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諭佳,我有點好奇,你究竟給他們許下了什麼承諾,讓他們全都心甘情願地聽從你發號施令?尤其是這其中有些人的年齡和身份都比你高。” 神穀瞇著眼,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池諭佳,而她隻是恬靜地笑了笑,梳理了一下垂到肩上的長發: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一種三十出頭的女人身上獨有的魅力吧?” 麵對池諭佳的答非所問,神穀也隻能聳聳肩,轉移了話題: “也罷,我不在乎那些你許給他們的承諾,有更加讓我感興趣的事情,比如說——” 她頓了頓,又看了對麵的池諭佳一眼。耶穌受難像遠遠地懸在諭佳的頭頂,燭火搖曳,照在她的後背與肩膀上,這讓她像極了出自米開朗基羅之手的聖母雕塑。片刻的沉寂之後,神穀整理好了措辭,繼續問道: “比如說,那位給你寄信的馮恩堡助理主教,他為什麼需要你的幫助?” 諭佳撇撇嘴:“維滕貝格?他一直在含糊其辭,一會兒希望我幫忙去追查教區內幾個秘密結社的行蹤,一會兒又邀請我去羅馬列席參加什麼主教會議,美其名曰是為我提供想要的線索與人脈,但說白了其實就是想利用我的影響力,從聖座那裡為自己撈取政治資本——我看得出來,他很想成為樞機,他才不會甘心隻做一個教區的助理主教。” 神穀乾笑著:“看樣子你很鄙夷他這樣的行為?” “那倒不會,我其實理解他,至少最開始,聽了他的談吐,我認為樞機團理應有他的一席之地。” “但是依娜絲說,你最後卻把你們之間的那些信件公之於眾,因此還導致了他被取消了考察資格,這難道不是和你之前所說的互相矛盾麼?” 池諭佳歪了一下頭,挑了挑眉毛: “矛盾麼?我們當時都無法肯定那個人和那隻懷表在他手上,就算不公開這些信件,他真的會把這樣重要的籌碼交給我們麼?恰恰是後來他的反常舉動,證實了他的確有抗爭的資本。在我做這件事情之前,朗納就已經在雷根斯堡收集並監測了很久德意誌各地區的以太波動情況,隻有呂丁伯侖教省的波動尤為劇烈,更加精確的位置,正是他所在的馮恩堡教區下轄的一個堂區。羽音,你也知道以太波動異常最常見的情況,就是這個地區引入了新的強力魔法源。” 神穀摸著下巴思索著,點點頭,馬上又想到了什麼: “但是聖座和協會為什麼都沒有對這件事情采取措施?如果按照你的說法,馮恩堡的以太波動持續了很長時間,他們早就應該要派人來處理了。” 諭佳也隻是微微點了點頭,但什麼都沒有說。 神穀反應過來:“等等,難道說……這一點被刻意隱瞞了?” “恐怕是的,協會並未收到有關呂丁伯侖那片地區情況異常的報告,當地的教會也同樣在隱瞞,到最後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就隻有很少的一部分。這意味著什麼,不需要我多說吧?” 我姑姑的分析讓神穀感嘆了一句: “那這確實是一起性質惡劣的事件,但協會那邊真的沒有絲毫察覺麼?” 諭佳:“不好說,可能協會的確沒有收到任何消息,也有可能收到了消息,也無能為力。” 她們兩人之間對此心照不宣,然而我卻有些不明所以,雖然有一些預感,但還是決定確認一番。於是我打斷了她們: “姐,我想請問一下,你們剛剛說到的這件事情,是指聖護和助理主教正在合謀實施某項計劃麼?” 池諭佳右手握拳,輕輕錘了一下掌心: “呃……不排除這種可能,不過我和羽音想到的是更加悲觀的情況。不管是自願還是被迫,那裡的靈脈聖護已經和當地教會合流,教會越過了監督的這條界線,過度地對聖護進行了乾涉,所以金晨協會就算得知了這個消息,也沒有能力去處理這位涉嫌瀆職的聖護——即便是更糟的情況,比如聖護被教會軟禁,單靠協會的空口指令,似乎也沒辦法指揮一盤散沙去營救聖護。” 神穀身體前傾,架起右腿,充滿好奇地盯著池諭佳的眼睛: “所以你就懷疑,多出來的魔法源,與那塊懷表有關?” 懷表……按照池諭佳之前的描述,這也許就是李維先生暗中囑托我們尋找的東西,我靠著椅背,靜靜地聽著她們兩人的談話。 諭佳:“原本我並沒有想到這一層,不過我後來又收到來自馮恩堡一個秘密結社的消息,他們告訴我,有一夥從意大利來的人員分開住進了城裡不同的教堂,其中一個人帶著一塊和他身份完全不搭界的懷表,不管走到哪兒都不離身。聖多默三月末病逝,到了四月上旬,呂丁伯侖地區就開始以太波動異常,馮恩堡助理主教寄給我的信件中也開始旁敲側擊。這些事情相繼發生在相當短的一個時間段裡,那可太巧了。” 我努力梳理著這其中的關係,試圖從中理出一條清晰的線索出來。神穀也沉思了一陣,突然打了一個響指: “所以你公開了那些信件,把維滕貝格先生逼上了絕路,如果他手裡掌握著某種能夠與聖座抗衡的力量,那他就一定不會坐以待斃,所以才會在被取消擢升資格之後出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如果這種力量與那個外來的魔法源有關的話,他就會想盡辦法對其給予保護,比如說用某種手段消弭魔法源對環境中以太的影響。這也就是為什麼,在你公開通信以後不久,呂丁伯侖地區的以太波動就恢復了常態。但他掌握的力量並不是來自當地的聖護,而是另有其人,而且就是那個能夠驅動懷表,在死亡細節上有著重重疑點的聖多默。直到這個時候,你終於認定,聖多默並不像白存鬱的信上所寫那樣已經死去,而是依然活著。諭佳,我說得對麼?” 她飽含激情地說出了自己的推斷,嘴角微微上揚,意氣風發地看著對麵正襟危坐的池諭佳。諭佳看著她頗為自得的眼神,抬起雙手,輕輕地鼓起掌來,臉上也有了一絲淺淺的微笑。 “分析得很準確,不愧是我最優秀的學生。” 聽到諭佳這麼說,神穀按捺心中雀躍般地挑了挑眉毛,前傾的身體也微微後仰。但池諭佳卻又補充了一句: “不過羽音,你也別急著高興,那時距今已經有兩三年了。就算那個時候他還活著,也不代表我們現在能夠找到他。” “那就重新開展調查唄,反正這對我們來說也不是什麼難辦的事情。” 池諭佳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轉向了我: “秋洋,李維院長交給你們的那件調查‘真木智雪’的事情,進展如何?” 我仔細回憶了一番,立刻意識到了這是一個十分嚴峻的問題。 “姐,實不相瞞,我們目前獲得直接與她相關的線索很有限,隻有兩封用蒼穹文寫成的書信而已。”