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過於強大也不是一件好事。 　　自從和那三道偉岸虛影隔空對視後，秦就感覺自己好像被人監視了一樣，無論走到哪裡都有數以萬計雙眼睛盯著他。 　　秦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被祂們牢牢掌握著，盡管他不懼怕祂們當中的任何一位，但隨著秦的立場逐漸明晰，後麵他所見到的一切，就顯得不那麼真實了。 　　大祭司的提議和秦的想法不謀而合，他並不著急前往紫羅蘭法師學院，畢竟這隻是斯普爾霍夫留給他的一道後手，除非他已經走走投無路，或者是不得不去的時候才會考慮這件事情。 　　在那之前，他可以四處遊歷，看看風景也好，體驗人生也好，何嘗不是一種生活態度呢？ 　　就是經常被人盯著看，心裡多少有點不舒服。 　　但是沒關係，早在出發之前，秦就已經預料到了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與其說秦現在被祂們死死盯著，倒不如說秦想讓祂們死死盯著他。 　　因為隻有這樣，秦才能繞過祂們的窺探，把目光放在那些不為人知的角落裡。 　　森林之子劫後餘生，大祭司還有很多事情忙著處理先行離開，卡米拉還沒歸來，隻留下秦一個人在神殿內側休息。 　　十二根圖騰石柱一動不動，但上麵殘留的信仰餘暉卻吸引了秦的注意——這是生命之神窺探時留下的足跡。 　　祂們隱匿在無盡虛空之中，觸須卻能輕易乾涉物質世界的一切，全都得益於一樣東西——信仰。 　　在大法師斯普爾霍夫對信仰的研究中寫道： 　　“信仰源於萬物生靈對未知的敬畏，是生靈無法掌握的精神力量的溢出，它並沒有一個指向性的目標，任何一個洞悉信仰本質的生靈都可以輕易驅使它。” 　　在這個世界，並不是先有神明再有信仰，而是先有信仰再有神明。神明洞悉信仰本質，把無序的信仰源頭指向自己，以此獲得強大的力量，並且可以通過信仰來源影響物質世界。 　　基於這個原理，秦在卡米拉的身上做了一個有趣的實驗。 　　他沒有改變卡米拉的信仰，但是秦把信仰的源頭指向了自己。 　　這就導致卡米拉依然是生命之神的信徒，但是她溢出的精神力量不再流向生命之神，而是……秦。 　　有了卡米拉作為橋梁，秦很輕易的就感應到了那些無序的信仰源。這個世界的信仰蛋糕很大，能夠吸收信仰源的存在卻很少。 　　除去最頂上那三位，還有一些零碎的存在，隻是祂們太過於弱小，秦隻是掃了一眼就選擇視而不見。 　　一張無形的網絡在秦源的精神世界鋪開，在網絡的正中央，赫然是卡米拉的身影。 　　在卡米拉的周圍，秦同樣也放置了十二根帶有象征意義的石柱，隻不過石柱上麵的突然和森林之子們的圖騰石柱略有不同。 　　秦雕刻的是十二生肖柱，它們可以偵測信仰，搭建溝通橋梁，同時也定義了網絡中的時間。 　　這是秦最近研究出來的永續魔法【信仰網絡】，以卡米拉的信仰為源頭，以十二生肖石柱為基石，把秦的力量擴散至整個世界。 　　隻要有信仰存在，秦的力量就可以無視地域限製，直接投射過去。雖然在秦看來這就是加強版的無距離傳送術，但它的實用性可比無距離傳送術強多了。 　　無距離傳送術隻能傳送施法者本人，而信仰網絡可以傳送力量、物品甚至是聲音。 　　隻不過秦現階段還不能太高調，好不容易才把那三位的目光吸引到紫羅蘭來，要是在其他地方搞出了大樂子，分散了注意力，那他前麵的布局就全都白費了。 　　“我怎麼會隻把目光放在紫羅蘭呢……井底之蛙，是看不到真實的世界長什麼模樣的。” 　　秦的身體盤坐在森林之子神殿內側的圖騰石柱下冥想，靈魂卻已經沿著精神網絡去往了北方。 　　…… 　　雪花從空中飄落，落入一片白芒景色。 　　鬆林被大雪掩埋，本是萬物冬眠的季節，卻有一個少年拖著殘缺的身體在山腳下艱難的行走。 　　“偉大的山野之神……您是原初眾神的長兄……大地之母的延伸……山民心中唯一且無可替代的壁壘！您的子民門羅在雪山腳下，懇請您的庇護。” 　　名為門羅的少年氣息紊亂，嘴裡卻依然念念有詞，向他口中的山野之神尋求庇護。 　　幾乎每向前走一段路，門羅都會停下來念一段祈禱詞，然後抬頭望向眼前的雪山，又回頭看了一眼被風雪掩埋的足跡，繼續向前跋涉。 　　他幾乎精疲力盡，卻依然不敢在原地過多的停留，哪怕意識已經模糊，殘留的身體本能也在驅使著他前進。 　　所有人都死了，死在睡夢中。 　　森林裡的黑霧吞噬了村莊，名為恐懼的怪物在黑夜裡狂歡，一家三口的屋子裡憑空出現的第四人，被拽改的記憶，橫飛的血肉…… 　　門羅已經分不清真實和虛妄，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信仰山野之神，還是記憶篡改之後的結果。 　　他不敢想，也不能想。 　　父親冒死把他送出了村莊，可他分明看到父親那雙猩紅的目光，那戲謔的眼神宛如看待一個玩物。 　　“跑吧……跑吧……” 　　揮之不去的囈語仿佛烙印在了腦海裡，無論什麼辦法都無法讓它消停，恐懼在門羅心裡延伸。 　　“偉大的山野之神……偉大的山野之神……” 　　虔誠的禱詞逐漸被惶恐取代，堅定地信仰在恐懼麵前如泡影般幻滅。 　　門羅被樹根絆倒在地，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前傾倒，伴隨著撲通一聲，他的右手骨折了。 　　而在他的前方，赫然是他心心念念的山野之神神像——距離他僅有一步之遙。 　　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越過重重阻礙，來到了雪山之巔。可門羅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臉上的絕望之色仍在加劇。 　　村子裡流傳著一個古老的傳說，遊蕩在黑暗森林裡的恐懼之影會在月圓之夜吞噬整個村莊，卻又會故意放留下一個活口。 　　幸存的人會在恐懼的指引下走上雪山，找書苑 wｗw．zhaoshuyuaｎ.cｏm 在山野之神的神像麵前倒下——希望破滅後的恐懼與絕望，是恐懼之影最愛的食糧。 　　一步之遙，盡在眼前，可當門羅伸出手去觸摸時，卻又仿佛有千山萬水般遙遠。 　　天空被渲染成了黑色，一隻利爪跨越遙遠的虛空，從星空彼岸來到雪山之上，戲謔的笑聲在山野間回蕩，黑霧在大雪中蔓延。 　　山野之神的神像碎裂成無數的碎片，僅剩一塊金屬殘留在供臺之上。門羅愣住了，多年來堅持的信仰在這一瞬間徹底粉碎，心中偉岸的山野之神也漸漸從他的腦海裡消失。 　　“原來……山野之神連自己都庇護不了……” 　　門羅絕望地笑了，眼淚在流出眼眶的一瞬間就凝結成冰。冰冷正在蔓延全身，他的意識也逐漸模糊。 　　要死了…… 　　“父親，我被騙了……可我還不想死……” 　　“祈禱吧——獻上你內心的惶恐，成為恐懼的搖籃……” 　　一陣陣難以被凡人理解的囈語在門羅的腦海裡回蕩，他的意識逐漸被扭曲，臉上長出了十三隻眼睛，六條柔軟的手臂…… 　　當他逐漸理解了那些不可名狀的囈語，身體也在無形中朝著意識形態轉變。 　　一道微弱的輝光將門羅包裹著，遏製著門羅身體裡發生的異變。而雪山上的利爪似乎早有預料，隻是輕輕一劃便破開了輝光。 　　門羅的身體開始蠕動，很快便長出了一條嫩白的手臂。 　　沒有形體的影子在黑霧中狂笑不止，卻突然看見山野之神的祭壇上端坐著一個神秘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