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冰冷閘刀之下的高喊,身為囚徒卻昂揚的精神,閘刀落下前的場景在亞當腦海中揮之不去。 貴族區燈火通明,他們家財萬貫,他們高高在上。 風暴之城的貴族大致分為三類,第一類,是風暴的大臣和神官,他們最為高貴。 第二類,是風暴軍隊中的達官顯貴,他們大多都是風暴領域的受賜者。 第三類,才是那些邊緣貴族,掌握著商業,教育的新興貴族。 即使已是深夜,路上仍是車水馬龍,是馬車嗎?不是。是平民在拉車! 盡管他們需要拉著沉重的車輛前行,卻仍在腳踝上戴著沉重的鐐銬,那是他們下等公民的證明,戴著鐐銬的人是不能在內城,也就是貴族區,自由活動的。 為什麼不用馬呢? 自教廷頒布什一稅以來,高額的血什一稅,讓經營車輛的貴族都無法承受飼養大量馬匹的費用,隻有直屬風暴的大貴族,以及教廷的神官有自己的馬車。相比之下,外城的平民就顯得是那樣的廉價。 夜色中,點點金光又出現了,起起伏伏,飄向中心區域。 來到地圖上的住宅區。 一棟又一棟的奢華住宅,潔白的大理石柱與各式的雕刻,精致光潔的電鳴石燈,青藍色的瓦片構成錐形的房屋頂部,粉刷過的外墻顯得格外潔凈,莊園中大片的花朵,綠植,甚至有小教堂包含在莊園中。 克洛琳德的叔父阿加瓦爾的住宅就要簡單許多,自從克洛琳德的父親反對風暴與墮落王朝的交易,阿加瓦爾在風暴軍中就處處受到排擠,如今隻是一名邊緣的貴族而已。 來到門前,克洛琳德早就對門衛有過交代,身為貴族的從屬人員,他們是不用帶鐐銬的。 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為了避免主宅中出入奇特的人群引起衛兵的注意,一行人暫住阿加瓦爾府邸的副宅。 亞當和EVA從花園中走過,卻遇到了克洛琳德在花園中踱步,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克洛琳德眼前一亮,“EVA小姐,你們終於到了”。 EVA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亞當有些困惑,這麼晚還沒有休息嗎? 克洛琳德,輕輕點了點頭,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 “EVA小姐,我曾經的老師,阿利吉耶裡先生,已經被風暴的衛兵帶走兩日了” “很快,就要審判行刑”克洛琳德的聲音帶著顫抖。又一次,那樣溫和而博愛的人,又要被風暴殘害。 “EVA小姐,我向你提出申請,暫時離開學院執行任務的小隊” 頓了一頓,克洛琳德繼續說道,“我要嘗試,救出我的老師”。 夜,最是無言。 他們之後的對話,亞當並不知曉,克洛琳德將他帶至房間,和EVA進一步討論去了。 亞當沉沉睡去,嚴格來說,命運遺子也算學院的一員,隻是克洛琳德並不知曉。 這是他蘇醒以來,第一次在屋內休息,第一次不用擔心隨時遭遇什麼襲擊…… 當平民區還一片漆黑,第一縷陽光就已經穿過雲層,來到內城。 當亞當醒來時,已是接近正午,走出房間,卻看見段德正拿著一支奇怪的筆,在花園的石板上寫著什麼。 是亞當不認識的語言,那字符有張有弛,橫鉤斜轉,具有獨特的魅力。 段德回頭看了亞當一眼,繼續書寫,“這是我們赤原的古文字,好的書法,會在書寫的過程中,透露出書寫者的精神”。 亞當沒有回答,隻是看著那逐漸勾勒的四個字符,好奇的問道:“你寫下的字符,是什麼意思?” “這是‘厚德載物’,指人的道德品行十分高尚,真是與我十分貼切啊”段德滿麵紅光的笑道。 亞當啞口無言,第一次見麵就給自己敲了黑棍,現在竟然還能在自己麵前說出這樣厚顏無恥的話來。 沒有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亞當問道:“伊麗莎白呢?” 段德沒有停下書寫,道:“EVA小姐正在觀察她的詛咒,已經來到了風暴之城,詛咒解除的方法應該很快就會出現”。他們十分相信那位擅長解讀命運的副院長,據說他的預言從不落空。 亞當的心中卻是冷冷的刺痛,誰也不知道詛咒解除並不代表女孩能夠活下去,這份刺痛,這扭曲的命運,正是亞當變強的理由。 眼下,他的第一要務就是找尋容納風的機會,但是風的意義,這樣的抽象的事物,亞當一時之間根本無從下手。 想起浮動的細碎金光,也許可以先嘗試在命運領域晉升。 亞當走入客廳,第一次見到了府邸的主人,阿加瓦爾。伊麗莎白,EVA,克洛琳德都坐在一旁。 向阿加瓦爾簡單地問好後,隻見一個副官神色緊張地走入,在阿加瓦爾一旁低聲地耳語了幾句,二人就一同匆忙地離開了。 伊麗莎白向亞當露出一個笑容,微微側著頭,根本不像詛咒纏身的樣子。 亞當心中一酸,卻沒有流露出來,回了一個微笑,隻有亞當自己知道,這笑容有多麼苦澀。 等到段德也進入客廳,EVA開口道:“亞當已經加入我們小隊,之後的行動都將一起”。 “學院的任務暫時停止,現在的風暴城暗流湧動,身為隊長,我首先要對你們的安全負責”。本來,學院給他們的任務並不困難,打探墮落在奧卡萬戈的遺跡中發現的古代知識的下落,以墮落信徒的行事風格,這些知識甚至連機密都算不上。 就在亞當等人進城以前,墮落的然而此時的風暴之城,全然是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景象。 “另外,克洛琳德的老師已經被風暴士兵抓走了,身為隊長,我不可能置之不理,你們可以自願參與” “算我一個”亞當和段德齊聲說道。 克洛琳德眼眶一濕,亞當與段德相視一笑,舉杯同飲。 伊麗莎白輕輕挽上克洛琳德的手臂,“我們是團隊嘛”,女孩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前些日子,墮落的信徒從風暴之城中偷走了一件重要物品。風暴之主暴怒,卻不敢向墮落公開施壓,隻能暗地裡派遣強者,處處攔截,加強對人員流動的控製。亞當進城時,守衛士兵如此之少,因為一方麵亞當從側門進入,另一方麵風暴將更多的士兵都留在城內,維持治安,防止可疑的人員出逃。 沒過多久,阿加瓦爾去而復回。 克洛琳德站起來問道:“叔叔,我老師關押的地方,可有著落了?” 阿加瓦爾搖了搖頭,整潔的發型和胡須沒有掩蓋他臉上的凝重, “越發壓抑了,風暴城中的氣氛” “教廷頒布了新的什一稅標準,大,小,血,各類的什一稅的幅度都上升了” “衛兵鎮壓了幾處學生的集會,將帶頭的老師抓走了,其中甚至有新晉的掌握知識的新貴族” 亞當心中有些沉重,進城前夕,娜塔莉亞還告訴過他,墮落的軍隊正在朝風暴城聚集。 亞當聞到了暴風雨來臨的氣息。 變強,迫在眉睫。 亞當打算今日就循著金光在城中尋找晉升的線索。正好還能幫助克洛琳德打探阿利吉耶裡關押的線索。 隻是他們不知道的是。 此時,風暴城內西側,電鳴石礦坑處。 此刻的礦坑,才剛剛迎來一天中的光亮。 盡管太陽離開之後,這些普通的礦工仍要工作,是的,哪怕使用電鳴石也要繼續工作。對於礦坑的所有者,也就是風暴教廷而言,電鳴石並不是什麼昂貴的東西。並且,電鳴石原礦不需激發,也會釋放微弱的光芒,如此,隻需少量的成品電鳴石石燈的輔助,礦工們就可以開采出大量的電鳴石原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車又一車的原礦被人力從礦坑中拉出。 一個巨大的螺旋中,礦工,士兵,車輛,塵土飛揚,風聲喧囂而嘈雜。 一個四人拉動的礦車前。 “長官,長官!”一人高聲呼喊道。他聲音沙啞,衣衫襤褸,手上,肩上都是厚厚的老繭,他的臉上全是塵土。 他的手中拿著一條粗麻編織的繩子,緊緊地拉著身後沉重的礦車。 “這兒有一個人暈倒了!”在他的一旁,一個衣著相近的的男子昏倒在地麵色清灰,頭發花白,也許這正是他暈倒的原因。 那士兵走來,冰冷地看了四人一眼,他手中也拿著一條繩子,粗糙的纖維牢固地打作一個死結。 啪!那士兵揮舞手中的繩子,狠狠地抽在那昏倒的男子身上,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那男子上身抽搐,但並沒有醒來。 “抬下去”,那士兵一刻也沒有停留。那兩名礦工迅速地將昏倒的男子帶到陰涼處,快速地返回。 盡管隻剩下三個人,他們仍然沒敢停息,吃力地拉動起礦車。 這就是他們的命運,也許哪一天就會倒下。他們要麼是天生貧窮,隻有挖礦謀生,要麼是被風暴教廷以各種名義監禁於此地的罪人,永遠不得離開。 誰也沒有注意到,那暈倒的男子的後腰上出現大片的瘡痍和潰爛。 畢竟礦工受傷,再正常不過了,對吧? 在灰塵中,在礦渣中,在汗水中,在命比礦賤的人群中,絕望,痛苦,麻木,一場史無前例的瘟疫,正在無聲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