理想，高中就沒有考上，小舅子進行了多方努力，憑借夏民安高達三點的天賦，進了一所異徒方向的職業學校。 小舅子帶著他的兩個兒子來看他的那天是星期三，二兒子是沒開學，小兒子已經開學兩個星期了。那天沒有放假，那麼小兒子是怎麼跟著來看他的呢？ 答：小兒子輟學了。 是的，小兒子開學的第2個星期，從星期二開始，正式的，輟學了。 失散多年的老父親不知道該說什麼。問小兒子入門了沒，小兒子聽不懂，隻是說距離自己完成異徒的第1個階段半成品還差一點點。他自豪的跟老父親說，自己是班裡進度最快的，並自封為2/5成品。 老父親深深的為自己的傻兒子嘆了口氣，不過大體應該是入了門，隻要是入了門就好。後麵的路就算沒有資源，就算很難走，但起碼能走了。至於其他的考慮，走一步看一步吧。 兩個人過日子當然和他自己一個人過不一樣，考慮到他現在的工作不方便照顧兒子，他找到了安頓處（負責退伍軍人安頓的）。或許是巧合，他剛好看見老家的村裡需要兩個負責安全的，加上要教兒子，鄉野的環境適合他野路子出身的訓練法，最後就這麼決定了。 說起來，他們當年和我們還是同一班車。 車上的人坐過一站又一站，下了一個又一個，最後就我和我老婆，他和他兒子，兩撥人一直坐到這個村子。 車程遙遠，我們這些乘客就互相吹牛打屁消磨時間。我老婆不感興趣，坐客車後排睡覺去了，我就和夏國泰坐一起，連著邊上幾個人天南海北都在聊。 聊著聊著，夏國泰就聊到了他的兒子身上。我們當時以為啊，邊上這些要麼是過客要麼就是以後的戰友，加上那個年代生生死死的分分合合走的都很快，根本沒時間虛偽，就什麼東西都往外倒。 這不是，國泰他老底都給倒完了，結果到地兒一看，哈哈，我跟他不僅是戰友，還是鄰居！ 光這事兒我就和他樂了好久！ ----------------- 陳浩越講越起勁，右手情不自禁的揚起，好像那些回憶就近在眼前；他眉飛色舞，但他嘴裡的語言卻不飾修辭，不帶誇張，麵上隻有真誠的笑，可是笑著笑著，眼角就有懷戀的淚花。 洛歸林很確信，這就是真實的他，不虛偽，不客套，不羈而灑脫。他靜靜的聽著，心中感慨著這個時代的人真是赤誠吶。 洛歸林看到一旁有一個開水壺，桌上有一隻空杯子，幫陳皓倒了杯水。 陳皓眼裡的回憶之色越來越重了，之前隻是講別人的故事，現在的部分更多的是他的回憶。 喝了口洛歸林遞給他的水，他繼續往下講： ----------------- 那個時候可不比現在啊，要危險的多。兇獸啊，殘靈啊，甚至是詛咒啊，野外遍地都是。不過鄉下地方還是要好很多的，主要是幾隻兇獸。可就算是這樣，附近的幾個大村子最後都並成了這麼一個。 鄉下因為地裡作物的緣故，開學會比城裡晚些，我跟國泰閑著沒事，就去宰了幾頭畜生犒勞犒勞村裡的人。 後來我才知道，他這老貨是村裡的保安，這些事情本就是他要乾的，他兒子才是學校的保安，我被他忽悠去給他打工了。 ----------------- 陳浩笑罵。 洛歸林也跟著他笑了起來。 ----------------- 等開學了，我見到保安亭裡麵坐著的是夏民安，就問他：“你爹呢？” “村裡坐著呢。”他就老實回答。 “他不來學校坐村裡乾啥？” “他要守村啊。” “不是，那學校咋辦？” “我。” “你？” 我當時看著這個連半成品都不是的小夥子，嘴上不說，心裡也肯定是看輕的，語氣也肯定是不對味兒的。 或許是那番話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心，從那之後，他開始躲著我了。 說實話當我意識到這點之後，我還挺樂的，還跟老婆感慨這小子玻璃心。隻是兩天後，我再看到他，他就已經走完異徒的第1個階段了。 不知道是他爹教的嚴，還是他自己天賦好，又或者他對自己是真的狠，或者以上都有。等到第2個月，他就不再躲著我了，他已經走完異徒的第2個階段，現在是叫衛道士。 在那個時候，異徒的道路是很兇險的，在城裡去執法隊，普通的隊員也就是衛道士10%左右的進度。民安他卻已經走完了，隻用了一個月的時間，而且才十五歲…… 英雄出少年啊！ ----------------- 說到這裡，陳皓仰頭滿臉唏噓。 此時洛歸林的注意力全在那幾個關鍵詞上：異徒，半成品，衛道士。 ----------------- 那個時候隔壁村還沒有搬過來，那裡離學校的路要更加遙遠一些。 應該是10月底的樣子，好像是我剛剛發現夏民安已經是衛道士之後，隔壁村丟了一個人，是個老人。說殘酷點，那個時候一個老人丟了也就丟了，還能少點負擔。但是沒過多久，又丟了一個，這次還是一個漢子。隔壁村的保安就不得不開始找了。 可是找了好幾天，別說人了，屍體都沒找到。我們這個村的人就在猜，是不是來了什麼兇獸，猜的越多想的越多就越慌。 怕孩子回家路上不安全，夏民安就在每天放學後送那個村的孩子回家。 沒過多久，果然出事了。 那天晚上我看見村裡小診所的醫生去到夏國泰的家，以為是他出事了。畢竟他一直在清掃獵殺附近山野的兇獸，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可是等我到了他家，看到夏國泰好好的坐在邊上，淡定的喝著茶。他兒子趴在大堂中間的一張板床上，背上斜拉著一個半米多長的傷口，醫生正在消毒，痛的他斯哈斯哈的吸著涼氣。 我才知道，夏民安送孩子回家的路上被一隻兇靈給偷襲了。兇靈似乎不咋地，一下子就被他反殺了。同行的一個老師讓他先去診所看看，對自己簡單處理後，他堅持要送人到底，另一個老師就說先去給他找醫生，於是就成了這樣。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異徒常態下的身體素質也很好，但是醫生還是縫了幾針，把這小子痛的，哈哈！ 之後，我問民安遺物之類的掉了嗎，他卻反問我那是什麼東西。這一問給我問懵了，忽然反應過來這小子才15歲，很多常識性的知識他可能都還沒學到。 我就把名詞解釋給他講了一遍，結果講完他跟我說沒聽懂……又講了一遍，還是沒聽懂，好了，這小子直接來當保安還真是少走幾年彎路。 我隻能這麼跟他說，遺物就像是打怪有概率爆裝備一樣，殘靈被消滅後可能會掉。 他卻好像是沒聽到“有概率”“可能”幾個字眼，隻知道自己可能有東西沒撿，直接從床板上跳了起來。這麼大的運動幅度，要不是縫了幾針，傷口就又裂開了，但他已經顧不上痛了，直接從門口沖了出去。 他爹畢竟是老兵，區區皮外傷，一點都不擔心，就坐在邊上看樂嗬。 嗯，民安去找還真找到了一件遺物，是一把柴刀，但沒什麼效果，屬於最低級的。不過確實是有靈機波動。 憑借這樣東西，加上村子裡人的口證，他獲得了縣裡的表揚。我去給他爭取了一下，縣裡考慮到他的狀況，就讓縣裡最好的高中給他一個特招的機會。 他不願意去，還跟我說反正他也考不上大學。我就跟他說他實力要是再往上提一些，大學就可以保送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不願意去。 我就跟國泰講這件事，他挨了一頓打，還是不願意去…… 不得已，我就跟縣裡說，這孩子希望給鄉裡做事情，做一個有用的人。縣裡那邊就說好好好，給學校裡麵支援了一些設備，給他批了一點資源，還安排了一個神諭者，輔助民安突破到異徒的第三個階段——裁決者。 異徒總共就四個階段。 還是那句話，他才十五。那個幫他突破的神諭者應該就是重高的老師，他跟我說，隻要這孩子願意，18歲之前，他都可以做主把民安招進去。 我真的不希望他天賦被埋沒在這個村子裡，可是，他啊…… ----------------- 說到這裡，陳浩深深的嘆了口氣。 好了，現在洛歸林也知道了殘靈被乾掉有概率掉裝備。那麼，殘靈是什麼東西？ 知道的越多，知道的越少…… ----------------- 殘靈被民安解決了，我們當時都以為事情結束了。但是民安還是每天送孩子上下學，並不是因為他覺得還有什麼問題，隻是單純借著這個機會和學校的初中生玩。 他的年齡和初中生其實差不多。 這樣的日子平淡快樂而幸福，對我如此，老夏如此，對他也如此。 但是，12月的第1個早上，寒冬臘月的，我抱著作業剛走到學校門口，一個九年級的學生從公路的一頭沖過來。他一邊跑，一邊對我喊：“老師！老師！去！民安哥！他，在和一頭老虎打架！” 我一下子就聽懂了，把手上的作業往地上一扔，就朝他跑來的方向拚命沖過去了。 可是我沒跑多遠，國泰他就從後麵追了上來，超到我前麵去了。 等我跑到場，遠遠的就看到民安站在國泰的前麵，一隻手提著虎爪，一隻手拿著一隻眼睛，正在將它們交給國泰，嘴唇在動，但是我站的有點遠沒有聽清。 看到他完好無損的。找書苑 wwｗ．zhaｏshuyuan.ｃｏm 我鬆了一口氣，一邊喘著氣一邊往那邊走。 “走啊！跟我回家啊！”老夏突然吼了出來。 我嚇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猛然注意到在夏民安的身後，夏民安已經倒在血泊裡了。 哦，眼前這個“完好無損的”，已經是夏民安的殘靈了。 老夏沒有去接東西，他想要帶夏民安走，可是手卻從他身體裡穿了過去，最後撈到的，隻有虎眼和虎爪。 民安自顧自走到路邊，望著天邊的太陽。 比起異徒這條路，民安在殘靈上真是沒什麼天賦啊，他成了那種最溫和最弱小的琥珀，在遲來的朝陽裡，一點一點的凝固了。 ----------------- 陳皓放下手中的水杯，深深嘆了一口氣。 “一晃眼吶，又是18年過去了。”他說完，目光看向了窗外。 洛歸林也深深嘆了一口氣，意識還沉浸在陳浩所講述的那個故事裡。 ——假的，他其實在想，這個世界的人死掉之後都有可能變成了什麼殘靈嗎？那麼，車上的那具屍體，可能沒有死掉？或者自己，現在說不定也是一隻殘靈？ 正想著，他剛要開口，打算坦白去問，結果陳浩突然說開口打斷了他。 “啊，不好意思，我得去上課了。你要是無聊的話，”說到這裡，他試著開了一下燈，“哦，來電了，你可以回夏老頭的家裡看一會電視，或者在學校裡轉轉。對了，12點吃飯別忘了。” “嗯。”洛歸林隻好點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