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變化的稱呼讓秦有些詫異，總感覺有些疏遠，有感覺不像是在叫他，但眼下也沒有其他人，這讓秦有些摸不清大祭司的想法了。 　　對付那些靈魂縫合怪秦還可以把靈魂抽出來詢問，但大祭司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秦沒有理由對大祭司動手。 　　不過這樣稱呼他也沒錯，畢竟他的一身學識都來源於他的老師——大法師斯普爾霍夫。 　　為了感謝大法師的教導之恩，秦十分自然的把自己名字改成了秦·斯普爾霍夫，不再用秦源這個名字。 　　秦不知道斯普爾霍夫這個名字隱藏著什麼樣的含義，想來大法師年輕的時候也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旅途，隻是到了老年才心灰意冷的走到王國邊境，安然度過餘生。 　　秦源並不介意給大法師背鍋，在短暫的思索之後，十分自然的應了下來。 　　“洗耳恭聽。” 　　“當年，白袍法師派係建立三大教團：光明、生命、旅者，開始研究起了信仰之道。當時的法師貴族大多都出自白袍派係，有錢有權有知識，不少法師學派選擇了站隊，也就是歸附於教團之下，為教團做事。” 　　“森林之子雖然不是什麼學派，但是因為第一代漢森名聲在外，並且對生命之神的信仰十分虔誠，所以收到了生命教團的邀請。當時我們沒有很強的底蘊，隻能接受邀請，加入了生命教團的陣營。” 　　“在那之後，法師學派之間常有摩擦，唯獨我們不屬於學派，可以獨善其身。但是最近幾年……不知道是哪個學派的人總結出了收集信仰的規律，並且得出結論，信仰越多神明的力量越強。” 　　“起初還沒什麼，但是後來，貴族之間開始頻繁交戰，底下的平民一次又一次的被收割，一批又一批的奴隸誕生，光明教堂興建，每天過去祈禱的絡繹不絕……” 　　說到這裡，就連大祭司自己都被自己的猜測嚇到了，背脊發涼，呼吸也變得一場局促。 　　仿佛在神殿之上，有數不勝數的目光正在死死地盯著他，隻要他再往下多說一句，就得當場殞命。 　　“我不能再往下說了，斯普爾霍夫先生。”大祭司苦笑一聲，“或許您應該親眼去看看。” 　　秦源沒有回答，抬起頭望著神殿內側的巨大神像。 　　十二根圖騰石柱圍成一個半圓，每一根石柱上都雕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野獸，食草的兔子、山羊；食肉的雄獅、獵豹；雜食的棕熊、山豬；天空的獵鷹、遊隼；大海的巨龜、飛魚；聰慧的山猿、白狐。 　　每一隻野獸仿佛都從石柱中活了過來，形態各異的盯著下方的人影。它們是生命之神在人間的化身，也是森林之子們的守護神。 　　這注定是一場不太愉悅的交談，不過秦並不在意。大祭司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他確實該親眼去看看。 　　從別人嘴裡知道的真相，終究還是沒有自己親眼見證來的真實。 　　“我倒是有點疑惑，不知道大祭司能不能給我解解惑。” 　　“如果是能說的話，當然可以。”大祭司抬頭看了一眼神殿內側的十二根圖騰石柱，謹慎地把握著自己脫口而出的每一個詞語。 　　“斯普爾霍夫有很多，怎麼大祭司就這麼肯定，我是你心裡想的那個人？”秦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嘴裡喃喃道，“我們難道長得很像嗎？” 　　“……”大祭司低頭，右手不由自主的婆娑著手裡的祭司法杖，沉默了很久才開口回答道：“能在法師路上走這麼遠，名字裡有帶著【斯普爾霍夫】的，除了那個人還能有誰。” 　　“他已經老了。” 　　“他有重獲新生的能力，不是嗎？”大祭司笑了笑，“我不信像他那樣的人，會向死亡妥協。” 　　秦抿了抿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一番思索後，到了嘴邊的話卻突然變了一套說辭：“聽說重獲新生的人會失去過去的記憶，但我過去一直沒機會證實這點，不知道大祭司怎麼看待這件事。” 　　“我不……” 　　大祭司剛想說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話剛說一半，他就對上了秦那雙浩瀚如海的眼眸。 　　“我說得對嗎？大祭司。” 　　“對……對！”大祭司幾乎是咬緊牙關說出這個詞。 　　“果然如此。”秦滿意的點了點頭，目光轉向前方的十二根圖騰石柱。 　　那一道道放肆的目光似乎察覺到了危險，也漸漸收斂，變回了一動不動的石雕。 　　心裡的疑惑解開大半，秦的腦海裡浮現出了山腳下那個被黑甲騎士洗劫過的村莊。 　　村裡的老人說過，以往黑甲騎士洗劫過後，山上的森林之子會出來幫助他們。 　　但現在森林之子沒了十之八九，自己休養生息的時間都沒有，更別提下山去幫助別人度過苦難了。 　　更何況，秦也不清楚森林之子下山到底是真的出於好心還是……收割信仰。 　　“我來的時候聽附近村裡老人說，每次黑甲騎士掃蕩完村莊後，森林之子都會出現幫他們渡過難關，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黑甲騎士？” 　　大祭司抬頭想了一陣，似乎才回想起來有這麼一件事情。 　　“啊，是沃特家族圈養的騎士啊。我們已經很少跟他們交鋒了。”大祭司一邊搖著頭，一邊回憶著往事，“這裡以前是梅米家族的領土，他們和沃特家族一樣，年年都會壓榨下麵的平民。” 　　“梅米家族還稍微好點，至少不會抓人去充當奴隸。我們當年就是在和梅米家族角力，費勁千辛萬苦把梅米家族趕走了，本來以為這片土地上的人們能過得好點，沒想到來了個更狠的沃特家族。” 　　大祭司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繼續說道：“在那之後我就意識到，單純的趕走貴族是沒用的，換來的隻會是更加殘暴，更加貪婪的統治者。” 　　“所以你們後麵放棄了？”秦又問道。 　　“沒，隻是懶得再去做那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了而已。”大祭司搖了搖頭，睜開眼睛對上秦那雙質問的目光，找書苑 wｗw.zhａoshuyuan.cｏm “我們在用另一種方式改變他們的命運，至於是什麼方式，就不太方便說出來了。” 　　“治標不治本。”秦搖了搖頭。 　　盡管大祭司說得很含糊其辭，但秦多少也能猜到他口中的方式也隻是針對沃特家族製定的而已，影響不了大局。 　　“我們能力有限，斯普爾霍夫先生。” 　　大祭司神情復雜，目光流轉，過往經歷的那些往事一樁樁一件件的在腦海中浮現，一股無力感從心底用上心頭。 　　他有很多想說，有很多事想做，三百年日夜蹉跎，最終隻換來了一句——能力有限。 　　森林之子們多年以來的積累尚且擋不住一次聖殿騎士團的入侵，甚至還差點被人滅族，他們……真的盡力了。 　　秦看著大祭司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眸，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他沒有再提黑甲騎士的事情，而是像做出了某種決定般，風輕雲淡的說出一句話：“我準備回王都了。” 　　短短的一句話，如同波濤一般洶湧，又如同山嶽一般穩重，更是給人帶來無限的遐想。 　　“您……您要去哪？” 　　“回王都。”秦重復了一遍剛才說過的話，“卡米拉我會帶走，未來的一百年裡，她都會跟著我，先提前跟大祭司說一聲。” 　　“我知道。”大祭司毫不意外的點點頭，但此時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卡米拉身上，“王都兇險，先生小心。” 　　“我還以為你會關心關心卡米拉。”秦臉色古怪的看著大祭司，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那孩子，活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